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一片凌亂的,毫無規則搭起來的帳蓬群就是西部邊軍最有戰斗力的敢死營的駐扎地?與威嚴的中軍大營比起來,這里簡直是難民窩。
“這就是他們的駐地?”楊致看著身邊的小貓。
“對呀對呀!”與楊致不同,小貓看到這片雜亂的營地,卻宛如看到了家一般,眼里冒出的是熱切的光芒。
“這就是他們的大營,只怕隨便來一幫流寇就能劫了他們的營吧?拒馬呢,鹿角呢,柵欄呢,望樓嘴,巡邏哨兵呢?大營轅門呢?”楊致大叫起來。
“隨便來一幫流寇就能劫了敢死營的大營?”小貓譏誚地看了一眼楊致:“楊公子,這敢死營里的人,都是流寇的祖宗。”伸腳一踢,一塊碗大的石頭飛了起來,落在小貓的手心里。嘿嘿一笑,小貓將手里的石頭隨隨便便地扔向了一塊看似毫無異狀的青草地。
啪噠一聲石頭落地,看似那塊毫無異狀的青草地之上突然便飛起了一張網,將那塊石頭卷在其中,嗖嗖的弩箭之聲響起,不遠處另一塊地皮崩的一聲,彈起一張弩弓,幾枚弩箭閃電般地飛出,射穿了網。卟嗵一聲,整張網裹著石頭落在了地上。
楊致頓時目瞪口呆。
“楊大公子,很多東西,可不是看看表面的,盛名之下無虛士,敢死營如果當真這么好對付的話,那這些年來,死在敢死營手下的那些西秦人找誰哭去?”小貓咯咯笑著,“呆會兒進營的時候可跟緊了我,千萬不要亂闖,不然會有麻煩的。這地方到處都是機關陷阱,都是些閑著沒事兒的變態干的,有些啊,連他們上司都不知道。一不小心就會見血的。”
“都是些魃魑魈魁的勾當,也能奈何得了我?”片刻的驚愕之后,楊致重新昂起了頭顱,“對了,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的?”
小貓哈哈一笑:“楊公子,我以前就是從敢死營里走出去的。請吧楊公子,跟著我走。”
嘴里說著根本不在乎的楊致,卻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小貓身后:“看不出啊章校尉,原來你也是從敢死營出去的人啊?我可聽說這敢死營里的人身上都不太干凈啊!”
“的確是不太干凈,我在進入敢死營之前是混江湖的,干得是沒本錢的買賣,道上剪徑的,運氣不好,被逮著了,后來就送到了敢死營,一仗仗打下來,成了副尉,再后來,就調出去了。對了,您今天要來切磋的秦校尉便是我的老上司。”
楊致的腳步慢了下來,“是你的老上司?”
“對啊,要不然左大帥怎么會派我前來呢,換個不熟悉的人,還真帶您走不進這大營去。”小貓咯咯的笑著。
“既然你是這秦風的下級,那這秦校尉的底細如何,你肯定是清楚的羅?”楊致笑問道。
“您是想問我打聽一下秦校尉的功夫底細吧?”小貓似笑非笑地看著楊致,“您可以直說的,左帥讓我來的意思就是照顧好您,不讓您吃虧。”
楊致仰天大笑:“我吃虧?就憑秦風,哈哈哈!”笑聲猛然一頓,“不過你說說也不打緊,知己知彼嘛!”
小貓嘴巴扁了一下,看著一臉殷切的楊致:“實話告訴您吧,我還真不清楚,我不是沒有與秦頭兒動過手,咱們敢死營里但凡有幾份本事的,都與秦頭動過手,但都無一例外被揍成了豬頭。以我這點微末本領,實在是摸不清秦頭的底細,不過楊公子你是京城來的大人物,本領非凡,自然不是我等這些小人物能比的,哈哈哈!”
楊致的臉都氣白了,這是告訴我他的底細呢,這是打擊我的自信心的吧!氣急之下,一把推開小貓,大步便向內走去。
“哎,楊公子,小心一些,小心一些!”小貓慌忙跟了上去,這要是楊致連營門都沒有進便倒下了,可是自己的責任了。
兩人走到敢死營的那桿高高飄飛的大旗之下之時,小貓一眼便看到了一個熟人。
“野狗!”他熱切地打著招呼。
野狗手里拖著刀,站在旗下,看著小貓,干笑著:“剛剛小的們告訴我說有人觸發了機關,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老熟人啊!你這只病貓不是攀了高枝嘛,沒事兒往我們這窮地跑什么?”
“你是野狗,可不是瘋狗,我又沒惹你,逮著我咬什么?”小貓抱著膀子,居高臨下地看著野狗,“我要是不走,你能升副尉,野狗,可別忘了,你以前便只能給我當副手,那一次不是給我揍得滿地亂爬?怎么啦,找不自在是不是啊?”
“****,那是以前而已,現在老子可長進了,正想找你報一箭這仇呢,可你那門兒深哪,俺要去你哪兒,你這個缺德玩意兒鐵定是群毆,肯定不跟我單挑。我瘋,可不蠢。”野狗哈哈大笑,鐵刀在地上一拖,火星四濺:“來來來,被你揍了整整兩年,今兒個要連本帶利找回來。”
“只怕你是舊仇未去,又添新恨。”小貓咯咯笑著。“看來今兒個我得再教教你怎么做人了。”
兩張臉孔越逼越近,都快鼻孔挨著鼻孔了。楊致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敢死營里的人,就沒有一個正常的,當下重重地咳漱了一聲。
這一聲咳漱驚醒了正準備教育野狗的小貓,立即后退了一步,“且慢!”
“怎么,怕啦?”野狗得意地看著對方。
“今天老子來是有正事,要打架,換個日子,野狗,老大在哪里?”小貓問道。
“你找老大有事?”野狗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野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老大今天可不爽。狗娘養的,說是軍事命令有變動,老子們先前的工作全白費了,回來就指天罵地呢,連剪刀劫了一半長勝營的物資回來,都沒讓老大笑上一笑。”
“劫了長勝營的一半物資?”楊致聽傻了眼,這他娘的還是一支軍隊么,活脫脫一群土匪,小貓倒不以為異,以前這樣的事兒,跟著秦風也沒少干,反正跟著秦風之時,吃香的喝辣的,自己獨掌一營之后,這日子遠沒有在敢死營過得滋潤,一整營三千人吃喝拉撒睡,都得自己操心,這一營校尉可真不是好干的。
“得了,這事兒我知道,我去找秦頭,對了,這位是京城來的楊公子,找秦頭有點小事情,你好好替我招待著,可別得罪了楊公子哦,這可是京城來的大人物哦!”小貓不懷好意地看著野狗,丟下這幾句話,一溜煙地便跑了,回到長勝營,于他而言便如同回到了家一般,倒是熟門熟路,不過剛剛轉過一個營帳,野狗便聽到一聲慘叫,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小樣兒,你都走了兩年了,還當咱長勝營跟以前一樣呢,這機關可是天天在變,推陣出新,玩不死你!”營里的這些機關,大都是惡搞人的,倒不會把人弄傷弄殘,不過讓人狼狽那是免不了的,野狗倒不擔心小貓被怎么樣了。
哈哈大笑了一陣,野狗慢慢地回過頭來,“楊公子?京城來的?”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楊致高傲地昂起頭,他是京城來的高高在上的公子,野狗不過是一個在泥濘之中掙扎的市井流氓,就算現在混了一個一官半職,在他眼中,那也不過是一個有了點身份的流氓而已。
“你就是那個在中軍大帳對著咱們秦頭玩飛劍的那個小白臉?”野狗的濃眉慢慢地豎了起來,鐵刀在地上摩挲著,火星噌噌地往外冒。“膽兒不小啊,敢對咱們秦頭動手?被教訓了吧?嘿嘿嘿!”
楊致一聽之下,頓時惱羞成怒,“秦風趁人不備,不過小人一個,今日我來此,正是要好好地教訓一下他,他人呢,是躲起來不敢見我嗎?秦風,給我滾出來。”
“****你老娘啊,敢直呼我們秦頭的名字?你算老幾啊,還敢教訓我們秦頭,老子先教訓教訓你!”野狗一聽楊致大呼小叫,頓時火冒三丈,呼的一聲,鐵刀揚起,當頭便向楊致劈來。
楊致的老娘那可是當朝堂堂的左相夫人,一品皓命夫人,便連皇帝也是要給幾分面子的,被一個低級軍官如此侮辱,楊致不由勃然大怒,“我殺了你這個混帳下三濫。”手一揚,嗖的一聲,短劍已是脫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