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這樣離開了嗎?”
漢口鎮,新興重鎮。位于漢江口,這里十年前還沒有漢口這座城鎮,那里這里南面有江夏,西邊有漢陽,隔江相望。
但如今,不過十年時間,一座新興大鎮矗立在漢江入長江口的北岸,處于江夏與漢陽之間,新興卻又繁華。
熱鬧甚至超過了前兩座老城。
漢口如今更與景德鎮、佛山鎮、球鎮,并稱中原四聚。
繁華的漢口碼頭,附近那高達九層樓的漢口海關大樓高高矗立。做為緊鄰京城,處于江漢之交重要位置的這座港口,也早被辟為對外通商口岸。
和許多通商口岸一樣,漢口的進出口貿易非常興隆,又因此帶動附近的漢陽和江夏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手工業區,各種各樣的工坊林立,也聚集了大量的工人。緊緊相鄰的三鎮,堪稱與長江東邊的揚州并列。
長孫無忌站在船頭,看著這繁華的商港,嘆惜不已。
這座如此繁華的城鎮的興起,其中也有他長孫家族的一份力量。過去,漢口三鎮諸多家族里,他長孫家族也是在其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力量,碼頭、商業街、手工業區,到處有他們家的產業。
雖不如灞上張家強,可也非同一般。
那是花費了多少的心血啊。
可現在,漢口鎮上長孫家所有的產業,包括地皮、房產、商鋪、工坊等等,全都被迫變賣了。
這里沒有他們家的位置。
長孫家不僅從漢口撤出了,大本營的洛陽,中都漢京,東都登州,還有西都長安,北都太原,南都廣州,還有揚州、交州、杭州等一座座新興的大城中,他們長孫家辛苦經營布置的產業,都全都撤出了。
還有伊麗封地等幾十個封地,長孫氏也都撤出了。
其實不想走,其實很想留。
可這是張超給他的最后底線,現在走,還能帶著完整的長氏孫,帶著不少財產卻海外開拓東山再起。
若是不肯走,那長孫家族就必然會覆滅。
“那些該死的吸血鬼,犲狼!”
長孫沖恨恨的咒罵著,時間太短,長孫家從各地出售自己的產業,跳樓一樣的拋售,結果那些豪門貴族那些該死的資本家們,卻還狠狠的殺價,各種掠奪撕咬。
所有的產業,沒賣到實際的一半。
“不要一直想著那些失去的,失去了就失去了,我們得朝前看。”
長孫無忌回頭看著其它正在準備著的船只。
這是一只很大的船隊,足有上百條大小船只。船上滿載長孫氏的族人,還有各種他們到達那新琉求后需要的東西。
這還僅是他們船隊的一小部分,在揚州、江州、建康、杭州、廣州、欽州、交州還有他們的船隊。
整個洛陽長孫氏舉族搬遷,這是一次大遷徙。
為了能夠在那邊立穩腳跟,長孫氏把變賣產業的那些錢,高價購買了許多船只,又購買了許多奴隸。買了各種各樣的物資,反正錢鈔離了中原也難用,錢幣卻又禁止攜帶出境。
那就只能一次性的在這邊采購好,能帶走多少是多少。
長孫家族的各支船隊加起來,會有兩萬余人口,還將有各種牲畜等。
“真不甘心。”長孫沖道。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有什么好不甘心的。我們現在敗了,所以我們離開,但我們卻不會忘記這一天。沖兒,好好記住這一刻,漢京城里,張超等亂臣賊子們在狂歡,我們卻只能黯然離開。”
“但是,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再回來的。”
“那一天會是什么時候?”
長孫沖對未來很迷茫,也很悲觀。他們被趕離中原,就靠這么兩萬人,到遙遠的新琉求去,什么時候能發展起來?
十年二十年,還是五十年一百年?
張超已經坐擁天下,新朝的人口聽說都突破了九千萬。
兩萬對九千萬,他們這兩萬甚至都還是在張超的九千萬之內的,如何斗?
“不管是五十年還是一百年,只要我們牢記著這一天,牢記著將來回來的目標,我們早晚會回來的。或者一百年不夠,那就兩百年,長孫家族,終究會有重返中原的那一天。”
“怎么做?”長孫沖問。
長孫無忌回頭看了看船上還在搬東西的那些人。
他帶走的兩萬人,以奴隸為主,漢人較少。漢女則就更少了,可也沒辦法,愿意隨他們去那非洲的人并不多,而且一下子上千貴族被放逐,上百個家族被流放,都急著招募人員。
開出的條件再高,也難招人了。
“我們首先要組建一支軍隊。”長孫無忌道。
“先從奴隸中挑選年輕奴隸,嚴格訓練。”
“可我們的人太少,用奴隸兵,能可靠嗎?”
長孫無忌也沒別的選擇,如果他有足夠的人手,根本不會去武裝一群奴隸。可現在,除了奴隸,他也沒別的人能用了。
他甚至連奴隸和自由民混編都做不到,只能把防衛的重任寄托于這些奴隸了。
突厥人、高句麗人、吐谷渾人、高昌人、鐵勒人、林邑人等等,許多奴隸都是他買過來的。
“這些奴隸兵只要忠誠勇敢,那么立功之后,可以獲得賞賜,甚至是自由。”
長孫沖更加悲觀,把未來的希望建立在一群胡夷蠻族奴隸身上,想想都悲觀。
“等我們到了新琉求,有機會了,我們可以在那邊買一些奴隸小孩,自己一手訓練培養,這樣他們就會對我們更加忠誠。”長孫無忌對兒子道,“我曾聽張超說過,在羅馬和波斯人的宮廷里,曾有過一些勇猛的近衛軍騎兵,這些近衛軍騎兵都是奴隸,很小的時候買過來,然后將他們閹割,經過長時間的嚴格訓練后,他們就成為一支忠心而又勇猛的近衛騎兵。”
“閹人騎兵?”長孫沖聽的大為驚訝。
“灞上張家的孩子,每個人在小時候,就能獲得一百個同齡的伙伴。他們從小一起吃住一起訓練一起讀書,自小開始培養感情,使得他們成為最親密無間的伙伴。”
“張璟手下現在有五百個這樣的伙伴騎士,張琿張琮等張家子弟每人最少也有一百個這樣的伙伴騎士。這些伙伴長大后,成為騎士侍從、騎士,然后成為他們的親衛軍官,甚至是將來他們封地的封臣,成為他們最可信賴的人。”
長孫無忌嘆惜,“我們長孫沖當初也應當效仿的,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人,肯定更可靠。尤其是張超給兒子挑選的這些伙伴,并非是如宮廷里那些侍衛一樣是勛戚子弟,恰相反,這些伙伴,全都是從育嬰堂、孤兒院等地方選出來的,或者是士兵的遺孤。他們一旦被選中,就成為了張家的人。成了他兒子的兄弟。”
現在長孫家族去了新琉求,條件會更艱苦,能用的人會更少。
長孫無忌打算以后效仿張超,他們去買一些奴隸小孩子過來,為了保證忠誠可信,打小將他們閹了,然后訓練。
建立一支完全忠誠于長孫家族的閹人軍團。
閹人不會有家族不會有后代,所以不用擔心人口很少的長孫家族在海外,被這些雇傭軍給篡位權力。
這是長孫無忌痛定思痛,這段時間苦思后得到的一種發展方法。
遠離了中原,長孫家未來的日子會艱難百倍。
當年張家得了琉求時,確實也是一個荒島。但張家不僅是有錢可以開發琉求,最關鍵的還是他們在前期能夠源源不斷的移民過去,他們背依中原,完全不用擔心被山夷人淹滅。
可他們不同,就兩萬人,以后就算買奴隸,那買來的也非華夏同族。
組建一支奴隸雇傭軍,甚至訓練一支更精銳的閹人奴隸近衛軍,這成了長孫無忌最終想到的辦法。
到了琉求島,只能是實行奴隸制,建奴隸雇傭軍,卻征服土著,開拓地盤。用奴隸開拓、種地,用奴隸捕奴販賣,然后跟在吉布提、信度港等的漢商交易,換取所需。
從這方面來講,長孫還要感謝張超讓他們去非洲。若是張超把他們放逐到美洲或澳州去,一年都難得能遇到一次商原來的商船。
沒有中原的各種物資,他們自己要從零開始,那將難的多。
“爹,你說張超真的會讓我們就這樣離開嗎?”長孫沖又問。
怎么看,這都有點縱虎歸山的感覺。
“張超好名,為了他的名,也為了他的大局穩定,他不可能這個時候對我們動手。要不然,何必這么麻煩的搞什么議會表決等等,直接對我們下手,一了百了。”
對于兒子的這個擔憂,長孫無忌并不怕。
張超不會這么做的,他也不敢這么做。
他能這么做,但他沒有也不會。
船長正大叫著起錨,水手們開始絞動繩索吊起鐵錨。
另有水手則開始降下風帆。
別了,漢口,別了,中原。
長孫無忌長嘆一聲。
艦隊緩緩啟動,岸上無數人觀看著這一幕,有尋常百姓,也有幾大報社的記者。
長孫無忌相信那些人里,肯定也有不少張超的耳朵在看著。
幾條軍艦也收錨降帆,在后面跟隨著離開漢口。
這些是負責押送他們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