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偏廂車的鐵壁豎將起來,并且利用一根根的鐵栓將其構為一體之后,他們的確就是一面城墻,呼嘯而來的強弩重重地撞擊在鐵壁之上,巨大無比的力道穿透鐵壁,卻也完全抵消了強弩飛來的勢頭,鐵壁雖然陣陣搖晃,但卻仍然巍巍而立.鐵壁之后,一根根圓木頂在頂部,每根圓木之前,又有若干橫木鑲嵌其上,形成一塊塊數尺見方的平臺,平臺之上,便安置著一臺臺的強弩以及弩機.
“放!”鐵壁之上,一名將領大聲下令.
嗚嗚之聲不絕于耳,明軍的強弩開始釋放,一放便是三支的明軍強弩,橫穿戰場,一頭便扎進火鳳軍陣營之中.火鳳軍可沒有偏廂車這種變態的防御機構,大盾再厚,也頂不住強弩的攻擊,一弩破盾之后,緊跟著而來的強弩立即便從破口之中鉆入,一弩過來,便串起數名火鳳軍軍士.
相比起楚軍的強弩,明軍的強弩還有另外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一發三弩,而且射速奇快無比.
比起火鳳軍的強弩需要好幾個人轉動絞盤才能將弩箭裝上,明軍卻是利用機括來裝箭,雙方的效率之比實在相差太遠.
對明軍造成傷亡的仍然是楚軍攜帶著的數架投石車,雖然他們的發射速度極其緩慢,但每一次發射,無數的石彈便能越過偏廂車鐵壁的阻擋,飛到其后對礦工營士卒造成打擊.此時,投石機已經進入到了打擊明軍的射程當中,他們被固定在了地上,開始持續發射.
而明軍的霹靂火,以犧牲射程的代價換來了射速的極大提高,此時,卻對這些投石機無可奈何.
火鳳軍頂著明軍強弩的攢射,頑強地向著前方挺進.終于,明軍陣后的霹靂火開始發射了,無數的鐵彈在空中化為一個個燃燒的火球,落下火鳳軍的陣容.
火鳳軍前軍吶喊著奔跑起來,盡量地將陣容散得更開,就像明軍對于投石機的石彈避無可避一樣,他們對于霹靂火的攻擊,除了承受,也沒有抵抗的辦法.他們只有拼命地向前奔跑,只有跑過這一片死亡區域,才能避過這樣的雷霆打擊.
一百步,八十步,七十步,偏廂車上的弩機驟然開始發射,烏泱泱的弩機如同潑水一般地射出來,將這數十步的距離完全籠罩在箭雨當中.
火鳳軍人仰馬翻,無數人躺倒在沖鋒的道路之上,但更多的人,卻是踩著同伴的尸體繼續向前奔跑.
呼嘯而來的楚軍如同海潮,終于重重地撞在偏廂車鐵壁之上,一枚枚釘在鐵壁之上的弩箭便成為了他們攀爬的助力.眨眼之間,整個鐵壁之上便掛滿了火鳳軍士兵.
鐵壁之頂,明軍軍官絲毫不為所動,眼睛仍然盯在遠方,不停地督促著強弩,弩機向著前方發射,至于攻到近前的火鳳軍,他根本就不為所動.哪怕此時他的身上,已經掛滿了六七支羽箭,已經有鮮血順著甲胄在流淌.
嘩啦一聲,鐵壁中間一段,突然被抽走,露出了一排孔洞,無數的長矛從這一排孔洞之中戳了出來,將攀爬的火鳳軍士卒一排排地戳了下去.
鐵壁之下,尸體漸漸地在堆高.
火鳳軍中分出了兩支部隊,一左一右,向著偏廂車的兩翼左去,他們想要繞過偏廂車,不過在他們剛剛出動的時候,明軍之中號聲再起,烈火敢死營的騎兵已是出動,迎向了這兩支飛離出來的火鳳軍.
火鳳軍只能就地列陣,迎擊騎兵的攻擊.
陸豐抬頭看了看天色,從接戰伊始,雙方已經鏖戰了將近一個時辰,偏廂鐵壁之前,火鳳軍的尸體從地面快要堆到了壁頂,整個鐵壁也早已千瘡百孔,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倒塌.
“撤回偏廂軍,準備接戰!”他沉聲下令.
駐守鐵壁的士卒瞬間之間便撤退得干干凈凈,伴隨著隆隆的撞擊之聲,矗立在眾人面前的鐵壁轟然倒下.
火鳳軍打塌了鐵壁,眼前豁然開朗,當然,他們也看到了鐵壁之后一具具的鋼鐵巨人.
陸豐哐地一聲拉下了面罩,高舉長刀:”礦工營,前進!”
轟然聲中,一個個鋼鐵巨人舉起他們手中的大刀,開始向前邁步,先是大步,然后小跑,事實上,他們也只能小跑,身上背負著數十斤重的盔甲,舉著差不多二十斤的巨刀,想快跑也跑不動.
喲嗬一聲,刀光霍霍,猛然劈下.
此刀方落,第二排礦工營已經從縫隙之中穿越而過,又是一刀劈下,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
礦工營如同一個巨大的刀輪,雖然緩慢,但卻堅定地向前緩緩地轉動著.
火鳳軍中,一支差不多同樣裝束的重甲步兵出現在礦工營的面前,同樣的遍身重甲,不同的是,他們手中拿著的都是狼牙棒,大鐵錘等重型兵器.
兩支人型猛獸轟然對撞在了一起.
這是孫承龍想盡辦法才拼湊出來的一支與礦工營類似的重型步兵,雖然只有不到兩千人,但現在在戰場之上,的確起了阻擋了礦工營士兵的作用,緩緩前進的礦工營刀輪,第一次被迫停了下來.
他們停止了前進的步伐,周圍的楚軍立時便狼群一樣的圍了上來.一根根繩套被拋了出來,落向這些重型步兵的身體,一旦被這些繩套套中而不能及時斬斷,立時便會被楚軍士兵拖倒,從陣列之中拖出去,而倒下的重步兵,如果沒有同伴的幫助,根本就不可能自己站起來.
有礦工營士兵眼見著同伴被從隊列之中拖走,急切之下,脫離了隊列想去幫助同伴脫困,但還沒有走出幾步,便會被繩套套中,同樣的拖倒在地,沒有了同伴的掩護,重步兵在戰場之上的笨重的確是他們的死穴.
這也是秦風在礦工營之后,便再也沒有花大力氣發展這種重步兵的原因所在,攻堅破敵,重步兵的確無往而不利,但他們的缺點也實在是太明顯了.
相對于礦工營暫時遇到的困局,陸豐并沒有太在意,對方的重步兵驟然出現,讓他不驚反喜,作為礦工營的統領他深知自己的優缺點,現在敵人裝備了同樣的兵種,那自己的存在,便顯得更有意義,要不然長期下去,礦工營在明軍之中將會是一個雞肋般的存在.
“殺光他們!”他冷然道.
主戰場之上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而在距離這里十數里之外,江上燕縱橫來去,手中雙刀起落之間,一個又一個的楚騎被他斬下馬來,一隊隊的騎兵往來奔走,將已經潰散的楚騎逼將回來,然后一一聚而殲之.當江上燕將又一個敵人從馬上劈下來之后,抬目四顧,遍地死尸的戰場之上已經找不到一個敵人了.
收起雙刀,他從懷里掏出一支哨子,用力地吹將起來,隨著哨聲,無數的騎兵從四面八方向他聚來,在他身前,重形整隊.
“尚能戰否”江上燕大聲吼道.
“戰,戰,戰!”回答他的,是士兵們有力的怒吼之聲.
“出擊!”江上燕勒轉馬頭,沖向了主戰場.
主戰場左翼,馬上有統率下的蒼狼營已經徹底攪亂了楚軍的陣列,整個左翼戰場完全陷入到了亂戰當中,不但是楚軍,便連馬上有自己,現在也都完全掌控不了全軍了,但這,倒是蒼狼營最喜歡的戰斗模式.沒有了最高將領的指揮,但蒼狼營下面的校尉,哨長,伍長,卻是自成體系,一小隊一小隊的士兵相互配合,絞殺敵人.
兩支小隊相遇,年紀大的那一個立即便成了指揮者,因為在蒼狼營中,年長者,幾乎就是老兵老資歷的代名詞,哨長和校尉統帶的隊伍相遇,不用多說,不管以前是不是相互統轄,低級別旋即便會融入高級別的指揮序列之下.
蒼狼營的主將,從野狗開始,就是一個沖鋒陷陣的家伙,他們從來都不靠統一指揮.
但楚軍卻做不到這一點,所以當戰場陷入到這樣一種極其奇怪的局面之中的時候,人數更少的蒼狼營,卻是更占上風.
將不知兵,兵不知將,本是戰場大忌,但在蒼狼營這里,卻是如魚得水.
江上燕趕到主戰場的時候,想都沒有想,立即揮兵加入到了左翼的戰斗之中,因為這樣的戰場,實在是太適合騎兵作戰了,楚軍與蒼狼營陷入到了亂戰之中,組織不起緊密的陣形來對抗騎兵,江上燕所部直如虎如狼群一般,將整個左翼攪得天翻地覆.
一股股的楚軍被消滅,越來越多的蒼狼營匯集到了一起,而楚軍,在江上燕的打擊之下,卻是想聚也聚不起來.
左翼楚軍,在頑強戰斗了大半天之后,終于出現了潰散的征兆.
右翼銳金營卻是另外一個打法,他們將楚軍的左翼與主戰場完全隔絕開來,有條不紊地展開一輪又一輪的攻擊,余秀娥與和尚兩人率軍輪番沖擊楚軍,也是穩穩的占據上風.
左右兩翼,明軍都已經穩操勝卷,也只有中軍,還陷在膠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