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梅開二度
“…天心老鬼，你的卜算還剩幾成功力？”神州的真龍突然旁敲側擊地問道。
七十代的天心淡然道：“不及天心天眼還在之時的十之一二。”
“那你還不是一樣算出來了鬼城有難？”龍夕若皺了皺眉頭。
七十代天心道：“只是依卦直說而已，到底怎樣的禍事也無從得知。此番鬼城能夠安然無恙，說到底還是簫城主謹慎的性格起了更大的作用…若是簫城主并不當一回事，結果或許已經不同。”
神州的真龍沉吟片刻，忽然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來見你？”
七十代天心笑了笑道：“總不會是因為敘舊而來的。世上的人找老夫，無非只為事情…這里有一個簽筒，龍君大人要是想清楚了，就搖出簽文來吧。”
七十代天心一揮手，涼亭的石頭桌子上便多出了了一個裝滿了簽文簽子的木筒來，“并不一定準確，權當參考，龍君大人也無須有什么顧慮。”
她看著眼前的簽筒不動，好一會兒之后才伸出了手來…但在快要抓起簽筒的時候，卻又突然收了手：“算了，我不想害了你。”
七十代天心笑了笑道：“都說泄露天機，不得善終。老夫我已經沒有善終了，化作游魂野鬼，茍延殘喘，以后也只能這個樣子，不會更差…大不了神魂俱滅而已。布衣道已經沒有了，老夫我留下來也沒有什么用處。”
神州的真龍皺了皺眉頭，“你的弟子青霞子不還在外邊游蕩。”
七十代天心道：“泰山一事之后，青霞子與布衣道已經沒有關系，縱使天心天眼都在青霞子的身上，也已經與老夫無關…布衣道的使命已經結束，軒轅宮的公主殿下已經發話，這世上不應該再有布衣道的存在。既然如此，那就讓布衣道在老夫的手中，迎來了一個真正的終結吧。”
“你…”神州的真龍怔了怔。
“就讓我老夫，為龍君大人占上最后的一卦吧。”
說著，七十代天心便一揮手，簽筒上的簽文瞬間射出，它們一片片排開，瞬間將龍夕若給纏繞了起來。
“這一卦你留著！”龍夕若一皺眉頭，一拍手便將這些簽文紛紛掃開。
怎料七十代天心雙眼猛露出了一道精光，伸手從被拍散了的簽文之中直接抓出一支，高聲道：“多謝龍君大人賜簽！”
“天心老鬼，你！！”龍夕若瞬間大驚。
“請聽簽文！”七十代天心此時雙手將手中簽文捧起，高舉于頭，朗聲道：“六九簽，中簽！梅開二度！”
“別念！”神州的真龍身上頃刻間金光大作。
然而這強盛的金光尚未釋放，七十代的天心已經瞬間崩潰了去，只有他的聲音留下。
“詩曰：冬來嶺上一直梅，葉落枝枯終不摧。但得陽春悄急至，依然還我作花魁…待等春來，彩在其中。梅開二度，龍君大人切記，切記！老夫…去也！”
霎時間，萬鬼塔小竹林瞬間化作了一團濃濃白霧。
當真龍之力將白霧徹底驅散之后，眼前一片混沌黑暗，龍夕若緩緩地吁了口氣，只見頭上一根簽文緩緩飄落，最后落入了她的手中。
“這又何必。”
她苦笑了聲。
泰山的事情雖然過去了，雖然青霞子背負了賴才生離開之后的罪…但七十代的天心最終還是選擇再次攔下這個門派的過錯。
“數十年前，你也是以自己的死換來的青霞子的存活，如今神魂俱滅，也是如此！”神州的真龍恨恨地罵道：“青霞子是你私生子不成！老鬼！”
空蕩混沌之中，并無回應…七十代的天心，最后一卦之后就，確切已經在她的面前煙消云散。
鬼城城主府議事大殿內，一道金光閃過，神州的真龍再次出現在了簫聲默等的面前。
萬鬼塔之中的變動，自然無法逃得過簫聲默的感應…鬼城城主此時臉色深沉，試探性地問道：“龍君大人，天心先生…”
“從今之后，這世上再沒有布衣道。”龍夕若目無表情道：“青霞子，也不再是布衣道的傳人，他與布衣道再沒有任何的關系…倘若青霞子再做出什么危害神州的事情，那就格殺勿論吧。”
“這…”百劫道人皺了皺眉頭…隨后沉默不語。
這看似是一種最嚴厲的處置，再犯事必將格殺勿論——再犯事…也就是說，泰山之事，是否已經揭過？
“明日超凡會議就要召開。”神州的真龍卻又淡然說道：“沒什么事情，你們道門就準時出席吧。簫聲默，去不去隨你…時候不早了，鬼城我就不待了。”
說著，神州的真龍直接化作一道流光，夜空遁走，如流星，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簫城主…萬鬼塔內，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百劫道人與沉默之中開口。
簫聲默苦笑道：“我無比敬重天心先生，我答應過天心先生，絕不窺探他在萬鬼塔之中的一切…道長，恕我無法解答你的疑問。”
“…也罷。”百劫道人搖了搖頭，想了想道：“不管怎樣，既然是龍君大人的命令，我自然會告誡下去，盡量約束道門中人…至于妖族方面，只怕我也無能為力了。”
鬼城其實隸屬于妖族協會的一方…然而卻又因為鬼城的特殊性，泰山之禍鬼城根本未受任何的影響。
嚴格來說，鬼城不僅與布衣道無仇，甚至還因為七十代天心出手指導鬼城的風水布局的關系，還受了布衣道的恩惠。
“鬼族自然也不會為難天心先生的末徒。”
“如此，我等便先行一步了。”百劫道人一拱手道：“明日的會議，簫城主可愿出席？”
簫聲默擺了擺手道：“這是人間之事，這三寸之地的陰間，不管陽間事，道長慢走。關于這次鬼門鎮守時被襲之事，本城主自會查明，道長請先處理好會議之事，不必擔憂。”
“我等去也！”
流光千里。
千里之外的神州大地夜空之上，繁星點點，神州的真龍獨自一個停在了云層之上吹風。
微涼。
“梅開二度，梅開二度…什么破簽文？做…做兩次的意思？”神州的真龍此時念念碎似的：“好歹你說清楚啊…天心老鬼！”
呸！破簽文！
神州的真龍搖搖頭，想起了出門之前碰到的九州軒轅一縷劍氣的事情，便打算回家之前跑一趟軒轅宮，關于公孫時雨的事情問個清楚。
動身之前，神州的真龍一個俯沖，將摔出去的簽文撿了回來之后，才轉了隔圈，化作一道光線，投向了神州大地的東海方向。
“先生，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望無際的大漠中，風塵仆仆的隊伍營地之中，布衣白發的一名雙眼緊閉的男子，此時忽然面轉向了天空的一邊。
雙目緊閉的白發男子忽然站了起來。
他們看到了他那雙一直都不曾睜開的雙眼，此時竟是流下了兩行的清淚。
隨后男子直接朝東邊的方向跪了下去，跪著這大地，重重地磕起了頭來。
營地的人紛紛驚訝地看著這位先生…他們將這位先生看做是神人一樣，因為他總能夠未卜先知。
“今夜，暫時不趕路了。”男子此時挺起了腰來，“我要守夜。”
他們不知道這位神人到底為什么要守夜，為什么人守夜…但既然神人這樣說，他們也就這樣去做。
這位先生，總是沒有錯的。
因為城市實行宵禁的關系，到了日暮時分，街上的行人已經少了許多。
略顯冷清的街道上，金先生漫無目似的走過了一條條的老街。
這一路上金先生又胖揍了幾批聚集起來崇拜超凡，打扮得妖里妖氣還要在地上撒水泥跳舞的精神小伙…但也就那樣，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他感覺。
差不多該回去了…金先生心想。
不過出門之前答應了貝貝要買冰淇淋布丁回去的…運氣不錯，回去的路上就有需要的店鋪。
金先生順便還買了足夠所有人，好幾天的食物。
路過一條巷子的時候，金先生下意識地走了進去——或許，是打算在回去之前，最后再多揍一頓精神小伙們。
只是讓金先生失望的是，快要到宵禁的這個尷尬的時間里，精神小伙顯然也精神不起來。空無一人的巷子之中，只有一條有氣無力地趴在角落的土狗。
中華田園犬才對。
金先生走到了這條田園犬的跟前…田園犬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就這樣無精打采地趴著。
“你的主人呢。”金先生蹲了下來。
他看到了田園犬脖子上的繩子，這意味著田園犬應該是有人養著的…然而對于金先生的問話，田園犬依然不理不睬。
“你在等你的主人？”金先生露出了一絲笑容來。
這似乎他出門到現在的第一道笑容…金先生甚至從購物袋之中取出來了一塊面包，掰開了之后放在了田園犬的面前。
“你被遺棄了？”金先生忽然問道。
卻見田園犬此時還是有氣無力的樣子…緩緩地爬了起來，隨后搖搖晃晃地走入了巷子的深處之中——不吃。
“挺有靈性的，該不會是妖怪吧。”金先生忽然說道。
田園犬像是沒聽見，在巷子的深處又找了一個更加隱蔽的地方，蜷縮了起來…像極了一股孤僻自閉的病患。
金先生皺了皺眉頭，正打算有什么行動的時候，他的目光卻突然一凝。
金先生瞬間站起了身來。
巷子的外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來了一道人影…仿佛是為了見他似的，這道人影就那么安靜地看著進來。
金先生緩緩起身，走到巷子出口處，與對方碰了面，“應該還沒有到約定的時間才對…你找我什么事情？”
說話的同時，金先生也打量著面前的這道身影。眼前是一張仿佛永遠也不會有笑容的臉…對于金先生來說，對方甚至十分的年輕。
還有就是，這個年輕人的一只手掌是斷掉的，目前帶著的是一只銀色的假手。
公孫止水。
這是金先生對于這青年最為了解的一件事情——他青年的名字，除此之外，對方的一切對于金先生來說，都仿佛是一團迷霧。
“我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點東西。”
說著，青年…公孫止水便直接給金先生拋出了一個小瓶子來。
他接過，手掌拿著小瓶子，輕輕地搖晃了數下…里面裝著的一片片藥丸撞擊瓶子的聲音，意味著藥丸的數量并不少。
金先生沉默了片刻，才淡然道：“我還有。”
“不夠你吃的。”公孫止水淡然道：“按照你本應該服用的份量…還有你自己額外服用的份量。”
金先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瓶子收好，才淡然道：“還有什么事情。”
“沒有了。”公孫止水淡然說道，隨后點了點頭，“晚安。”
他轉身而去。
金先生就這樣看著神秘的公孫止水消失在冷清的街道之中——就好像那一天，這個神秘的青年突然地出現在的面前一樣。
——你想要復仇嗎…對于那些奪走了你一切的超凡。
他當時沒有猶豫…現在也沒有。
金先生深呼吸了一口氣，額頭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他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看入了巷子的深處，隨后再次走了進去。
來到了那條無精打采的田園犬的面前，伸手提起了這條田園犬的牽繩，“不管你聽不聽得懂，既然你對這個世界絕望了，那就跟著我吧，起碼還能混口飯吃。”
——我不是對這個世界絕望啊。
——我只是不想要見人而已。
——算了…
田園犬緩緩地站了起來——現在它只是一條狗，一條狗，一條狗。
離開了洛先生的家，并且獲得了一顆不知道用途的小藥丸之后，它自世界學院派的魔女所索性打了車往城外跑去。
所謂的線索只有一顆不知道用途，來歷的藥丸…是積極的發揮主觀能動性，給自己創造條件的時候了！
讓藥丸自己說話！
聽起來十分的不可思議，然而對于擁有星創術式，萬物結可盤…可以賜予生命的星創大大導師來說，只不過是小事一樁。
“這簡直就是送分題啊！”
車子在能夠感覺到力量可以使用的地方停了下來，南小楠瞬間就跑到了一處無人的樹下蹲了起來。
搓了搓手指，熟練地刻畫著星創的術式，賦予這顆藥丸生命。
“說起來…我之前在瓦利的古堡是不是造了一把菜刀來著？”
當藥丸的生命正在誕生的時候，南小楠不禁想起了對上一次的星創。
然后。
“我是一顆藥丸！一顆莫得感情的藥丸！大清藥丸！”
小小的生命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