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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咸魚教習

  “我來金國的時間不長,中國話說的不是太好,如果有一些詞用錯了,希望你們能夠諒解。”趙冠侯檢閱了部隊之后只簡單說了兩句,就把發言權交給了瑞恩斯坦,對于這位參謀長,他表示完全信任,充分放權。自己不在軍中時,參謀長可以替自己當家。

  張懷之等小站出來的人,對于洋教習并不陌生,只是不知道,這參謀長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倒是留學過普魯士的商全明白泰西參謀制度的意義所在,但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建立起來,那是另外一回事。能夠聘用到一位洋員擔任參謀長,商全自心內支持,他甚至已經做好準備,被洋參謀長批評一頓。這很正常,畢竟金兵再怎么樣,也不如列強的部隊,被挑剔一番是尋常事,只是他很快就發覺,自己還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瑞恩斯坦是非常合適的軍人,其中的標志之一,就是軍人特有的大嗓門,加上趙冠侯給他的鐵皮喇叭,聲音放的就更遠。

  “我最近在中國,學會了幾個詞,決定把它們送給你們。飯桶、廢物、蠢材!沒錯,你們就是這么一群廢物,比起我手下的酒鬼和乞丐都不如的雜碎。你們以為自己很優秀?很遺憾,在我看來,你們只是一群剛剛學會走路的童子軍,你們的隊列和陣型,只是童子軍水平。至于你們的指揮官…我不是針對在場的某一位,我是說在場的所有指揮官,都是廢物!”

  “我看過你們的履歷,除了極少數人在泰西留過學以外,其他人都沒有象樣的軍事文憑,這樣的人,是沒辦法帶好部隊的。如果誰對我的話有異議,那么可以現在就跟我來一次兵棋推演,如果誰能贏我,我當場表演吃皮鞋!”

  在他一番劈頭蓋臉的漫罵下,所有的軍官臉色都不好看,至于士兵,就更不用說。炮標里一部分兵是在宣化打過哥薩克的,自然不認同這說法,眼睛瞪起來,直看著瑞恩斯坦。

  后者似乎沒發現士兵對自己的怒火,依舊在火上澆油。

  “你們中大多數成員,都是一群殘兵敗將,這個成語我希望沒用錯。你們的戰績,就是失敗失敗再失敗,連自己的主官都陣亡了,這就是你們作為職業軍人的成績?至于少數人,你們是取得過勝利,但是很遺憾,那只是團級戰斗的勝利,這種勝利對我而言,毫無意義。我問一下,你們這些軍官里,誰能指揮一萬人以上的部隊,讓他們能夠尊從你的指揮,完成作戰目的、陣型切換,或者長途行軍后,保證部隊減員不超過百分之十?你們擅長的白刃戰,誰又能知道該在什么時候發動白刃戰,誰又能指揮一場師旅級的白刃戰?一個都沒有。所以我說你們就是廢物,蠢貨,是一群沒有任何用處的飯桶。如果按我的標準,你們都將收拾鋪蓋離開軍營,滾回自己的家鄉去種田。但是…你們的統制把我聘請而來,讓我帶著我的手下來操練你們,所以,我很遺憾的通知你們,前幾個月的時間只是開胃菜,正戲才剛剛開始。”

  瑞恩斯坦停頓片刻,隨即又大吼道:“接下來,我來宣布一下我的選兵規則,所有人都給我聽好了!我的部隊里,不允許有膽小鬼、酒鬼和煙鬼。所以從現在開始,除非持有軍醫給出的特許證明,否則任何人禁止吸食煙土,禁止軍內擅自飲酒,禁止軍內賭博,禁止穿著邋遢。最后一條是我的規矩,誰敢不遵守,我一樣會用我閃亮的靴子踢他的屁股。我知道,你們中有一部分人隨身帶兩桿槍,所以我給你們兩個月的時間,把其中一桿槍扔掉。要么是步槍,要么是煙槍,自己選擇。兩個月之后,被我發現吃煙者,將執行軍法!我對你們的要求,也很簡單,每一名士兵,都要以班長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棚頭標準要求自己,棚頭,以隊正標準要求,以此類推。將來,部隊擴編之后,我要任意一名士兵,都能夠擔任軍官,我會給你們這個舞臺,而你們需要的是,表現出自己的能力。”

  “如果我發現,你們不具備這個能力的話,那么很遺憾,你們將離開這支隊伍,另謀去處。”

  趙冠侯這時接過話來“你們進了前軍,不代表就能一輩子有飯吃。我知道,淮上子弟同器連枝,大家有飯一起吃,有錢一起使,這是好事,我無意反對。但是軍營也有軍營的規矩,軍規軍紀,一樣要遵守。所以我把丑話先說在前頭,如果達不到瑞恩斯坦參謀長標準的士兵,將被分配到警查、消防隊里去。如果在警查、消防隊里的表現不合格,將分配到防營。你們如果不想去巡防營,就拿出自己渾身的解數,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瑞恩斯坦隨即宣布訓練科目,隊列、跑步、體能訓練照常,除此以外,士兵要訓練射擊、格斗、投擲、攀爬等項目。軍官則要由瑞恩斯坦親自指導,教授由他一手編寫的教程。

  這本教程是他當雇傭兵頭目時,所書寫的訓練心得,全部為普魯士文,由趙冠侯組織了一批學生加班加點,翻譯成了中文,并且進行的油印,已經可以做到營以上軍官人手一本。未來的日子里,這本瑞恩斯坦自制操典結合袁慰亭的練兵心得,就是武衛前軍練兵基礎所在。

  雖然瑞恩斯坦的標準定的很高,要求也很嚴格,但是對于這些士兵來說,他們也聽到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擴充編制,人人可以當官。所有人,都有了晉升的希望,接下來,就是看自己能力的時候。這個希望一如一根胡蘿卜,在眾人眼前晃來晃去,吸引著大家努力前進,去博一個前程。

  除去武衛前軍的傳統科目外,這次的訓練科目里,瑞恩斯坦額外提出了射擊訓練。金兵各部里,射擊訓練都不算太多,這主要是要考慮成本消耗,以及武器磨損。畢竟購買槍械不易,而發射子藥,是要對槍膛內部造成磨損的。大多數時候,大家訓練的是瞄準,舉空槍,模擬裝彈。這已經算的上是新軍,舊軍會連這一部分也省下來,把這部分消耗列為長官的額外收入。

  瓦德西強行售出的那部分舊槍,既不能真的用來打仗,如果發放給防營或是賣給友軍,又讓瑞恩斯坦覺得肉疼。于是,他將這部分看上去就讓他生厭的武器,定為訓練器材。命令武衛前軍,必須在單位時間內,打出額定的彈藥量。

  裝填、瞄準、射擊…一次次周而復始的機械運動,讓淮軍們大為感嘆,自己就算是老軍伍,也不曾開過那么多槍。由于有著時間要求,那些負責監督的洋教頭,都是瑞恩斯坦帶來的雇傭兵,毫不留情面,掐著時間,面無表情,如果到了時間完不成指標,就要接受處罰。

  為了不讓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士兵們只能加快裝彈速度,也就在這種高壓力之下,武衛前軍的射擊速度以及準頭,在不知不覺間,獲得了提升。

  米尼步槍哨,則是趙冠侯親自訓練,他教授的東西,則是瑞恩斯坦也不太明白的科目。包括精確射擊,翻閱障礙,徒手格斗,匕首暗殺。除此以外,還有隱秘行動,秘密潛入等等。這些手段,仿佛是讓這些兵準備去作賊,讓瑞恩斯坦頗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這樣練出來的兵,在戰場上有什么意義。畢竟千軍萬馬的戰場上,上千桿步槍齊射,這些技巧,大多是沒用的。

  但是基于對趙冠侯的信任,他并沒有多發表意見,而是一絲不茍的完成著自己的工作,將前軍的指揮官折磨的昏頭脹腦。制定作戰計劃,兵棋推演,根據給出的條件,制定出軍事方略,然后接受瑞恩斯坦的檢查,或者叫漫罵更為合適。

  每一份軍事計劃,基本都會換來十幾分鐘的訓斥,即使是其中表現最好的商全,批評時間也超過六分鐘。孫美瑤算是異類,可以免罵,但是這個挨罵的活,得讓她找個別人來頂缸,無非是代主受過而已。

  等到一天訓練結束,這些士兵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帳篷里時,都無一例外的表示,原本以為冠帥的訓練,是把人打入十八層地獄。現在才知道,洋人還能在十八層地獄下面挖地窖,洋鬼子,真不是個東西。

  一部分人發生了動搖,主要是毓卿推薦來的那些旗人。他們基本無一例外,都吃大煙,可是軍中禁煙禁賭,禁止私自離營,讓他們失去了所有的樂趣。再加上沉重的訓練,過高的訓練強度,紛紛打了退堂鼓。除了一個名為虎嘯林的年輕人留下來以外,其他人基本都選擇到臬臺衙門里,做個逍遙自在的文案,或是警務處做文職,總之是不肯再做吃苦的行當。

事實上,不止是他門。開槍、白刃格斗、投擲手榴彈,這些科目折騰下來,即便是炮標舊部,都有些吃不消,至于淮軍就更不用說。開小差或是投奔他處者,又多了一千多人,官兵皆有。對此情形,瑞恩斯坦并不著急,反倒是冷笑著表示  “我和趙大人打過一個賭,賭你們這些人什么時候跑光,我賭的時間是半年,看來差不多就要贏了。”

  任升黑著臉,回到營房之后,把各營頭目召集一處,一把匕首直接戳到了桌子上“不吃饅頭爭口氣!洋人這么說,我們要再逃,就連功帥的面子都丟光了。姑爺是自己人,不會給我們苦頭吃。我們訓練的這些科目,洋兵也在練,他們可以堅持,我們不能,難道我們天生就不如洋鬼子?這個面子你們丟的起,我丟不起,小姐丟不起,功帥在天之靈更丟不起!從今天開始,誰要是再想走路,就跟我這把刀說話!”

  楊福同也把手槍拍在了桌子上“淮上子弟,知根知底,誰要是讓我知道在軍營里面說怪話,挑唆弟兄們逃跑,別怪我燒他的房子,挖他的祖墳!從現在開始,回去之后都給我盯緊了,不許再逃。告訴大家咬咬牙,忍下來。這一關熬過去,我們就和列強沒有區別了。想想功帥的仇,想想我們所受的氣,還有什么不能堅持的。”

  除了這份人情,以及對姑爺的支持外,前軍的待遇,也有著強大的吸引力。趙冠侯的財力雄厚,有四恒及華比銀行兩大金融機構幫辦糧臺,山東又未遭兵火,財賦收入高,部隊的待遇有保障。不但軍餉按時足額發放,訓練中表現突出(被瑞恩斯坦罵的時間較短)的隊伍,還有額外獎金。

  伙食上,則延續了老炮標的傳統,吃的比所有部隊都好,隔三差五就有白面和葷腥可以吃。山東魚業發達,大批的咸魚上了士兵的餐桌。只是瑞恩斯坦對這個食物深惡痛絕,以至于他罵人時,又多了一個詞“咸魚,你們都是咸魚。你們的父親把你們養這么大,就是讓你們做咸魚?給我跑起來,咸魚們!把手留彈扔的再遠一點,這件武器不是自殺用的!”

  面包、荷蘭水,這些是炮標老軍官都享受過的,可是對于淮軍來說,這東西可是從來就沒想過。軍隊里能供應這個…這簡直是做夢一樣。當不滿與怒火漸漸消散,剩下的,就是反思。

  一部分年輕的軍官,開始主動要求增加訓練時間,他們發現,自己之前的路都走錯了,現在終于找到了一個正確的方向,但是已經落后前面的人太遠。必須加快速度,才有希望趕上去。

  年輕的軍官走在路上,手里也在不停的動作,口內念念有詞,如果離的近了,就可以聽的出,他是在計算著復雜的數學題目。這些是被招募到炮標的補充軍官。休息時的賭錢,改為了推演,幾個人會湊在一起,認真的回憶著,自己上一次與瑞恩斯坦的推演中,到底哪出了錯誤,為什么會輸的這么慘。畢竟,他們都有一個目標,在兵棋推演上贏這個洋人一回,也罵他一次咸魚,并且看他怎么吃自己的皮鞋。

行宮里,慈喜太后聽著小德張的描述,不動聲色,李連英則將一張羅德禮照的照片拿到了慈喜面前。那是羅德禮在軍營里照的,部隊出操的情景。看著一水頭戴歐式寬檐軍帽,身穿黑色軍裝的士兵,舉槍瞄準的樣子,慈喜的眼睛忽然有些濕潤  “晚了,太晚了。若是早些年如此,我們又何必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她年事已高,情緒波動并非好事,李連英等人只好在旁安慰,慈喜擺擺手“沒關系,我好的很。韓榮這本章上的好,保人保的對,這山東自從換了個臬臺,一切都變的不了,舊的東西該扔就得扔,換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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