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滿銀的稻谷剛剛曬好,張德春就過來催糧谷了。張滿銀一尋思,等幾天,村子里所有的人怕都是將谷子曬出來了。別的村子只怕也差不多。到時候,交糧谷到了高峰,怕是排隊都要排成一條長龍。而且最關鍵的是拖拉機也不好叫啊。自家正好可以湊一車糧谷,有連家的谷子好像今天也曬完了。要是還等幾天去交糧谷,說不得這些稻谷還要進倉。放到外面不行,萬一回了潮,到時等級上不去,價錢就要低一等。眼看著馬上就要追肥,買肥料也等著錢用。另外,剛開始這幾天,糧谷剛開始征收,糧站應該不會打白條。可以拿到現錢。所以,張滿銀當即去了有連家。將自己的想法說了說。
“有連,我看這糧谷遲早都得交,不如趁著谷子還沒進倉,直接交了算了。省的掛著這事。”張滿銀沒進屋,就在院子里說上了。
“要得。待會我就去喊劉前旺的拖拉機。再過幾天,他的拖拉機肯定俏得很。不過,叫花那邊你過去說了沒?”張有連點點頭。
“你去喊拖拉機,我這就去跟叫花說。他的谷子早曬好了。”張滿銀說完就往園藝場走去。
雙搶搞完了,張叫花又去了園藝場。養豬場的野豬崽已經變成大豬了,不過張叫花每天將它們放出來。仍憑它們去園藝場的地里禍害自己種的莊稼。不過說來也很奇怪。平時山上跑下來的野豬是吃一畝地的莊稼至少要禍害十畝地的。但是張叫花養的這些野豬,吃多少就吃多少,不會把莊稼禍害得不成樣子。而且它們吃的都是張叫花種植的豬草。種的那些大豆,它們動都不去動。
一開始張滿銀還擔心這些野豬會不會把茶葉樹給禍害了。但是沒想到這些野豬到時每天在茶葉樹下拱土,但是卻從來沒有弄壞一根茶樹,倒是好像在給茶樹松土一樣。這茶樹不僅是沒有被禍害,反而是越長越好了,那些枯死的茶樹已經全部被嫩綠的新枝干替代。原本暮靄沉沉的園藝場早已經煥然一新。
茶樹之間的臍橙苗也長得很快,幾個月過去,竟然有一個人頭高了,都分生了好幾個分枝。看情形,到第二年就會有一部分坐果了。這又不由得讓張滿銀擔心起來,等將來這些臍橙樹長起來,會不會搶了茶樹的光。現在張叫花的竹筒黑茶這么搶手。就是炒制成資江毛尖,價錢也不低。要是被這些臍橙樹所替代了,是不是太可惜了?但是要將這些臍橙樹移走,又到哪里去找這么大的地方?叫花一個孩子,管這么大一片園藝場就已經夠為難他的了,再讓他管這么一大片臍橙,那以后還怎么上學?
“爺爺,你過來了啊。”有趕山狗報信,隨便是誰來了園藝場,張叫花總是能夠很快知道。趕山狗已經認識張滿銀,所以在他進來的時候,還朝著他搖了搖尾巴。不過立即去告訴了張叫花。
“嗯。是交糧谷的事。德春應該去通知你了吧?”張滿銀問道。
“是啊。我們什么時候交過去?”張叫花問道。
“我們準備明天就交過去。你今天晚上就把糧谷裝好袋。明天送到鎮上糧站去。”
“要得,待會我就回去裝。”
張叫花當晚就將要交的糧谷裝好。他只種了一畝多田,裝了個三百多斤六蛇皮袋子稻谷。
第二天一大清早,劉前旺就開著拖拉機來到了梅子塘。張滿銀這一大家子就裝了滿滿地一拖拉機稻谷。本來張有連是不想帶張元寶去的。帶張元寶去,張潤田也死活也跟過去。但是張叫花要去,張元寶就不肯干了。非要去不可。
“那就都去吧。反正拖拉機上谷袋上隨便可以坐。不過讓他們幾個小孩子做中間,別讓他們摔下去了。”劉前旺笑道。
張有連想一想上一回街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坐車上一回街,索性將兩個孩子全部帶上。農村的孩子也沒有什么壞脾性。到街上吃碗餃耳就心滿意足了。
裝好了車,張叫花與張元寶以及張潤田坐在最高的地方。毛坯路坎坎坷坷,在拖拉機上坐著卻不覺得特別的顛簸。這一點顛簸對于習慣了拖拉機的農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么。
拖拉機是梅子坳最高級的交通工具,半個喜事什么的,請個拖拉機拉親戚就是非常講究了。至于平時,能夠搭拖拉機上一回街,那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叫花,將來我長大了賺錢了,一定買一個拖拉機,專門開拖拉機帶你們去上街。”張元寶迎著不停地灌入嘴巴的風說出了他的遠期理想。
“我娘說讓我長大了嫁個開拖拉機的。這樣以后去哪里都可以坐車。”張潤田臉上海有些紅。小小年紀已經開始知道嫁人是咋回事了。
“坐那個吉普車好像要比拖拉機舒服啊。”張叫花想要個羅長軍開的那種吉普車。不得不說比張元寶兩姐弟的眼界高了不少。
張元寶張大了嘴巴,“吉普車,那可是國家干部才能坐的呀。”
三姐弟正說著話,拖拉機突然停了下來。
“前旺,車怎么停了?”張元寶大聲喊道。結果腦袋上立即被敲了一下。
胡小青在張元寶頭上拍了一下,沒用多大力,臉上反而帶著笑容,不知道是鼓勵還是在批評,“沒大沒小。”
“馬路中間不知道誰放了一輛自行車,上面還蓋著枝條。不知道是用來遮雨呢還是有什么別的含義。
但是,這一陣天氣都很晴朗。大晚上的也不可能是用來遮太陽。難道是信迷信?沒聽說誰家里這么信迷信啊。
“這車好像是鄉政府干部的車。怎么放在這里呢?”劉前旺有些奇怪。走過去將枝條掀開。正式涂春林的永久牌自行車,車上面什么毛病都沒有,最奇怪的是,后輪輪胎分明是好好的,而且涂春林與吳同安本來是要將自行車藏在路邊的灌木中的,結果卻是擺在了馬路的正中央。
“放到這馬路中間也不怕給人偷了!”張有連也從拖拉機上跳了下去。
張元寶也想跳下去,卻被胡小青一把拉住:“不許下去。”
“可不是。嶄新的自行車,一點毛病都沒有,怎么就丟在這里不管了呢?昨天吳鄉長和那個計劃生育專干一起下鄉,兩個人都是騎的永久牌自行車。這車保養得好,我們村子里的幾輛車可沒這么新。所以我一眼就能夠認出來。”劉前旺看著這車,不可能沒有打別的主意。但是這自行車實在太扎眼了。他要是吞下了,弄不好就會被人捅出去。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鄉干部的東西,他可吃不下去。
“先搬到車上,待會從鄉政府經過的時候,給他們順道送過去吧。”劉前旺轉眼就做出了斷然決定。將自行車固定在車架子上,然后繼續開車前行。
結果沒走多遠,張元寶就在車上喊起那兩個干部在那里呢!”
剛從梅子塘出發的時候,天才蒙蒙亮,到這,天已經大亮了。
吳同安與涂春林兩個在一塊田的田埂上繞圈。看起來就極其詭異。他們狼狽不堪,身上滿是泥漿,明顯很疲憊,卻始終沒有停下來,不停地跟這田埂繞。
“不是撞上鬼打墻了吧?”劉前旺又將拖拉機停了下來。
這一下胡小青也顧不上張元寶了,這情形實在太古怪,她自己也忙著跳下拖拉機看熱鬧去。
張叫花跟著張元寶從拖拉機上跳了下來。
吳同安與涂春林兩人的另一輛自行車此時正在一個牛滾澡的小泥塘里,并不是吳同安與涂春林所看到的池塘。小泥塘水沒多深,但是經常有大水牛在里面打滾,所以泥漿特別厚。這就是為什么吳同安與涂春林身上滿是泥漿。吳同安與涂春林折騰了一晚上,身上的泥漿已經干了。變成了白色。
劉前旺將這輛自行車從小泥塘里拉出來,竟然也是完好無損。那剎車根本沒有一點問題。
“這么平的路,怎么沖到這牛滾塘里來了呢?”劉前旺嘀咕了一句。
平路!這一段是這條通往鄉政府的路中間最平的一段。而不是吳同安當時所看到的急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