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會,突利就轉身走了。
看不下去了,室韋戰士雖勇,但馬邑唐軍的防守更嚴。室韋戰士的攻城,就跟去送死一樣,被唐軍輕松的一個接一個的射殺在城下。
就算如室韋首領之勇,雖然好不容易靠近了城頭,可最終也是被捅了下來,生死不知。那道壕溝,是條死亡線,沖到這里的戰士,靠的太密集,被城上的弓弩帶走了太多性命。然后是城墻下,也是個死亡陷阱。
沒有足夠的遠程弓弩壓制城頭,好不容易靠近城頭的戰士,也只是活靶子。
“下令收兵!”離開前,突利意興索然的下達了收兵令。
嗚嗚的號角再次響起,只是沒有了之前的那么激昂,變的有些低沉。
進攻的戰士潮水般的退下,無精打彩的。
不少人攙扶著自己受傷的同伴,但城下,依然留著許多來不及帶走的傷兵和尸首。進攻的野豬皮們已經喪了膽,不敢在城下多呆。
唐軍密集的弓弩石彈也停了下來。
但依然有零星的弓弩在射擊,那是城上箭術極好的人,站在城頭瞄準著城下受傷來不及走的人。
“那里還有一個。”
“太遠了點,估計起碼八十步遠,只怕不好射中。”
“不好射才有意思,咱們比一比,看誰的箭術好。誰先射中,算誰有本事,怎么樣?”
幾個弓手站在城頭笑道。
大家都是弓手,都自覺箭術好,誰都不服誰,這個時候一場進攻剛過,緊張之后,大家還有些興奮。
于是笑著決定比誰箭術更好,就拿那些傷兵做靶子。
看著突厥人退去,城上指揮的守將暗松一口氣同時,又覺得太輕松了。對著城下吐了口唾沫,守將轉身下了城,去向李靖稟報。
李靖在城中看著地圖,他住的依然是當年他在馬邑做郡丞時的屋子。
“將軍,我們贏了,突厥狼崽子的第一次進攻失敗了,留下了大約千把具尸體。”
李靖很平靜的點了點頭。
這就是攻打堅城的代價,每一次攻城,都是用人命拼。就算準備齊全了,也一樣得靠人命拼。而沒準備好,就冒然攻城,結果就是留下無數的尸體,還不會有半點進展。
一次進攻,突厥人就死傷過千,哪怕是對近十萬大軍的突厥人來說,這也是次不小的損傷。
“我們可以輕松幾天了,突厥人沒有更好的準備之前,不會冒險攻城了。”
“晚上是不是要加強些防御,萬一突厥人狗急跳墻,半夜攻城?”
“你多慮了,突厥人半夜來攻城并不會有什么優勢。黑燈瞎火的,更難攻城。不過多做些準備總是沒錯的,萬無一失嘛。按我們之前擬訂好的計劃,夜間加強警備。若突厥人真敢夜攻,那咱們就讓他好看。”
突利營賬。
突利看著抬回來的那個室韋首領,眼睛圓睜,卻已經死不瞑目了。一只眼睛插著只弩箭,胸口還有一個大血洞,死的不能再死了。
聽著部下們的稟報,一戰死了千余。
“可汗,我們晚上趁天黑再攻一次,我就不信,還攻不下來。”另一名契丹首領喊道。
突利自動無視了他的叫囂。
白天都攻不下,晚上又有什么機會。
馬邑城池堅固,防守森嚴,僅看白天守軍的反擊,就能知道,李靖果然不是一般的對手。
“先讓李靖得意些日子,我們暫時不再攻打馬邑城了。”
“不打了?”
帳中的首領將校們一陣驚訝,才打了一陣而已,損失不過千把人,就不打了?
“不打了。”突利道。
經過白天這仗,越發讓突利堅定了要去樓煩關的念頭。馬邑太硬了,這塊骨頭不好啃。既然如此,那就去樓煩關。
過關南下,到時直攻太原,或者繞到雁門的后面去,到時看李靖還守著個破馬邑有什么意義。
“諸位,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本汗有一計,可以輕易破樓煩關。樓煩關下破,我們就能直攻太原。破關南下,我們就不用操心補給糧草這些問題,李靖想耗,我們到時就跟他玩,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天亮之后。
李靖正在院里練劍,一名校尉趕來報告。
突厥人撤了。
一夜之間,九萬突厥大軍走了,走的干干凈凈。
昨天晚上,突厥人異動,城上守軍就發現了。但守軍很謹慎,沒有出城。直到天亮后,才派出了斥候出去打探。
結果發現突厥人不是后撤,而是走了。
“他們沒去雁門關,而是南下,去了樓煩關。”
“樓煩關?”
李靖微微驚訝。
“這些突厥人莫不以為樓煩關還是以前的樓煩關?估計他們還以為樓煩關是個突破口,以為那里很薄弱。哈哈,豈不知,我在那里布置了兩萬人馬,而且樓煩關經過這兩件的加固,早不是以前了。突利攻不下馬邑,以為就能攻下樓煩關?哈哈,有意思。”
“將軍,我們怎么辦?”
李靖繼續揮劍,“不用管他們,他們想去樓煩關就讓他們去,等他們在那里碰個頭破血流,就知道厲害了。我們以不變應萬變,就守在馬邑。”
“將軍,現在是個機會啊。百姓現在也都撤回關內了,你看我們是不是也趁機撤離馬邑,回雁門?”
“不,我們留在馬邑,那么河東的防御就是活的。我們如果撤回雁門,局勢就不一樣了,這就如同守城,你見過守城有把城門給拿石頭堵死的嗎?除非是兵力太弱,否則沒有哪個會這樣干。把城門堵死了,看似好像更安全了,但其實也就意味著你放棄了反擊的可能,這樣敵方也就能夠更加無后顧之憂的進攻了。”
“將軍,要不我留下,你回雁門或者樓煩關去指揮大局?”那將軍再次勸說道。
李靖收劍入鞘。
“部署早定好了,雁門、樓煩等處都選好了守將。我會留在馬邑,跟你們一起,記住,我們是一個活子,在馬邑,我們不但可以支援雁門、樓煩兩處,還隨時能夠殺出去。”
李靖當初定下這個防御策略的時候,就沒想過要一直在馬邑做縮頭烏龜,留在馬邑,就是為了等時機成熟的時候,殺出去。、
“就算是防御,也不能一味的龜縮不出,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
進攻,進攻,不斷的進攻,這就是李靖的用兵之道。
“那我們什么時候出擊呢?”
“時機還沒有到。”李靖拿起一塊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水。時機,最考驗一個將軍的眼光。什么時候時機到了,什么時間合適了?這就好比廚子做菜講究火候一樣,什么時候火候好了,每個優秀的廚子心里都明白,這東西可意會不可言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