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命定之人(1)
自由之城，圣光廣場…自由圣人雕像前。
雕像已經半毀了，在圣人圣隕，天地慟哭的時候，它就已經崩塌了大半。
人們還沒有來得及清理，此時…更加不可能有人在清理——甚至，現場僅僅只剩下警戒線在守護。
這個時候，一名青年，以及另外一個渾身都包扎著紗布的人，正在靠近著半毀的圣人雕像。
利瓦爾，以及他從醫院之中帶出來的那名渾身都是燒傷的家伙。
這家伙是可疑的，似乎與自由之城內接連發生的幾起人體自焚的案件有關——更重要的是，這家伙還是晨曦之城拜朗大總統要殺死的人。
要不是阿薩謝斯通信，盧迪克火速反應的話，那么這個家伙恐怕已經成為了自由之城下水道中老鼠們的食物。
“圣少女的候補，幾乎死絕了。”利瓦爾此時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時刻都有關注著這場可怕的直播，并且他一直以來所自豪的冷靜，此時已經是極限，“你帶我來這里，到底有什么企圖？”
他是直覺地相信這個可疑的家伙，否則他現在應該在圣少女儀式的會場處，并且正在想辦法營救。
羅伯特，是這個渾身燒傷家伙的名字——至少，阿薩謝斯的情報上，這個家伙就叫做羅伯特。
盧迪克的生意做得很大，哪怕是在晨曦之城也有不少的產業，所以盧迪克的情報網絡也相當的發達。利瓦爾作為盧迪克唯一的私人秘書，有著隨意地調動情報網絡的權力。
他很輕松地就查到了在拜朗大總統的保鏢團之中，確實有一名叫作羅伯特的人。
但利瓦爾直覺，這個重傷的家伙，似乎并不是真正的羅伯特…他，或許只是碰巧地占用了這個名字。
“你哪怕是去了會場，又能做什么。”
羅伯特回過頭來，他的臉只有一雙眼睛露了出來，其它的地方都是繃帶紗布，甚至還有不少地方是染血的。
嚴重燒傷，流血不止，身上還有多處被老鼠撕咬過的傷口…他渾身的傷口幾乎數不勝數，這樣的傷勢能拯救過來，完全還是因為盧迪克的特殊能力。
但盧迪克怕痛，對方顯然也不是萌妹子，所以拯救有限，只不過是將對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而已…傷，還是觸目驚心。
可羅伯特卻一路堅持到這里，中途并未停頓，也沒有表現出哪怕一絲因為痛楚而難受的神情。
利瓦爾不禁為這家伙如此強大的意志力而感到心驚。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羅伯特淡然道：“看到儀式會場上空的那些黑色十字架沒有？自由之城發生了這么大的變故，甚至連大天使長圣約翰都已經遇難，七都的圣人們，難道看不見？”
“它們不會看不見。”利瓦爾搖了搖頭，“難道…”
“顯然，只有兩種情況。”羅伯特沉聲道：“一個是它們知道了，但無能為力。另一個則是，它們被什么蒙騙，自由之城的一切在它們看來，依然正常。”
利瓦爾瞬間臉色大變，“怎會！”
“不可思議？”羅伯特道：“但這是正在發生的事情，而且，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無比的糟糕…并且，這還是發生在受難日儀式當中。那么，這里面蘊含了多少的陰謀，你敢細想嗎。”
利瓦爾咬咬牙：“所以，你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
“因為我需要一個有信仰的家伙。”羅伯特淡然道：“祈禱吧，在自由圣人雕像的跟前，用你最大的虔誠來祈禱。”
利瓦爾下意識皺了皺眉——他堅信，祈禱是發自內心的行為，是自發性的，而不是強迫性的…羅伯特，此時就為他帶來了強烈的強迫性。
這樣的祈禱，是沒有靈魂的。
羅伯特卻道：“利瓦爾，我知道你，盧迪克身邊的人…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但是我相信你的信仰。比起盧迪克那個心機太多的家伙來，你要更加的純粹…而且更重要一點是，你也是圣人家族的血脈。”
利瓦爾之前是臉色微變，此時卻是臉色劇變。
羅伯特道：“不用緊張，并不是我故意調查過你，只是因為某種原因，我對于圣人世家的事情比較關注而已…你是圣人之母家族的私生兒的事情，沒有多少人知道。”
“你不就是一個嗎。”利瓦爾冷笑了一聲。
羅伯特道：“我無法向你解釋清楚我的來歷，如今的我甚至是不存在的…你可以選擇不信任我，但在這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想不想拯救自由之城？”
“為什么是我。”利瓦爾皺眉問道。
“因為我已經找不到更合適的了。”羅伯特嘆了口氣，“時間不允許，我現在的狀態也不允許…實際的情況，更加不允許。圣人家族的后代之中，阿薩謝斯，盧迪克，還有伊莎貝爾如今都被困了起來，只剩下你。”
利瓦爾沉默不語。
羅伯特再次說道：“哪怕你自覺無法承受拯救自由之城的這份沉重，那么盧迪克呢？那個將你從死亡邊緣拉回來，賦予你新的生活，除了無法給你正名之外，由始至終都沒有嫌棄你作為私生兒身份，甚至給予你一份作為兄長的愛的盧迪克呢？你…原意救他嗎？”
“我要怎么做。”利瓦爾抬頭。
“我說了。”羅伯特指著那半毀的自由圣人雕像，“祈禱吧，用你最大的虔誠。只要你堅信，你就能遇見傳說的源頭…在時空的彼岸，你會聆聽到她的聲音。”
相似的話，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聽過…是那個，洛姓青年身邊的女仆！
她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我祈禱，是因為我信仰自由圣人，而不是為了誰。”利瓦爾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直接走到了半毀的自由圣人雕像之前，作出了如教科書般規范的祈禱姿勢。
一團朦朦朧朧的光華，開始在利瓦爾的身上浮現，而且十分的純凈。
“能趕得上嗎…”羅伯特此時喃喃自語。
他…他的傳說消失了，他甚至已經是沒有名字的人，哪怕是羅伯特，也只是被誤認的名字。
如今的他，已經不是天國的光明王子，不是鎮壓萬界的大天使長…只是一具殘破的身軀，里面裝了一個漸漸迷失的靈魂，僅此而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清醒多久。或許不久之后，就連他自己，也將會徹底忘記這一切…徹底地，與從前的傳說身份斷裂。
他見識到了那個男人的可怕——那個僅憑一句話，就讓曾作為天國大天使長的他，淪落到這種田地的店主…天國的高層，歷來都是知道店鋪可怕的，但也只是知道其可怕，從未親身經歷過。
如今，他切實地體會了一次，才真正地明白到，為何祂要一直履行契約上的內容，甚至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將自由圣人交出…
思緒收回，羅伯特雖然心中著急，但還是冷靜地看著利瓦爾的祈禱。
利瓦爾的愿力質量相當的高，即使在高級的祈并者中，也是極為優秀的…如果利瓦爾能夠一直保持下去，在未來甚至有能夠達到圣徒的可能。
只是，盤旋在圣少女儀式會場上的黑色十字架，似乎有了動靜，自由之城的上空，忽然風云變色。
羅伯特終于無法保持冷靜，“要來不及嗎…”
就在這個時候，半毀的自由圣人雕像的基座處，一道金紋悄無聲息地浮現而出，羅伯特目光微亮，顧不上身上的傷口，大動作地直接走到了基座之前，伸手觸摸。
隨著利瓦爾身上的愿力越發強盛，雕像基座上浮現的金紋已經達到了三道之多。
“夠了！”羅伯特此時沉聲一喝。
利瓦爾并未完全停下，直到他將一輪祈禱完成了之后，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等到他張開雙眼的時候，自由圣人雕像的基座，已經打開，露出了一個從未被記載的入口。
“這是…”利瓦爾大驚。
圣人雕像的基座竟然另有入口，更重要的是，羅伯特作為一個非自由之城的家伙，他又是怎么知曉的？
“快！”只見羅伯特此時目光忽然著急，“希望能趕上！”
利瓦爾忽然打了個激靈，心有所感般地往那圣少女儀式會場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道烏光從天而降…整個自由之城的風，瞬間變得不一樣了。
“凡人，膜拜我！”
利瓦爾心臟突然劇跳了一下，無比的難受，他甚至不自已地落下了淚，癡癡地看著那烏光之中，一道漸漸浮現的身影。
他想要到這一道身影的面前，他想要匍匐在它的腳下…
但一道野蠻的力量，卻直接將利瓦爾拉回了現實，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竟是已經被羅伯特扯入了雕像基座的入口之中。
“那不是你應該信仰的圣人！”羅伯特此時沉聲說道，“你真正應該信仰的，在這里面！”
這里？
自由之城，薔薇公館…某客房。
少女頭痛欲裂地爬起了身來，只感覺渾身無力，她想要離開，然而卻滾落到了床下，耳邊仿佛無時無刻都有著無數的人在吶喊一樣。
這讓少女本就不太強韌的精神受到了極大的痛苦。
她幾乎是用爬的方式，才抵達了房間的門，用盡了力氣，才成功地將房門打開。
她想要呼喊，可此時卻心慌得厲害…她甚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隱約間，有什么在呼喚她。
薔薇公館內的一切，并不會讓少女感到陌生…然而外邊的世界，卻讓她無比的陌生。
少女再次癱倒了在地板之上。
她知道，這里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村莊。
“父親…阿斯曼小姐…還有…”少女喃喃自語：“洛…你們在哪…”
她是，讓娜·達克。
此時的她，渾身麻痹而乏力…這種情況，簡直就像是那些她平時打獵時候，用麻藥弄到的獵物一樣。
她艱難地用手掌拍打著地板，希望能夠有誰發現已經醒來的她…然而此時的薔薇公館卻死靜一片，并沒有誰來。
少女讓娜只好停止了拍打地板，咬著牙，又一次艱難地爬起身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
“這是…”
聲音，是從下面地板里傳來的，而且開始持續…少女讓娜怔了怔，便沿著這咚咚的聲音走去。
不久之后，一閃藏在了樓道下方的，通往地下室的門緩緩拉開…少女讓娜走入了那昏暗的地下室之中。
眼前似乎是一個人高的籠子，此時正用黑色的布蓋著…聲音，是從里面發出來的。
少女略一遲疑，但素來勇敢與決斷的性格，還是驅使她將黑色的布掀開！
啪——！
有什么東西，在這瞬間撞向了籠子之中，少女讓娜定神看了看…看見的，竟然是一個宛如嬰孩般細小，卻又如傳說中精靈般飛舞的，臉胖嘟嘟的小家伙。
“是你…在呼喚我…”少女看著這籠中的精靈，下意識呢喃著。
只見籠子中的小家伙，此時在空中飛快地比劃著什么——最后它放棄了這種比劃，而是緩緩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少女讓娜福臨心至似的，也在此時伸出自己的手指。
當兩根指頭觸碰到一起的瞬間，無數的話語，瞬間涌入了少女的精神之中…好一會兒后，少女讓娜仿佛被抽空了那原本就不多的體力似的，一瞬間跌坐在地上。
“怎么…”少女讓娜的臉上，此時滿是惶恐，不安以及無法相信的神情，“我是…我不過是…不會這樣的…不會的…”
那么多的話語涌入她的腦海之中，她想要消化過來，需要一定的時間——然而，在這眾多雜亂的信息當中，唯一一條是讓她幾乎崩潰的。
她，是被刻意創造出來的…是個，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