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衣服
小虎老師顯得十分的拘束，雙手不安似的在大腿上來回地擦拭了幾下。
想看，又不敢看似的，偷偷摸摸地打量了四周幾眼。
“沒…沒想到這種地方還有裝修這么精致的診所，一定花費了不少吧…”
——這張椅子看起來，也是很貴的樣子…桌子也是，茶壺也是，杯子也是。
他甚至有種害怕會弄張這里陳設的擔憂。
“都是一些手工制品，材料在郊外很好找到的，并沒有很貴。”洛老板微微一笑道：“小虎老師，你住附近嗎。”
小虎老師點了點頭，“就在前面一點，不遠的地方…”
“你一個人住嗎。”洛老板隨意問道。
小虎老師搖了搖頭：“目前正在和別人合租。”
“合租？”洛老板頗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小虎老師撓撓頭道：“火云市的生活成本太高了，像我這樣從下面的村鎮上來的，沒有根基…嗯…算是，補貼一下吧。”
“身上的傷好點了嗎。”洛老板又道。
“好些了…”小虎老師嘴唇微動，慘淡一笑道：“其實我早就習慣了，陪練老師嘛，總是皮糙肉厚的。”
“嗯…”洛老板想了想道：“為什么會選擇這個職業呢…我說，陪練。”
這很像是普通朋友之間的交談，有那么一剎那間，小虎老師像是看見了一個多年不見的舊同學似的。
他們在街頭上偶爾，然后坐在了一起，喝上兩杯，相互告知著互相的近況。
舊同學…是有多久，沒有再見那些曾經的同學，朋友來著？
他略微走神，恍惚之間，似乎沒有一開始時候那般的拘束了，“當然是因為薪水足夠高才做的…另外還有相性的問題。我修習的是偏重防御類的功法，攻擊力不怎么擅長，唯一的長處大概就是比較能挨打了吧？不做這份工作的話，估計只能找到一些吃體力的活…現在，好歹也算是一名高校的老師嘛，與人介紹的時候，多少能體面一些…之類。”
體不體面是自己才知道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不是覺得體面，也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雖然已經不那么的拘謹，但由始至終，他都未能抬起頭來，與人正對著。
小虎老師有些說不下去了，只感覺面紅耳赤似的。
眼前的這位新來的校醫，大概是那種自己夢寐以求的吧，年輕有為，有美相伴，自帶神秘與迷人的氣質。
其實關于新來的洛校醫的事情，這兩天已經傳開了。
那些學生，不管是男的女的，似乎都很能被這位新來的校醫所吸引…哪怕是他，當他第一次敲開了醫務室門的時候，初初看見這位校醫與護士，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直接就油然而生。
人生來就沒有公平過的時候吧？
這大概就是人與人之間不公平的差別。
“有沒有想過，要改變一下。”洛老板此時忽然說道：“改變一下，現在的狀態。”
“改變…”他怔怔出神，這句話仿佛是有魔力的，讓他不自已地陷入了其中，幾乎像是本能的話，脫口而出，“怎么…去改變。”
他不禁想起了另外一位新來的小楠老師說過的話…似乎，也是類似的話。難道，自己真的是廢柴到了那種，是個人一看就覺得需要改變的程度了嗎。
只見洛老板看了看時間，“任何的改變都可以…不妨，先從最表層的開始。小虎老師，你穿幾號的衣服。”
“啥？”
這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呢？
大概，是只有一次性地豪擲了一個月的薪水，出入那種高級的美發沙龍的時候，才會有的體驗。
不不不，即便是那種高級的的美發沙龍，也不可能有這種級別的理發師的吧？
他沒想過這位自稱優夜護士的小姐，居然還有理發的技能…雖然全程帶著手套，但也也可以了吧？
可是啊…
這不是診所嗎？
為什么會有理發的工具…這儼然是一套看起來相當高級的發型師全家桶套裝？
小虎老師感覺自己已經有些模糊了，緊張無比——他此時甚至被蒙上了雙眼，只能夠聽見剪刀那清脆的聲音。
還有臨時上場的優夜發型師那種奇異的響起…仿佛被送上了云端似的。
他沒能這般的輕松過了，不知不覺間，便睡著了過去。
——兒啊，你什么時候回來哦？家里給你相中了一個女孩，條件挺好的。
——高校老師這么忙的嗎？今年寒假也不回來過年啦？
——你爹最近身體不怎么好。
——哥，我長到了也要和你一樣，當一個高校的老師！我的那些同學，可羨慕我了！
啊…睡著了。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蒙在了眼上的眼罩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摘下，四周靜悄悄的，洛醫生與優夜護士都不在了。
小虎老師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四周都是昏暗的，是一個十分靜謐的空間，他看了看自己的身…身上是一套看起來十分貼合他身形的服飾。
感覺，并不是什么很大的牌子，但用料似乎相當的高級。
前面有一面全身的鏡子，鏡子里面，有他此時的樣子。
“這個…是我啊…”
他的五官他是知道的，與其說是缺陷吧，倒不如說是老爹老媽裝機的時候為了省事而隨便裝裝好了的情況。
五官還是原來的五官，可似乎被改造過了似的，發型，眉毛…甚至臉上似乎還給化了妝——化妝的技巧小虎老師不怎么知道，但能夠將這奇怪的五官重組了一遍似的，大概只能用神技來形容了吧？
“這樣的我…”
他伸手去摸著鏡子里面的自己，“就算是當做了一場夢，也是一場…不錯的夢吧。”
他足足看著這樣的自己好久，為了能夠記住。
當他覺得自己已經記住了之后，小虎老師一咬牙，便猛吸了口氣，動手將頭發打散，也伸手去將臉上的妝容抹去。
診所的大堂里。
洛老板與女仆小姐這會兒正在玩著一種黑白棋子的游戲，并不是圍棋，而是蒼藍世界特有的有種棋類游戲。
小虎老師默默地走了出來。
他將那一套很適合他的衣服疊好，捧在了手中，小心翼翼的模樣…女仆小姐停下了手來，淡然地看了眼小虎老師，沒說些什么。
“不喜歡這套衣服嗎。”洛老板則是好奇問道。
“不…挺喜歡的。”小虎老師將疊好的衣服放在了桌子上，并且還用手壓了壓后又撫平，“不過，太貴重了，穿我身上不怎么合適。”
“真的不合適嗎。”洛老板隨意一笑。
小虎老師深呼吸一口氣道：“謝謝你們為我做的這些，這大概是我這些年來碰到最高興的事情了…高興得，甚至有些糟心。”
洛老板輕聲道：“自信是由內到外的，但如果內在不自信的時候，不妨先從外到內。我們喜歡看到美好的事物，人與人的相處也是從第一眼開始，如果當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我只是一個邋遢的形象，你會在意我嗎。”
小虎老師下意識道：“也會有人，不在意外表，不在意世俗的目光的吧。”
洛老板笑了笑道：“當然會有這樣的人，只不過啊…這些人本身條件就很好，是那種難以掩蓋的明珠。況且，如果第一眼無法給人留下印象的時候，你還有了解對方不凡的機會嗎…你或許，很快就已經忘記了對方。”
小虎老師沉吟不語。
洛老板道：“當然，這些話不是什么大道理，屬于那種常常能聽到，常常能碰到的普世觀…關鍵是，能過一直維持。小虎老師，就當這是漂亮的話吧，可以不用在意。”
小虎老師卻苦笑道：“這真的是漂亮的話，如果是別人說的話，我大概心里會下意識地否仍的吧…可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是你的話，能聽進去。”
“感謝你能聆聽我的話。”洛老板輕聲說道。
小虎老師怔了怔。
原來真的有些人的雅，是刻在了骨子里。
這地方不能呆了，總感覺呆的時間越長，就連自己也會喜歡上這位校醫的吧…那種很純粹的喜歡。
喜歡自由的風，喜歡春天的氣息，喜歡平靜的湖水…的喜歡。
“這衣服，能不能送…送給我。”他下意識說道。
然后，瞬間就后悔了。
于是，他急忙忙又道：“我的意思是，我…我能不能買下這件衣服？如果，如果太貴的話，分期可以嗎…馬上月底發工資了。”
他不傻的，像是這種能夠完全貼合他身形的衣服，除了私人定制之外，商場是無法買到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洛醫生就能拿出來，但蒼藍世界是一個神奇的世界不是？
“這樣啊。”洛老板微微一笑，“衣服的話，小虎老師你可以先拿去，不過我今后，會從你的身上拿走一樣東西，作為補償，不知道你感覺如何。”
“拿走一樣東西？”小虎老師詫異道：“我…我身上有什么值錢的？”
“現在沒有。”洛老板隨意道：“但以后或許就有了…事實上，我現在并沒有在你身上看到什么東西，能抵償這件衣服的。”
過分了啊！
有被打擊到了啊！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雖然看起來，挺難得的…”小虎老師不禁嘀咕了聲。
女仆小姐卻道：“是一件，完全適合你的衣服呢，不要嗎。”
說什么也不能被女人看不起吧…
小虎老師一咬牙，心想就是這衣服是一件法衣好了，大不了去火云銀行做貸款。
“我要了！”
冷風一吹，看著手上領著的袋子，小虎老師感覺頓時清醒了過來似的。
那種感覺，就像是跑進去了商場里，然后被里面的售貨員一頓瘋狂的輸出之后，糊里糊涂地刷了卡…買完了就后悔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身后的診所，總感覺這時候沒有了那種很想要進去的感覺了…說起來，又做了頭發有買了衣服…這特么的是間診所啊？
總感覺，今晚的經歷有些不可思議。
“早知道，剛才就不為了耍帥先脫下來了…”
還有那精致的妝容，外出找人化的話，大概也要花費不少吧…感覺自己好像虧了大半個月的薪水似的。
“不好，已經這個點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小虎老師臉色微微一變，接通了電話之后，急忙忙地道：“對不起工頭…我有些事耽擱了。做啊！肯定做啊…我馬上趕過來！馬上！”
“主人，這筆帳怎么記呢。”
書房里，女仆小姐其實是直接坐在了洛老板的腿上的。
這倆最近都比較親密無間。
洛老板隨意地摟著她的腰，閉著眼，很是舒服地隨意道：“就寫預售吧。”
于是女仆小姐便提筆在賬本上緩緩寫道：預售天衣無縫一件。
預購人：李健仁（小虎）。
預付款：未。
火云警局的大火被撲滅了，始作俑者這會兒正坐在了警局對面的馬路牙子上，雙手托腮，發呆似地看著那些正在忙碌撲火的人。
每一個人暗地里都用或是憤怒，或是畏懼的目光看著…敢怒不敢言，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大概，是恨不得將自己直接關進大牢的吧，卻還要強忍著來陪上笑臉。
“接住。”
有什么東西迎面扔了過來，紅孩下意識接過，發現拋來的赫然是一罐牛奶咖啡…是那位方法醫給拋來的。
方法醫此時來到了紅孩的跟前，很是隨意地坐在了她的旁邊，笑了笑道：“剛聽局長說，這火燒得不錯，這下子警局就能申請一筆不少的維修費用了，他早就想換一下辦公室的裝修…之類。”
“安慰？”紅孩皺了皺眉。
方法醫聳聳肩道：“只是打算告訴你，不用在意自己的行為，畢竟不管你做什么，都會有人能夠從你身上薅出羊毛，你做得越多，掉出來的羊毛也會越多…沒準，他們早就樂開了花。”
“那么你呢。”紅孩面無表情地看了過來，“你有打算在我什么得到什么…冒牌貨？”
“啥？”方法醫…南小楠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
卻見紅孩此時指了指自己的雙眼道：“我這雙眼睛，叫金睛火眼，能夠看穿虛妄…你壓根就不是真正的方法醫，你是一團黑不溜秋的霧！”
南小楠頓時噴出了一口鹽汽水——她自己喝的就是鹽汽水。
金…睛什么？？？
什么鬼，真當老娘我沒看過西游記哦…過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