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人,在秦風看來,的確是在開玩笑。這是在謀國,而不是小打小鬧,這一次大明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也在開平,永平集結了大量的軍隊。
開平方向之上,巨木營,虎賁營,羽林營三個正規野戰營,而在永平方向,寶清營,追風營嚴陣以待,還不提已經歸附了大明的陸大遠的一萬人馬。
而這些,還只是浮在水面上的東西,水面之下,大明更是投入了不計其數的人力,物力,這些年來,可是將虎牢關,青州等地滲透得跟篩子一樣,那銀錢自然也花得如同流水一般。就連他們這大明皇帝也悄悄地溜到了永平郡親掌大局。
而齊人,居然就只派了一萬人過來。
當然,或者也可以說是利益訴求不同。明人將秦地看作自己的禁臠,必欲得之而甘心,這是大明的戰略布局,為將業對抗齊國打下堅固的基礎,只有在解決了秦國問題之后,秦風才能抽出身來算計楚國,再完成了對三個國家的整合之后,才能行有余力的對付齊國。
而齊國人了,并沒有太將秦國當回事,三國聯合抗齊也搞了幾十年了,也沒見能把齊國怎么樣,齊國照樣是當世第一大國,照樣壓著三國打,更何況現在楚國已經被打成了瘸子,那就更不值一提了。至于秦國,那個窮地方除了盛產人口之外,似乎并沒有什么值得想念的地方。在很多齊國人的眼中,如果齊國當真拿下了秦國,只怕不是助力,還會是負擔。他們接受鄧姝的提議,派兵進駐橫斷山區,不過是抱著有棗沒棗先打一桿子再說,就算不成,也能惡心惡心明人。
對于明國將成為齊國將來最強有力的對手這一點,齊國上下倒還是達成了共識的。也不為別的,主要是明齊上一仗,是接接實實的將齊人打疼了,不得不吐出了益陽,武陵,桃園三郡,雖然說這三郡也是搶來的,但搶來的就是自己的啊,這與割地賠款也差不離了。
這是一個恥辱,齊人對此是很在意的,不過那個時候正是與楚戰爭的關鍵時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現在楚人差不多完蛋了,大家自然心心念念的想要報復一下子的。
當然,現在也是好時期,去年末和今年初,國內被安如海這些家伙鬧了一個稀巴亂,很多地方受損極重,而皇帝借著這個時機開始在國內大規模的改革,清點丁口,攤丁入畝,整頓吏治,一下一下的都打在國內豪門大閥的軟肋之上,疼得直抽抽,現在大家都忙著與皇帝較勁呢,實在是沒有心思摻這一趟混水。
對于齊人來說,秦國窮是窮了點,但也不是好相于的,明人真想拿下秦國,說不得還要惡戰連連,最好是兩邊都打得精疲力竭,對于齊國那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這樣的念頭,不僅是國內的共識,便連皇帝曹天成,前統兵大帥親王曹云也是這個念頭,有限介入,便成了齊國對待這一次秦國事變的政策了。
一萬人龍鑲軍,在齊人看來,這已經是相當強大的一股力量了。如果真如鄧姝所言,這一次他們能輕輕松松的入主虎牢關的話,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太簡單了。
這就是治國理念和策略的不同了,在秦風看來,那么多的秦人,都是極好的兵源和創造財富的丁口啊,怎么能是負擔呢,沒看到明國很多郡治為了增加人丁,連販賣人口的事情都干出來了嗎?明國現在就差人吶,像在大一些的郡治,勞動力已經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了。很多地方,大家都不愿意種田了,進工坊作工,或者去城里當伙計,雇工,都比種田來錢快,還輕松許多呢。而拋荒土地,這是不被允許的,地方官怎么辦,便不得不從外引起人口了,國內是不用想的了,互相之間,就跟防賊一樣防著鄰居來挖人呢,那就只能向外邊想辦法了。
如今明國最大的外來人口就是秦人了,只要過來,給房,給田,給工具,給牲畜,樣樣給你備好,只能能將田地種起來就好了。
來到明國的秦人就如同來到了世外桃源,在這里,土地比秦國要肥沃不少,更重要的是,稅賦低得讓他們簡直不敢相信,最重的地方也不過十之二三而已,在秦國,這個比率要達到五成以上,如果將徭役也折算上的話,那就要七八成了,一年下來,不餓死,就算是繳天之幸了。而在明國,是沒有徭役這一說的,官府要征發民夫,修路挖溝,得拿錢雇人,這對于農人來說,又是一筆收入。其實每年光這個收入,便足以繳納官府征收的稅賦了。
這也充分說明了,同樣的一件東西,在有的地方是蜜糖,但換一個地方,那就是毒藥了。
所以齊人派兵進駐橫斷山區,抱著更多的心思,只是想給明人添一點麻煩,要是鄧姝能成事,那更好。
有了這種心態,自然也就重視不到那里去了。
哪怕郭顯成親自到了橫斷山跑馬坪坐鎮,也改變不了這種事實。
“一萬人啊?”拓拔燕皺著眉頭,看著上首的郭顯成:“大帥,這濟什么事啊?據我所知,明人的投入可是數萬大軍。我們算上這一萬龍鑲軍,再加上末將這里的,兩萬出頭的人馬,能做什么?”
在這件事情上,拓拔燕顯得很積極,事實上,只要涉及到與明人爭斗,他都顯得很積極,郭顯成抵達這里的時候,在他的案頭之上,已經堆滿了明人在虎牢關的很多情報,這些都是慕容海帶回來的。
先前拓拔燕不是派慕容海去虎牢關打聽情報了嗎?這家伙回來的時候,可是真帶了不少的情報的,而且都是干貨,郭顯成這樣的人,可是不好瞞的,真真假假的東西,在他這種人眼睛里,立刻便能將虛貨過濾出去。
看到這些情報,郭顯成覺得拓拔燕真是下了一番大功夫的。
他很理解拓拔燕。這家伙是蠻人啊,蠻人本來有一個國家的,可他們被明國滅了,蠻人貴族幾乎被一掃而空,蠻人被肢解,分割,發往了明國的各個郡治,相隔千里,互不相連,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作為蠻人貴族中的一員,拓拔燕恨明人,想報復明人,他覺得理所當然。
翻著這些情報,郭顯成暗自點頭,這些東西,不下些功夫,當真是做不出這等成績的,這個拓拔燕,雖然是蠻子,但軍事才能,的確是出類拔萃的,話說前兩年自己倒霉的時候,幾乎是赤手空拳到了橫斷山區,那時候能在這里站住腳跟,全靠了拓拔燕為他沖鋒陷陣呢。
這樣的干將,自己當然得好好的拉擾住,將來,還有大用呢!與明人爭奪這天下最后的霸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當了那個時候,自己手上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將領,而且還與明人有著不死不休的仇恨,那自然用起來就是順手之極。
自己這個大帥干得不舒心,也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左右皇帝收攏軍權的意思已經是越來越明了,現在是吏治改革,等這件事做完,皇帝肯定就要撤銷各地郡兵,統統地整合成野戰軍,以便將各地豪閥的勢力打壓得最低點,等做到了這一點,自己這個元帥也就做到頭了,到時候自己主動些,交出兵權,然后重新披掛上陣去與明人較量一番,那里跌到,就在哪里爬起來,才是男兒本色。
“你還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做得實在不錯。”郭顯成贊賞地道。
“哪又有什么用?”拓拔燕沉著臉,他現在是郭顯成的心腹,自然有甩臉子給老大看的資格,而且這樣也才更符合他的身份:“多好的機會啊,說不定咱們就能將明國摁到泥里去,可大帥只帶一萬人來,這怎么打?明人有多能打,大帥又不是不曉得!”
要是別人說這話,郭顯成是會翻臉的,在明人手里大敗虧輸,是他心頭里的一根刺,但拓拔燕也是被明人趕得像狗一樣逃跑的人,兩人算是同病相憐,而且現在這人是自己的得力下屬,報仇心切,郭顯倒倒也不以為忤。
“正因為他們能打,所以咱們才得小心翼翼啊!”郭顯成很是耐心的為拓拔燕解釋了一番國內現在的局面,“現在國內,不是不想打,實在是抽不開身,而且,你覺得現在真打的話,我們能有多少勝機?”
郭顯成認為拓拔燕不是那種有力無腦的家伙,這家伙只是報仇心切而已,想借助齊人的力量罷了,但他肯定能看清眼前的情勢。
“這得看鄧姝能做到什么地步。”拓拔燕不開心地道:“如果我們能輕松地拿到虎牢關,那就齊活兒了。有了虎牢關,還怕明人翻上天去。”
“是啊,拿下虎牢關,但我們能想的事情,明人也能想到,而且何衛平的兵馬并沒有怎么動啊?這明顯是防著我們呢,可以看出,這人并不是惟鄧姝馬首是瞻啊。也懷著心思呢!所以鄧姝所說的,何衛平已經完全倒向了他們,這就值得商榷了,如果真是像他們所說的那樣,這個時候,何衛平難道不將所部人馬統統調往虎牢關嗎?”
“也許是時機未到!”拓拔燕道。
拍子拍案上的情報,“但你獲得的情報顯示,何衛平的大部人馬已經進入了警備狀態,而不是開拔狀態。你想硬打過去,這可不行。”
他笑吟吟地看著拓拔燕,似乎看出了這位悍將的心思。
“這樣模凌兩可的態度,可是用兵大忌呢!”拓拔燕嘆氣道,“要么就干一場,要么就別摻合,現在末將怎么就覺得進退兩難呢,這真不叫一個事兒。”
聽了拓拔燕的話,郭顯成心里一樂,還別說,真是這個情況,現在齊國的態度就是模棱兩可。
哪怕在明人手里吃了大虧,但郭顯成也不認為在最后的爭霸天下,齊人會不如明國,這是長久以來齊國高高在上的國勢所形成的心理優勢。自己只不過是在陰溝里載了一個跟頭而已,以后定然是能扳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