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名這兩個字,幾乎是圈里心照不宣的。
林海文一開口,不止是田鷗,很多其他人,包括剛剛開口噴演員演員片酬虛高的筱思遠,都非常意外地看著他。
這是要揭行業黑幕?
所謂編劇掛名,是有很多情況的,頭一個,成名編劇寫不出來本子了,但名字有,不用的話,豈不是浪費?一則是市場推動,一則是貪心作祟,找搶手寫,寫完過目把關之后掛上自己的名字,就賣出去了,但搶手的本子,質量是可以預見的,所以那些江河日下,還挺多產的編劇,基本都是這種情況。
今天在座的,連帶著筱思遠、林海文在內,有6個編劇在場,未必就沒有這么干的。
“現在說ip說的很多,小說改編,歌曲改編,漫畫改編等等,正兒八經的編劇是越來越少。所以筱老師剛剛說演員虛高,編劇待遇低,客觀存在,但也有它存在的原因,成名成家的那些,你都不好好寫,找槍手,甚至是好多人一起寫,四不像的一個本子。這也對不起制片公司,對不起投資商,更對不起觀眾啊,那你又有什么資格去要求別人尊重編劇這個行業?”
“很多年輕編劇入行,只能去不署名幫人寫,三五千一集,這已經是不錯了,但一集,改改改的,也得要一個月?等于是平均收入,也就是2、3000塊,還不穩定。這樣的局面,怎么能夠培養出好的編劇來?怎么能吸引年輕人加入這個隊伍?”林海文的聲音,在會議室里回蕩:“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年輕人,這些人呢,家學淵源,坊間說是有背景。”
來了!田鷗眉頭一挑,都有點慶幸了,李江沒通過他來操作這個事情。
“這幫人呢,能夠輕而易舉地獲得,另外一些年輕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署名權。一個本子,名家寫出來了,他能通過關系,咱們國家人情社會嘛,聯合署名一下,也不是特別大的事情,對不對?他就把名字掛在名家之后,就算是這個劇的編劇之一,后頭評三級編劇、報價,就一步一步上去了。甚至呢,諸位你們想沒有想過?拿聯合署名漲名氣,有了名氣之后,再去找搶手寫本,掛自己的編劇。等于是前前后后,他自己一個本不用寫,名氣、財富、地位,什么都有了。這叫什么?計劃經濟時代的批條啊,那就是無本生意,只要有關系就成。”
“這都21世紀了,我們編劇行業,我們電視劇行業,還存在這樣的事情,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啊。每年能出頭的劇和本子,就那么多,這種人多了,那真正冒出來的就少之又少,對行業來說,就是雪上加霜。我認為啊,咱們做電視劇,不能說一下子就滌蕩乾坤,把什么搶手、代寫都弄干凈,那也不現實,沒有可操作性。但對于這種背后走關系掛名的問題,應該毫不留情地打擊,這點不公平下的公平,應該要給予年輕人。”
“陳局,各位前輩,作為一個新編劇,一個年輕編劇,我是感同身受,不得不為之奔走呼號啊。”
啊咧?
你什么時候不署名呢?你頭個劇本不就是大紅的《婆婆》么?
“咳,海文,也遇見過?”
“當然。”林海文坐直了身體:“你們都知道,我這個人比較簡單,比較單純,平時也很少跟外界打交道,一直是安分守己做自己的工作,為老百姓奉獻好的故事,好的作品。所以呢,對世事了解不深,總認為這世界上,處處是光輝燦爛,沒有黑暗,沒有陰影,人人都心善心正。要不是遇見了,我也真不知道這些呢。不過既然我知道了,我必然不能保持沉默的,必須要站出來。”
呵呵。
“林先生還是公司大老板呢,這話看來也得從制作公司那邊來聽啊。”一個導演,拍歷史正劇的,想要攪混水,把林海文的意圖跟公司利益混一混。
林海文瞥了他一眼:“李導這話說的不盡然,我們敦煌娛樂,什么時候用過外面的本子?”
“我林海文開公司以來,不管是音樂、劇本,電視節目,向來沒有讓人插過手。說實在的,哪怕外頭的編劇一個不剩了,通通餓死了,跟我林海文又有什么相干?在座這么多人里頭,敢說這句話的,不多?所以啊,李導,你小人之心了。我說這些,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得罪人,那不是因為我開公司,而是我真正捧著一顆紅心,想要照亮那些陰暗之處,為我們的精神文明的建設,文藝環境的清明,不惜此身啊。”
“林先生此舉,讓人欽佩。”筱思遠笑著捧了他一把。
然后就有不少人跟著了,一時間,林海文倒是成了個英雄。
“不敢當,不敢當。”林海文擺擺手:“我就是這么一提,也建議呢,我們電視局,我們劇協,能牽頭出個聲明、承諾書什么的,承諾自己不那么干,也不讓別人在自己的項目上那么干。如此,則河清海晏,萬方安和矣。”
“林先生說的很對,這個事情,我們下面也要研究,看看怎么個處理法,維護編劇行業,電視劇制作行業的風清氣正,這是主席在文藝工作會議上得的要求,必然要好好貫徹落實…”
要說陳局就是牛,這么一拉,拉到上面去,一拖,不知道拖到什么時候了。
田鷗也松了口氣,林海文好歹沒有點名道姓的,不然李江可就丟人到頭了。
會議結束,林海文都沒有再說什么,似乎他就真是為了年輕編劇伸張正義來了。
不過,田鷗也好,其他一些人也好,顯然高興的太早。
這個會議,媒體關注是必然的,會議上陳局說了什么,也許就是電視劇行業的大地震。但林海文一通行業內幕,也是賺足眼球。而且他說自己遇見到過掛名的事情,自然會有媒體想知道內情。
這年頭,媒體膽兒都肥。
能報不能報的,上面沒有話下來,那就先報了再說,反正不要出紅線就行。
《新文化報》的談編輯,那也是老朋友,拿到了林海文的采訪:“李江老師,你知道?歌唱家。他的小兒子,之前就想要署我本子的名,而且還就是已經投拍的本子,你說說,這是不是有點肆無忌憚?被我拒絕之后,據說是署了別的項目了,我就不太了解。不過呢,前兩天,我們公司的新人…”
然后把周紫的事情一說:“這叫什么?打擊報復?”
談編輯和他的助手,江玉小姑娘,對視了一眼,目光如絲交纏,感覺身體酥酥麻麻,呼吸促急了起來。
林海文瞅了一下,這,這叫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