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淡如水和探班
“為什么，會想著成為一名教師。”
洛邱和普林老師雙方都好像是忘記了禮物的話題，他們靜靜地聽著駐場歌手唱完了一首偏藍調的曲子之后，洛邱再次地給出了問題。
“總感覺你像是一個記者，而我正在做著采訪。”普林老師不禁好笑了起來。
洛邱也笑了笑，用著的是普林老師之前說過的，很好看的笑容…他這樣回答道：“家里有人，確實是記者這個職業。”
“這是你第一次像我透露家人的信息。”普林老師笑了笑道：“這是不是表示，作為學生，你已經開始信任作為教師的我。”
洛邱搖搖頭，旋即道：“你喜歡…被信任的感覺？”
普林老實說，沒有人會不喜歡被別人信任的…信任，代表著需要，而被需要，容易使人獲得滿足——得到滿足之后呢？
他沒有說。
洛邱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普林老師回答了上一個問題：“其實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其實不一定是作為教師的這份職業。事實上我學什么都很快，真的很快，之所以會成為教師，也只是因為剛好碰到了這份工作的招聘。”
“因為謝嘉圖教授突然失蹤的事情？”洛邱好奇地問道。
普林老師沉思了一會，才緩緩說道：“我見克勞迪婭似乎很在意你們…嗯，還有那位今天請假了的女同學。大概是她告訴你們的吧，謝嘉圖教授的事情。”
洛老板點點頭。
普林老師接著說道：“克勞迪婭是在我上任之后，才突然從數學院系轉來的，雖然只是第二個學位的課程，但她用功的程度，確實很少看見…她總是覺得，我或許和謝嘉圖教授失蹤的事情，有什么特別的聯系。”
“她當面找你談過這件事情嗎。”
普林老師搖頭道：“這倒是沒有，但我能夠感覺得到，她對我的懷疑…畢竟我在她看來，確實是顯得神秘一些。你看，我在這里其實沒有朋友，哪怕是同事之間也很少有交流的時候。即使是現在這種場合，要不是你的邀請，我可能以后都很難找到機會會進來…我說過，我會帶來死亡——就像是你看見的這個虛影這樣。”
那個被普林老師從男子身上勾出來的靈魂虛影，依然飄在了他的身邊——普林老師此時才將這個虛影送回到了男子的身體當中。
他搖搖頭道：“我有時候很難控制得了這種能力，當我情緒波動比較大的時候，也是最危險的時候，所以我很少與人交流。”
“很榮幸老師能告訴我這么多事情…所以，關于謝嘉圖教授的事情，你并不清楚，對嗎。”
普林老師想了想道：“沒錯，我甚至沒有見過這位謝嘉圖教授，更加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失蹤…我對他的了解，大概就只是繼承了他留下來的一些教案了。嗯…他對神學的某些觀點，其實挺有趣的。比方說，他對三位一體的理解，就是過去，現在與未來。這個觀點克勞迪婭在課堂上就提及過，不過我想這樣的觀點，應該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而是她看過了謝嘉圖教授留下來的一些資料之類。”
洛邱點了點頭，此時已經可以確信普林老師與謝嘉圖教授之間并沒有任何的關系——不需要特意地調查這件事情，他自己就能夠感覺出來普林老師并不會在這件事情上有什么隱瞞的地方。
“你好像對三位一體挺有興趣的？”普林老師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事情，此時略有深意地看來。
洛邱只是微微搖頭，模凌兩可地說道：“暫時沒有什么頭緒…但可能某個想法已經在我不經意之間就已經產生。”
普林老師一下子變得疑惑起來，但耐著性子問道：“你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煩。”
洛邱淡然道：“暫時看來，并不是什么特別嚴重的事情…嗯，暫時從已知的條件看來。”
普林老師想了想，隨后點頭道：“你給我一種任何事情都能夠解決的感覺…所以，我相信你并不會煩惱太長的時間，甚至…你其實很是享受現在的這種迷惘？”
洛邱抬頭看了他一眼，好奇問道：“為什么這樣說？”
普林老師笑了笑道：“你的神情，根本就不是正在煩惱的模樣，更像是喜歡解密的人，碰到了新的謎題一樣。”
洛老板搖搖頭，“你把我說得太恐怖了。”
普林老師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其實你自己知道。”
洛老板反問道：“就像你自己，也自己知道？”
普林老師輕聲道：“對。”
晚一點的時候，酒吧又來了一伙人，穿著蘇格蘭下裙子的老大爺皮克大叔，以及警察局已經下班了的警長和另外一名警官。
皮克大叔顯然并沒有注意到在角落處，正坐著了傍晚時分在史密斯先生的餐廳門前偶爾的年輕人，他很是熟悉地就帶著人找到了桌子給坐了下來。
酒保上前來打了招呼，皮克大叔說照老規矩來就行。
這位上了年紀的老大爺，似乎充滿了活力。年輕人在酒吧里面多數心事重重的樣子，要不就盡情放縱的模樣，但老大爺則是享受生活的樣子。
他的年紀其實不小了，生命正在倒計時…他或許知道的，又或者沒有在意這些。
皮克大叔的酒量很好，一口就喝完了一大杯的啤酒…1升裝的那種，鄰座的人紛紛叫好，接著皮克大叔大概是興致來了，便讓酒吧的老板取來了口風琴，跑到了舞臺處和駐場的樂隊玩耍了起來。
洛老板與普林老師幾乎同時從這位皮克大叔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普林老師忽然幽幽說道；“可以的話，我并不想帶走皮克先生的…不過，他的時間好像多了一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當終歸是好的。”
洛邱想了想道：“老師會因為不舍的，而不將對方帶走嗎？”
“要離開的始終是需要離開的。”普林老師搖頭說道：“這就像是一種宿命…就像是我們早上討論過的那三只塞壬的問題一樣。”
“那老師為什么要留下史密斯先生一家。”洛老板冷不丁問道。
普林老師皺了皺眉頭，沉吟不語，隨后狐疑地朝著洛邱看來——洛邱此時淡然說道：“老師，我們一起在史密斯先生的餐廳吃過飯。”
普林老師緩緩吁了口氣，搖頭說道：“這件事情我不想談，我并沒有說我是一個公正的人。”
“沒關系。”洛老板輕聲說道：“我自己也顯然做不到絕對的公正。”
普林老師微微一笑，忽然說道：“不…你或許不知道，你自己恐怕比你自己想象當中的還要公正一些…這是你的本質，我能夠感覺得到，我的感覺，要比普通人更加敏銳一些。所以，你大可以更加自信一些。”
洛邱不禁皺了皺眉頭…不自信，這是從來沒有人向他提及過的事情。
女仆小姐事事依著他，店內的黑魂使者們從來都不會違抗他…哪怕有，也是違抗不得。回過頭來，洛邱發現自己現在想要做些什么，似乎并沒有什么是真的做不到的——不自信？
“其實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候。”普林老師緩緩說道：“從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影響越來越廣泛，到了最后，不得不將這份力量給封印起來…”
他舉起了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接著說道：“這份力量已經超出了人類的認知，它給我帶來的是恐懼——我會恐懼自己最終無法控制得了它，最后造成了無法控制的后果。你其實也是一樣。”
洛老板只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普林老師嘆了口氣道：“我在這里安定下來教書之前，游歷過不少的國家，也碰到了不少像你這樣年輕的，但又剛剛得到了力量的，大多數都是這樣的情況…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在等到了強大得足以滿足他們從前一切需要的力量之后，在短時間完成了這些需求之后，他們就變得迷惘以及不安，繼而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洛老板張了張口…大概是職業病的關系，這位神學院的老師，似乎當自己看成是那種獲得了強大力量之后變得迷惘的年輕孩子。
他好奇地看著普林老師，“那么，你都又引導他們嗎？”
普林老師聳聳肩道：“有些是比較好交流的，交流過后也會漸漸地回到原來的人生軌跡之中。他們會漸漸明白，這份突如其來的力量，只不過是生活的工具，而不是支配他們生物的支配者——當他們接受，并且完全掌握力量之后，力量使用的次數反而會更少。人類不就是這樣，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幸福感反而會更低…沒有幸福感，會讓人迷失。”
洛邱想了想道：“老師碰到過迷失的人嗎。”
普林老師肯定道：“當然有，而且很多…事實上，這類人的絕大部分，都很難回到原本生活的軌跡當中，他們的思想都已經被力量支配，更加信奉叢林的法則…其實這是很可笑的事情，叢林法則并沒有錯，但錯就錯在力量就是一切的這種觀點。老實說，我并不喜歡唯力量論…但年輕人都比較喜歡這個。”
洛邱忽然笑了笑。
普林老師好奇問道：“我臉上有什么嗎。”
洛老板忽然說道：“老師，你真的很適合繼續當一名教師…或許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所謂的只是碰巧碰見了這份工作，所以才成為的教師的背后，是你自己也喜歡教師的這份職業。”
普林老師想了想，搖搖頭，不置可否道：“或許吧…但我也說不準為什么會憧憬這份職業。”
洛老板此時看了看時間。
“時候也不早了。”普林老師看出來了對方離去之意，便索性說了出來：“很高興你請我進來，這一頓就算是我請你的吧…作為一名老師，還是不要讓學生破費的好。你就算破費了，也不會成為你學科學分的條件。”
洛老板不禁莞爾一笑。
普林老師在桌子上放下了酒錢，接著便繞考了被皮克大叔所吸引的人們，悄悄地離開了酒吧…洛老板輕輕地搖晃著手中的杯子，目光突然一轉，看著長桌子前的某處。
只見一只黑色的貓，此時正蹲在了柜臺的邊緣處，靜靜地看著他。
這是在史密斯先生餐廳的后巷出看見的那只黑貓…洛老板第一時間便已經認出了它來。
“他還是看不見你嗎。”洛邱看著這只小黑貓，輕聲問道。
黑貓的眼睛忽然轉了轉，隨后一下子就跳下了柜臺，飛快地竄入了人群當中，消失不見…洛老板搖搖頭，也打算起身離開。
臨走之前，洛老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一份薯片——這是買酒送的零食。
想了想，打包了。
遙遠的時空…
穿著工作套裙的女仆小姐此時正坐在了屏幕面前，手指如同在琴鍵上飛舞的蝴蝶般…一行行用特別文字編寫的代碼，就像是流水一般。
帶著濃郁香味的咖啡被子放到了女仆小姐的身邊…就在她伸手就能夠勾到的地方——女仆小姐隨意地伸手去拿。
但手掌在碰到杯耳的瞬間，就被輕輕地握住了。
“主人？”女仆小姐一抬頭，就看見自家的主人，就看見他站在自己的身后。
“探班的。”洛老板指了指身后的一扇臨界之門，笑了笑道：“給帶了一點慰問品。”
他將一個小盒子放到了桌子之上。
女仆小姐好奇地打開，隨后眨了眨眼睛，頗為驚訝道：“薯片？”
“對啊。”洛老板輕笑了一聲，便直接拎起了一塊薯片，投喂到了女仆小姐的口中，說：“聽說加班和零食更配…其實我還帶來泡面過來。”
女仆小姐更加驚訝地看著自己的主人。
洛老板此時卻直接捏起了衣袖，揮一揮手，身后出現了現成的廚房…他走了進去，邊道：“馬上就好，你等等。”
女仆小姐眼中盡然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