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之中,江上燕瞇起了眼睛,前方出現了大批的楚軍軍陣.沒有火鳳軍,來得都是楚國新組建的軍隊.八個軍陣,超過二萬余人的步軍.
江上燕還有八千余騎兵,面對著兩萬余步軍,看起來并不吃虧,但江上燕卻一點兒也不敢小視面前的敵人.
楚國地處南方,適合養馬的地方并不多,所以騎兵并不是楚國很擅長的軍種,也只有在火鳳軍中,才裝備了大批的騎兵.沒有更多騎兵的楚隊,在步卒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作為曾經的楚國高級將領,江上燕深知楚國步卒在面對騎兵的時候無數種戰法.
眼前的楚軍將領旗幟他并不熟悉,但是一看眼前楚軍步兵的布陣,江上燕就知道對手絕不是什么善茬兒,八個軍陣,參次擺開,互相之間相互策應,相互掩護,對手的算盤很清楚,就是要利用這一個個的軍陣消耗掉騎兵的速度,然后糾纏到一起.
如果面對的是以前的東部邊軍這樣的經驗豐富的軍隊,江上燕二話不說,立即會掉頭就走,這樣硬攻楚軍防守嚴密的軍陣,對于騎兵來說,即便獲勝,也會付出慘重的代價,毫無意義.但今天,一來面對的是剛剛組建的新軍,經驗肯定會不足,二來,他也無路可退.如果被楚軍的大股部隊圍在這個圈子,他的騎兵能發揮的作用也會越來越小.近八千騎兵,需要一個很大的作戰空間.
只能一戰!
江上燕唰地舉起了手中的雙刀.
在他身后,八千余騎兵一聲吶喊,齊齊地舉起了手中的刺槍.
江上燕右手刀向前用力一揮,他右手邊的一個千人隊怒吼一聲,在一名校尉的帶領之下,策馬出列,緩緩向前奔去.
對面楚軍軍陣之中,低沉的軍鼓之聲開始敲響.
馬速愈來愈快,騎兵們身體開始逐漸伏低.
楚軍的戰鼓之聲越來越密集.
率先響起的是一支支的強弩,帶著尖厲的嘯聲破空而來.
千余騎如同受驚的雀鳥一般,隊形轟然散開,絕大部分的強弩落在了空處,在空中一直向前飛,直到力量耗盡,這才墜下地來,也有運氣極不好的騎兵正好處在強弩飛行的路線之上,被勢大力沉的弩箭擊中,挨了強弩一擊,一般情況之上,半截身子都會不見了.
強弩看似兇狠,但造成的殺傷其實很有限,他最大的能力就是造成恐慌,延緩對手的馬速,不過對于經驗豐富的騎兵,一般不會有太大的效果.而江上燕的騎兵,恰恰就是那種戰斗經驗異常豐富的隊伍.第一波強弩一過,他們散開的隊形就又迅速地向一齊靠攏,便連那些的失去了主人的戰馬,也自然而然的向著大隊人馬靠攏.
騎兵們的速度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仍然在向前加速.
嗡的一聲響,烏泱泱的羽箭飛上了高空,然后掉頭而下,罩在了沖擊的騎兵的上空.這一次騎兵們沒有散開,亦沒有其它任何的動作,他們只是將自己的身體伏在馬上,聽憑一支支羽箭落下來,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于耳,羽箭射在甲胄之上,有的彈開,有的卻插在甲胄之上,不少的騎兵身上插了十數只羽箭,卻仍然絲毫不影響他們的沖鋒.
這樣的密集射擊,對騎兵造成的傷害比起強弩來也大得多,因為騎兵們的防護不差,但戰馬卻不會有這么好的防護,它們的身上,只還過覆蓋著一層牛皮.戰馬中箭,有的吃痛突然發狂,向前猛沖,脫離了隊形,有的被命中要害,當即摔倒.在這樣的沖鋒之中摔下馬來,絕大部分的騎士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亡,要么是被戰友踩踏而死,要么就是摔得筋斷骨折地死去.只有那些運氣好到暴棚的人,才有可能僥幸生存下來.
發狂的戰馬不約騎士約束向前猛沖,而馬上的騎士在努力無效之后,也就干脆任由戰馬向前沖鋒,面對著敵人整齊的軍隊,狂奔而去.他們將要面對的是敵人如林的長槍陣容,死亡,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個時候,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用自己的死亡,為后面的戰友換來破陣的良機.
看著第一波發動沖鋒的上千騎兵已經有數十騎倒在了沖鋒的道路之上,江上燕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這才只不過是開始而已,事實上這樣的沖擊,第一波騎兵,從來都是傷亡最慘重的那一波.
他的右手刀再一次前指,第一支千人隊躍馬離開了本陣.
第二支千人刀離開大約百步之后,江上燕的左右雙刀同時抬了起來,又有兩支千人隊一左一右離開本陣,向左右兩翼包抄而去.
前兩支騎兵是江上燕破陣的主力,后兩支騎兵則是對楚軍其它的軍陣形成牽制.
第一隊騎兵距離楚軍的軍陣已經相當近了,馬上的騎士甚至能看到在高高的盾牌之后,如林的長槍之中,楚軍士兵那一張張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扭曲變形的臉.前面的楚軍在不安地扭動著身子,但他們卻無法后退,因為在他們的身后,其它的楚軍緊緊地貼近著他們的身體.
對于騎兵來說,沖到了這個速度之上,他們也再無退路,無法停下來,無法后退,當然也無法向左右兩翼轉向,強行轉身的話,只會讓戰馬的馬蹄在這樣的扭力之下無情地被折斷.
騎士兵嗥叫起來,馬刺猛叩戰馬馬腹,用力將馬韁一帶,戰馬高高躍起,向著前方一人多高的盾牌陣和密密麻麻的長槍撞了過去.
隆隆的巨響之聲連續不斷地傳來.
有的戰馬沒有躍起,直接撞在了盾牌之上,馬上騎士被拋起,飛過了盾牌,向著槍林落下,他們在空中,竭力地將手中的刺槍前探,希望在自己死亡之前,能夠戳死戳傷那怕一個敵人.
盾牌轟然倒塌,緊頂著盾牌的士兵筋斷骨折,口噴鮮血,上千斤的戰馬以這樣的速度沖撞上來,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阻擋的.
一時之間,人仰馬翻,盾陣,槍林在一瞬間,出現了巨大的破口,而沖鋒在最前面的騎兵,也幾乎無一幸存.
豁口剛剛出現的時候,第二排騎兵已經沖了過來,沿著這個破口繼續向前突進,不斷地擴大這個豁口.當第三排騎兵沖上來的時候,楚軍的第一個軍陣已經被鑿穿了.
鑿穿第一個軍陣的一千騎兵,此時已經損失了近三百騎,但更關鍵的是,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失去了速度.楚軍的第二個軍陣正在緩緩前壓,使得他們失去了再一次發起沖鋒的時間和空間.
這樣的情形,自然都在江部騎兵的預料之中,鑿穿第一個軍陣之后,他們不再向前,而是一左一右,向著兩邊奔騰而去,為后續的騎兵讓出了沖鋒的空間.
此時,江上燕派出的第二個千人隊剛好以最快的速度沖了上來.已經被打穿打亂的楚軍第一軍隊已經完全不能阻礙他們,他們沿著第一個千人隊打開的缺口加速沖了過去,沖向了楚軍的第二個軍陣.
而第一支騎兵則開始繞著第一個軍陣不停地轉著圈子,配備的騎弩此時終于發揮出了作用,一枚枚弩箭從騎兵們的手里射了出來,將失去了大盾掩護的楚軍一個個的射倒在地,這個時候,他們有著充裕的時間,射出弩箭之后,將弩箭往馬鞍之上一個特別設制的掛鉤之上一持,從一側再摸出一支弩箭,重新上弦,再次射擊.
步兵對于騎兵的傷害,主要就是集中在沖陣的那一刻,一旦步軍軍陣被沖散,在騎兵們面前,他們立刻就變成了極為弱勢的一方,特別是騎兵還能縱馬跑起來的時候.
被打亂的楚軍步兵們在密集的戰鼓聲中,竭力地聚攏著,當他們開始形成一個比先前小得多的軍陣的時候,第一波余下來的七百余騎兵已經重新打開了聚集,吶喊聲中,他們沿著第二個千人隊沖開的第二個楚軍軍陣的豁口狂奔而去.
而這個時候,江上燕的又一個千人騎兵正從本陣狂濤一般的涌出.
就如同一波又一波的狂濤,江上燕的八千騎兵中的六個千人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斷地循環著向前沖擊,每破開一個軍陣,他們便開始重新集結,而將沖擊下一個軍陣的任務交給后面的戰友.
楚軍布置在左右兩翼的軍陣,此刻卻并不敢妄動,因為移動就代表著軍陣的散亂,而游戈在兩側的兩個千人騎兵,等待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正如江上燕所期待的那樣,對面的楚軍,雖然有敢戰的勇氣,也有不畏死的決心,但他們很明顯缺乏足夠的經驗,這給了江上燕很充裕的破陣時間,每當破開一個軍陣的時候,他們重新集結起來的時間需要的太長了,這給了明軍大量殺傷他們的機會.事實上現在的明軍并不愿意與他們太多的糾纏,因為在他們的前方,還有數個軍陣.一旦無法破開剩下的軍陣,而在他們的后方,楚軍又重新集結起來,對他們來說,就太過于困難了.
但很顯然,這支楚軍在能力之上還無法達到如此高的要求.
這個發現,讓江上燕大大的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