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里燉著肉,還有蘿卜和油豆腐。
紫銅火鍋,大片的五花肉,切成大塊的水嫩蘿卜,油汪焦脆松口的油豆腐。鍋旁還擺著幾盤菜,有翠綠的菠菜、也有生菜。
魏征吃起肉來很痛快,那有一寸多厚半個巴掌寬的五花肥肉,煮的酥爛,看著油膩無比,可魏征一筷子一片,也不放碗里,都不需要蘸個調料,或者冷一下,也不要分開,直接一口就一大片,吃的滿嘴冒油。
“這肉才夠味,比起那薄薄的羊肉片好吃。”
肉很燙,魏征吃的嘴亂顫,可卻很享受。
李超也喜歡吃肉,但沒魏征這么勐。魏征看著挺瘦,吃起肉來卻十分厲害。李超則不行,這樣的肉吃兩片就覺得油膩了,他還更喜歡鍋里的蘿卜和油豆腐。
蘿卜在鍋里煮的時間挺長,雖然大塊,但也已經爛了,簡直是入口即化,因為是紫銅的鍋,這蘿卜煮久了之后,白蘿卜變的有點黑色,像是染了層色,但吃起來卻味道極好。
不僅僅是蘿卜的鮮,還有肉的香濃,以及一種紫銅火鍋才獨有的味道。
“來,喝酒。”
李超拿起酒壺,給魏征倒了一杯。
兩人喝的是米酒,上等的黃酒,酒里不會有酒糟小蟲這些,也不需要過濾,很澄凈。酒放在另一個小火爐上熱過,溫熱卻不燙口。
在這樣大雪的臘月底,兩個人盤腿炕上,吃著熱乎的火鍋,喝著溫熱的黃酒,確實是非常痛快愜意的。
連吃了好幾塊肉,魏征才端起酒小抿起來。
“要喝好酒,永遠只能到李家來喝。”魏征老酒鬼,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這酒的不同。
“魏公家的自釀,可也是非常有名啊,不少人都是欲求而不得。”
“隨手自釀的,沒釀多少,而且其實吧,這只是動口,真正動手的還是我夫人,魏家酒,其實都是我夫人釀造的。”
魏征放下筷子,望著李超。
“魏公有父就直說。”
“嗯,那我直說了,文遠還在猶豫什么呢,陛下授你尚書令,我卻推辭不肯受?”
“尚書令啊,本朝此職只有陛下一人擔任過。前朝,楊素擔任過尚書令,但楊素的結果可不好。楊廣以尚書令之職酬謝楊素助他稱帝之功,可楊素當了尚書令后他卻猜忌不已,楊素生病了,楊廣都希望他早點病死,結果楊素最后連藥不敢吃而病死。”
“前朝的事情,我當然也知道,隋史你是主修,我也是編修。但前朝與今朝不同啊,陛下確實擔任過尚書令,但那時與現在不同,陛下以前還沒當太子沒御極天下的時候,擔任過的職務可不少。”
魏征知道李超在擔憂什么,現在很多人在謠傳著什么功高震主啊,功高難賞啊等等,甚至有人說李超有二心,還有人說皇帝對李超不放心,心懷猜忌等等。
其實這些不過是外面的謠傳而已。
如果皇帝要給李超天策上將職,那不用李超反對,魏征也會第一時間站出來反對。畢竟天策上將這個官職,是朝沒有的,是本朝特別為了封賞當時還為秦王的皇帝而特創的。
但尚書令不同。
尚書令這個官職是和尚書省一起的。
在漢時就有了,只是在隋以三省六部為核心時,尚書令這個官職才無比的權重起來。但現在不同以往,如今朝中是以中書門下為首,尚書首已經旁落。就算皇帝這次要恢復些尚書省的權柄,可這尚書令也不比以往了。
以往一個尚書左仆射就是百官之首,可現在一個尚書令都還得要加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銜,才能入中書門下參政,成為宰相之一。他在宰相之中,只能排第三。
“陛下依然是對你信任的,你也不要聽信外面的謠言,猜忌什么的不可能。”
李超笑笑,小口中啜飲著黃酒。
現在就說猜忌還有點早,但皇帝肯定也不可能完全一直無條件信任他。總的來說,他和李世民君臣之間,現在還處于信任階段,畢竟李世民當皇帝才兩年而已。
這個時候,李世民雖然也得到了如蕭、陳叔達等武德舊臣們的信任,也開始提拔重用新人,但在朝中,最主要的力量,李世民最大的支持集團,依然是來自于他的秦王府,他的天策上將府,來自于李超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這些潛邸舊臣,從龍元勛。
“其實我也覺得挺累的了,現在陛下給了封地,我很想去經營領地啊。朝廷是漩渦中心,呆久了,總是讓人心力交瘁的。”
李超確實相信現在李世民對他不會有什么猜忌,但權力這個東西,時間久了,肯定就會不一樣了。
李世民能放心他李超一直手握重權?
伴君如伴虎,給皇帝打工,還不如回家自己創業,雖然經營的領地其實也是皇帝家的分公司,但好歹分公司他能有三分之一的股權,而且去了,能做主啊。
比起在朝廷中樞,自由輕松的多。
這兩年,李超覺得自己很累的。
心更累。
他不愿意整天忙碌于案牘,也不愿意天天奔波在外,連與妻妾孩子們一起的時間都少了。
他從現代穿越到大唐,雖然不是主動穿越來的,可也從沒有想過要稱王稱霸。現在又不是亂世,何必這么辛苦呢。
亂世已經結束,就做一個盛世崛起的見證者不好嗎。
更多的享受人生其實挺好的。
要說李超也是想做些事情的,比如說推動分封,推動工商業的發展,其實這些,既有為家族考慮的因素,也是想讓大唐更加的繁榮富強的。
還是那句話,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李超也打過不少仗,親眼見到過戰爭的危害。
“你是一個異類。”
魏征跟李超說話沒有什么顧忌,雖然李超不論官職還是爵位都遠高于他,但兩人私下論交,卻是忘年交。
“邊疆上的領地,對于你來說真的這么有吸引力?男兒大丈夫,難道有機會高居廟堂的時候,不應當抓住機會嗎?你不想與皇帝一起共同創造一段貞觀盛世的佳話?不想青史留名?”
對于許多讀書人來說,官居一位,成為朝廷宰相,特別是輔佐君王,開創一段盛世,那是終極理想,所謂達則兼濟天下,正是這種思想。
可魏征卻看不明白李超,李超有本事,有能力,他能文允武。編書著說修史,是無數讀書人眼里的文宗大豪,是學術上的大家,還是兵法上的大師,用兵的名帥。
而且他還有許多治國的本事,不只是會寫會說,關鍵還是懂經濟會政治,李超入中樞為相兩年,主導了多件大事。
不論是剿清那些亂世的余孽割據勢力,還是抵御突厥,敲打吐谷渾,甚至是主持稅制改革,推行救災賑濟計劃等等,他都做的非常出色。
這樣的一個人,還這么的年輕,比皇帝還年輕兩歲。
可才二十五歲,才當了兩年宰相,卻居然想著激流勇退,想著去那邊疆當什么領主諸侯。
魏征想不通,也無法理解。
一塊破領地,比的上成為一個青史留名的名相賢相?
“把領地經營好,不僅對于大唐有益,成為朝廷邊疆屏障,而且對于灞上李家來說,也有長遠的巨大益處。經營好了,有了這塊領地,灞上李家,就能成為真正的大唐名門。”
魏征搖頭。
這又是他與李超的一個分歧之處。
他是讀書人,讀的圣賢書,想的更多的是天下,是朝廷,是國。可李超呢,明明是那么有本事的人,腦子里卻總想的是家。
魏征覺得讀書人應當為朝廷效力,輔佐君王,開創盛世。李超卻想著埋頭建設自己的領地,想著壯大自己的家族。
“魏公,若是小家都沒有,哪來的大家?都說人恒產然后有恒心。我灞上李家經營領地,這領地也不會脫離大唐,只會是大唐的一部分。甚至因為處于邊疆,還會永遠成為大唐的一個屏障,領地諸侯們,不會因為有了自己的領地而與朝廷背離,相反,封地諸侯們與朝廷的關系更加緊密,一榮共榮一損共損,這是與國休戚的關系。”
“陛下絕不會同意你此時離開朝廷的。”魏征搖頭,不管李超怎么說,皇帝也不會在此時放李超離開。
就算皇帝能理解李超的話,他也不能在李超眼下剛凱旋入朝,就讓他去領地。那樣的話,別人只會誤解,會以為李超是被皇帝流放,罷免。
況且,朝廷確實很需要李超。
“我要去御史臺,你還是會做尚書令,另外告訴你,陛下要召回蕭和陳叔達,這兩位依然擔任尚書省左右仆射之職,并且會加中書門下平章事銜。尚書省三個空缺的主次官都到位,而且全都進中書門下,成為宰相,陛下對于尚書省期望很大。”魏征在尚書省呆了一段時間,也明白自己并不擅長那些,但他相信,李超卻是完全能夠勝任的。
事實上,皇帝要任李超為尚書令,已經早已公開的事情,中書門下和朝會上都討論過,對于這個任命,朝中上下,出人意料的,并沒有人反對。
文武百官都出奇的態度一致,覺得李超是不二人選,非他莫屬!
新的一月,剛說要奮起努力,結果分手了。還沒來來的及感情愛情的甜美,卻先品嘗了失戀的苦澀。心情很堵,現在人在外面,只是想找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一個人靜靜。暫時可能沒法一天四五更了,但會堅持更新的,大家給我幾天時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