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赟一退場,就有好幾個人笑了出來。
“怎么了,怎么了?你們那表情。”沒看手機的乖寶寶,這會兒好奇地湊了過來。
“你們自己看嘛,好些個大人物都轉了,京大出版社那條。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快被打臉的。”
京大出版社,畢竟是業內舉足輕重的大出版社,京大的那些大師,往往也都是選擇本校的出版社,所以關注它的人不少,其中大v也是相當多的。而他們這群加入膠東省網絡作協的,也算是半個行內人了,總有幾個是關注了一些業內大v的。
張赟也是有人一班隨從的,落在后面的一位,就聽到了一個“京大出版社”,一個“打臉”,心里有點猜測。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張赟臉色陰沉,“這幫人,哪里有一點作家的樣子。什么網絡作家,一群碼字工嘛。”
后頭那人聽到那群人議論的時候,就上微博看了看,根本不用刷,頭一條就是。
“著名詩人林海文先生將由本社出版第一本個人詩集——《謳歌》。詩集將收錄林先生50余首從未面世過的現代詩歌作品。集中表達他對時代、對國家、對民族的拳拳敬愛之心…”
下面一張配圖,“謳歌”二字,遒勁有力,揮灑飛揚。但讓他看得目瞪口呆的,并非是這篇微博本身,而是這張圖上的推介名單——嚇癱掉了。
“小陳,小陳,魂掉了?叫你也聽不見。”
“呃,啊,您,您找我呢?”
“看什么呢,這么震驚。”
小陳咽了口口水,“那個林海文,他,他,就是京大出版社的微博——”
“什么東西?話都說不清,出去不要說你是膠東作協的人,不夠丟人的。”張赟邁步走了過來,從他手里拿了手機,臉色慍怒的表情,漸漸呆滯,然后僵硬,最后五彩斑斕。
張赟總算是知道了,為什么剛才說話的時候,那幫兔崽子是那種表情了。
他才說林海文江郎才盡,不務正業,人家轉頭就出詩集了,一把扔出五十多首,這簡直稱得上是文藝界勞模了好么?比他高產的詩人,近十年未必都有一個。看了看時間,比他發言更早——也就是,全程下頭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話。
“不就是出了本詩集,不知道是什么粗制濫造的東西呢。”張赟勉強控制住,嘀咕了兩聲,點開了微博下那張配圖。
“華國作協主席屈恒、京大中文系主任陸松華、華國詩歌協會會長荊揚、著名詩人摩詰、《古詩觀止》主編谷云盛…傾力推薦,華國文聯主席蒲東生盛譽本作為‘時代強音,青春號角’。”
“當代油畫大師俞妃繪制封面,中央美院國畫系主任江濤題寫書名!”
“5月4日,《謳歌》出版研討會,邀您共襄盛舉。”
“年度巨獻,不容錯過!”
那一刻,天上炸滿了煙花,我的眼前斑斕莫測,我的內心五味難名——張赟。
如果說陸松華、谷云盛、摩詰出現,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么屈恒主席的推薦,就太讓人震驚了——上個月補選中,如果不是屈主席的傾向性發言,陸松華和摩詰的動作,不會戛然而止,后面結果如何,還是未知。可是短短半個月,他的態度就發生了如此劇烈的變化。
人情?屈恒怎么可能拿自己的臉,去給林海文做人情。
唯一的原因,肯定就是那本名為《謳歌》的詩集了,這個名字…張赟眼前幾乎馬上出現了一幅畫面:紅艷艷的旗幟下,年輕的少年,意態昂揚地朗誦著,那些贊頌時代的詩篇。
蒲東生的出現,以及評語,就完全坐實了張赟的想象。作為中國文壇第一人,至少是權力第一人,蒲東生是極少為作家推薦的,如果不是主題非常正面,水準非常高超,蒲東生絕不會出現在這張圖上。
更不用說,給出“時代強音,青春號角”的評價。
“好,好啊。”
這一拳,可以說是威力無邊,張赟甚至想象了一下,如果京大出版社邀請他去參加這個研討會,他會去么?似乎,是會的?因為他怕呀,怕他拒絕的消息,被屈恒,甚至蒲東生聽到。
然后他又想到了,人家,會邀請他嗎?他夠資格么?
張赟只是想想,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身體輕輕一晃。
“哎,張主席,張主席。”小陳眼疾手快,先一把抓回了自己的手機,然后扶住了張赟的胳膊。
“你們都出去,我休息一下。”
林海文早就看見這條微博,陸松華之前忙忙碌碌的,還讓京大出版社拿了幾本沒有制作好的樣書給他,應該就是送到那些領導手里去了。屈恒、蒲東生,這兩尊大神,可不是那么容易請到的,荊揚,林海文沒有打過交道,但詩歌行內人,畢竟說得上話。
至于俞妃和江濤,倒是林海文自己找到的人。
3月份的時候,常碩通過常悅,請他和祁卉吃了頓飯,聊了一下油畫,林海文和常碩自然是相談甚歡,常悅都驚呆了,她還不知道成績呢,只當林海文只有30分:“你這三個月,感情沒練手,都是練嘴皮子了吧?”
當時他拿著給《謳歌》畫的素描風格的配圖畫冊,常碩也是突然有了興趣,提議自己給林海文的詩集畫個小封面。
兩個人在常悅看著畫冊上林海文的作品,目瞪口呆的時候,三言兩語就敲定了這個事情。
不過后面對接京大出版社的時候,普遍又覺得常碩的名頭,似乎不太適合——西方畫派的代表人物,給《謳歌》這樣的主旋律詩集畫封面,多少有點,也稱不上是黑色,但灰色幽默是差不多的。后來還是陸松華否掉了這個合作,當時他可能就得到蒲東生會出面推薦的消息,所以更加注重意識形態這一塊了。
常碩倒也沒生氣,反而轉頭去搬了另一尊大神過來,就是和林海文有幾面之緣的俞妃,俞妃欣然同意——畢竟與其說是畫作品,不如說是出個名頭,倒也惠而不費。
那真是再沒有比俞妃更合適的人了。
俞妃的成名作,是二十年前的一幅《太陽東升》,畫的,是初代領袖,至今還懸掛在國賓館的會客廳墻上。
至于央美國畫系的江濤主任,也是通過常碩和俞妃找來的,打的幌子,自然是有同校師生之誼,林海文這不馬上就要進央美了么。
這么一幫大神出面,《謳歌》還沒有現世,就轟動了整個華國文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