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州的地價一條一個價,偏偏許多中原跑來的管家們揮著寶鈔、金券卻還買不到地。燃文 `港城還沒建起,規劃的商業街上,現在搭著一堆臨時的木板房。
可就是這些簡陋的木板房,租金也是非常昂貴的。
一間邸店里,一樓大廳里人聲鼎沸。
邸店是如今一種比較新奇的店鋪,這種店在南北朝時原本只是貨棧,但如今卻已經變成既堆貨,也住客商,同時還兼有為客商做中介售賣貨物的地方。
這家邸店就是李家開的,圍起一片很大的地方,前面一排房子一樓是交易廳,二樓是用餐的地方,三樓則是住宿。
后面一排,則都是倉庫。
李家的邸店價格公道,條件好,且保安多,貨物放在這安全,尤其是李家的廚子做的菜好,兼之李家店里的中介牙人,那都是非常厲害的。
許多從中原來的客人,都是落住李家邸店。
“我說王牙子,我在這里都等了好幾天了,怎么一塊地也沒有幫我拿下,你們這怎么辦事的?”
一個身著絲綢的胖子手里拿著把折扇不停的扇著,可是臉上的汗水還是不停的流下來。坐在桌邊,面前擺著楊梅酒,可他卻絲毫喝的想法也沒。他跑來嶺南,可不是為了喝楊梅酒的。
被稱為王牙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他穿著帶有邸店標記的藍色袍子,滿臉歉意的對客人道,“劉大官人,實在抱歉啊,最近來買地的人太多了,但官府手里的地已經賣的差不多了,現在都限購了。”
“什么,限購?難道我千里迢迢跑來買地,有錢還買不到地?”
王牙子安撫他道,“也不是這么說,不過現在確實不太好買。官府規定了,只有那些在欽州購買了房宅、商鋪的人,才有資格買地。”
“我還要先買房買商鋪?”那個劉胖子一聽就不樂意了,他倒是想在欽州港城買房買地,可現在那邊的房產也不好買啊,價格高不說,還買不到呢。只能從別人手里買二手的,可價格卻死貴。
“就沒別的辦法拿地了?”
王牙子連道,“辦法還是有的,就是比較麻煩。現在官府手里的地開始限購,所以我們要買地,只能從那些私人手里買。一是找當地的漢人買,二是找俚獠們買。不過如今這些早遷來的漢人也比較聰明的,都握著地不肯賣。倒是那些俚獠愿意賣,但他們的地不在官府的登記中,他們手里沒地契,是賣不了地的。”
劉胖子皺眉。
“除非。”
劉胖子眼睛一瞪,“除非什么,王牙子,你就別賣關子了。幫我拿到地,我又不少你牙錢,而且要是買的多,我還有賞。”
王牙子立即笑了。
“一會我帶劉大官人去會幾家俚獠吧,咱們只要肯出價,勸說他們先到官府去登記拿了契,就能交易了。”
“那還等什么,趕緊找人去啊。”
嶺南的地最近確實不斷的漲,但再怎么漲,可比起江漢的地來說,那也是便宜的多。尤其是漢京附近的地,過去三年,那是漲了多少倍了,可依然是有價無市。
都說嶺南是個好機會,誰不想搶個先機。
王牙子帶著劉胖子直接找到一個俚人,這人是附近一個溪垌的大族,名下不少土地。欽州建港,這人帶著族人過來,幫著建港,順帶做生意,也算大賺一筆。如今也在城里租了一個板房,買賣貨物。
王牙子過來開門見山,提出買地。
那俚人只是笑笑。
如今地價暴漲,這人倒也愿意賣些地。賣點些地趁機賺一筆,再在這欽州港里買房買商鋪,以后日子也不錯的。
不過他還有些猶豫的是最近欽州官府出臺了一項新規定。
賣地必須得有契約,官府也愿意免費給原來的地主們量地后登記發給地契。可這發契還有一個重要條件,那首先必須登記在冊,不但把地登記在冊,連人也必須得入籍。
這位俚人想買地,他就得先自愿登記入籍,成為大唐的屬民,然后才能得到地契,才有資格出售土地。
俚人過去自由慣了,甚至寧家在時多次想讓他們入籍,他們都不愿意。
王牙子做為專業的中介牙人,嘴皮子是很厲害的,他精通俚語,一番巴啦巴啦,許久后,那個俚人終于愿意賣地了,但價格卻又加了一些。
劉胖子聽完翻譯之后,想了一會,最后一咬牙,“買!”
口頭達成約定,劉胖子也不想夜長夢多,立即就拉著俚人往衙門而去。
欽州衙門為了照顧最近大量的買賣地產交易,以及對港口商船商人征稅方便,特意也在還沒建成的新城上設立了一個臨時的派出機構,專門負責這些事情。
遠遠的,這處臨時衙門口,就排著長隊。
“文遠好手段,如今地價高漲,許多俚人想賣地,不得不先來入籍取契,僅是一這招,便讓大量俚人前來入籍啊。”
對于官府來說,治下人口增長是政績之一,也是主要政績。而在那些邊疆之地,有蠻夷的地方,如果能招撫蠻夷,讓他們入籍,更是大功一件。
李超略施小計,就引得許多俚獠入籍,這當然足夠令人驚嘆的了。何況,這些蠻夷們登記入籍后,還要交易賣地,官府又馬上賺一筆契稅。
“說來,我們的契稅是不是太重了一點,東晉之時的估稅,規定凡賣房屋田產牛馬奴婢,錢一萬稅四百,賣方稅三百,買方稅一百,加起來不過百分之四。而我們如今這契稅,直接就十稅一,還是由買方全部承擔,有些重啊。”
從百分之四的估稅到百分之十的契稅,確實比較高。但由買方承擔的情況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后來宋時時契稅一般為百分之三,但到清末就高達百分之九。
過高的契稅雖然能保證朝廷的稅收,但也會對交易造成些影響。不過這稅率是朝廷定的,李超也沒辦法。
而且朝廷除了頒布了十稅一的契稅外,還制定了典稅,規定典當房屋田產要交典稅,典稅百分之六。
這個稅簡直就是直接沖著李家來的。
畢竟如今李家擁有大唐最大的典當產業,憑白增加了百分之六的典當稅,對李家利益觸及很大,若再加上營業稅和兩稅,李家一年要將不少收益上繳。
“咱們都做個納稅的好百姓!”李超笑道。
“對于那些愿意來入籍的俚獠,我們要優待,來入籍的就發放一些布匹米面,要多跟他們宣傳下朝廷的仁德。”
不到萬不得已,李超也不愿意直接動武的。
反正,只要這些俚獠不搞事情不造反,那么在如今這轟轟烈烈的移民潮下,這些俚獠也會很快的被融合同化。
長江之上。
濤濤江山,江風徐徐。
承乾站在船頭,張開雙臂,感受著這自由的風。
自離京以來,承乾覺得自己就如同離籠的小鳥,整個人都舒暢了許多。他不暈船,以前在襄陽時就常和老師坐著帆船在漢江上航行。
長江比漢江更大,江上的船也更多。
“殿下,前面就是江州港了,當地官員已經都在等候迎接!”李君羨過來稟報。
承乾揮了揮手,“派個人去傳話,孤就不在九江停留了。讓他們也不用等候,回去吧。”
“殿下,江州官員一心拜見太子殿下,不見不好吧?”
承乾皺眉,有些不太耐煩。出京之后,他只想一路飛奔去嶺南。可出京時,帶著一支龐大的隊伍,足有一萬多人。每日行進緩慢,而且還每到一地,都要接受地方官員的拜見等。
“不見,孤若見了這江州官員,是不是還得繞道去洪州?這樣子,孤猴年馬月才能到達嶺南?派人通知江州地方,不用等了。順便派人打前站,除了必要的補給地方,其余地方都不停留。”
“是。”李君羨不再多說,躬身退下。
平陽從艉樓艙中出來,走到承乾身邊。
“你應當見他們的,他們都是大唐的臣子,跟他們親近,對你有好處。”平陽對侄子說道。
承乾卻搖了搖頭。
“我現在只想早點到達嶺南,看看那嶺南的世界,沒什么心思跟這些地方官員唱和。”承乾也不認為自己的太子地位,會受到動搖。他有老師李超、舅父長孫無忌等人支持,誰能動搖的了他呢。
“姑母,你覺得嶺南的豪強和俚獠真的就此臣服大唐了嗎?”
李承乾對于嶺南如今的局勢,和許多朝臣一樣,都認為有些不可思議。那么強大的地方勢力,居然被李超三下五除二就給收拾的妥妥貼貼,這怎么可能。
尤其李超現在嶺南干的事情,那可是動搖這些人的根本利益啊。
平陽笑笑。
“如今嶺南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前的寧靜罷了。越寧靜,就說明暴風雨會來的更猛烈!”
“那我們能頂的住這暴風雨嗎?”
“當然可以,你應當相信你老師,其實,暴風雨也并非就是壞事。風雨過后才能見彩虹,不破不立。”
承乾眼里燃起興奮之色,他將要親眼見證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