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騎士與老板

　　1936年，冬。

　　已經繼任為國王的約克公爵，與他的夫人，以及兩位女兒，伊麗莎白公主和瑪格麗特公主，正在巴爾莫勒爾的城堡躲避著發生在世界上的第二次大戰。

　　此時的伊麗莎白公主不過才13歲。

　　此時，約克公爵正閱讀著手上的報紙。

　　一頓沉默的早餐之后，年輕并且稚嫩的伊麗莎白公主忽然說道，“父親，我們就這樣躲在這里，什么都不做嗎？”

　　聞言，公爵夫人…王后便投來了禁言的目光——但這并沒有讓年輕的公主殿下停止發言。

　　“我們的國名此時，正在大洋對面的大陸上犧牲著。而我們，卻在這城堡中享受著壁爐的溫暖…”

　　“伊麗莎白。”王后的聲音略重了一些，“不要再給你的父王增加煩惱。”

　　王后的口吻已經嚴厲，年幼的公主殿下只能不甘心地低下了頭去——至于年紀更少的瑪格麗特公主，此時只是抱著洋娃娃，惶恐地看著這一切的年紀。

　　“那么，我先回房見了。”伊麗莎白公主站起身來，直接離開。

　　“伊麗莎白，王室該有的禮儀，你都忘記了嗎？”王后不禁皺了皺眉頭。

　　公主殿下淡然道：“母后，我想要學的是擊劍，騎術，謀略…而不是研究莎翁的文字！”

　　“你…”王后看來氣得不輕。

　　但此時，沉默不語的新任國王終于還是開口了，他放下報紙，緩緩說道：“伊麗莎白，你已經是到了上學的年紀，不過考慮到現在的情況，所以，我特意給你聘請了一位家庭教師…去吧，你的老師現在已經在書房等著了，希望你能夠拿出一名皇家公主應有的禮儀來，接納你的新老師。”

　　“我不需要什么家庭教師，父親！”

　　“這是命令。這位老師，將會教導你成才…”新任的國王此時臉色復雜地看著自己的這位大公主，“你永遠不會知道，為了給你請來這位老師，我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好好珍惜吧，這位老師，將會改變你一生。如果，你不想碌碌無為地過今后的人生的話。”

　　雖然抵觸的情緒幾乎要戰勝對父權的服從，但是在母權的夾擊之下，年幼的公主最終敗退，不情不愿地來到了書房門前。

　　她并不向往這位父親口中十分厲害的家庭教師，此時想著的是如何讓對方知難而退。

　　深呼吸一口氣，年幼的公主雙手直接推開了書房的大門，并且大聲說道：“新來的家庭教師，在什么地方？”

　　說著的同時，公主殿下也觀望著書房內的情況——預想中，這位家庭教師，大概是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風度翩翩，又或者是知識淵博的家伙…不然，也不可能讓她的父親聘請。

　　但出現在這位公主殿下面前的，并非那類型的文學型男性，反而是一位年輕的女性。

　　金色的長發，深藍色的眼眸…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你就是我的家庭教師？”

　　美麗的年輕女性并沒有回答，只是隨手從說桌上拿起了一把擊劍運動專用的重劍，直接朝著公主殿下扔來。

　　她手忙腳亂地接了過來，正自疑惑間，眼前的金發藍眸的女性，也拿起了同樣的重劍，淡然道：“十分鐘內，如果你可以碰到我的衣服，任何一處都可以，我都會離開這里…如何？”

　　天啊…這位公主的殿下甚至不知道，對方是怎么在書房中變出兩柄重劍來的。

　　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擊劍是她所喜愛的東西。

　　“可不要，喊人來幫忙了。”公主殿下目光頓時變得銳利起來…

　　回憶，在這一瞬間從那漫長歲月中閃過，早就已經蒼老的女王陛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冰涼濕潤的觸感。

　　“小伊麗莎白，好久不見了呢…”

　　“真的…真的是您，優夜老師？”

　　女王陛下步履蹣跚地一步步走進，“這么多年…我真的再次看見您了嗎。可是，為什么你的樣子一點也沒有變化，而我…早就不在年輕？請告訴我，這并不是一場夢啊…”

　　或許因為激動，或許因為喜悅，蒼老的女王不禁伸出雙手來，想去捧著著眼前這張歲月也未曾留下痕跡的臉容。

　　顫抖著…

　　這應該很感人的相會場景——至少，對于此刻內心激動的女王陛下來說，此時的喜悅，甚至可以媲美數十年前的那場世界大戰的勝利。

　　這個改變了她一生的美麗女性…

　　“我允許你碰我了嗎，伊麗莎白。”

　　深藍色的眼眸，一如記憶中般的深邃…

　　可聽著這冷冰冰的話，女王陛下仿佛一瞬間清醒了過來，但是一種近乎本能的畏懼，還是讓這位曾與無數世界上各國領導元首談笑風生而面不改色的女王陛下，生生地哆嗦了一下。

　　她的劍很重，年幼的公主吃下了旁人難以想象的苦頭…同時她的教鞭也一樣的沉重，就像是夢魘般，讓年幼的公主直到成為一國的女王，也尚未忘記。

　　但這也讓女王陛下徹底清醒過來…她終究不是當年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為什么，你的樣子…”

　　“現在的你已經是女王，同時也知道了騎士機關的存在…知曉了世界上超凡力量的你，難道想不明白嗎。”

　　女王陛下張了張口…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

　　她需要些時間來消化當中的信息，房間內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當中。

　　“蘭斯洛特小姐，你今年多大了。”

　　印象中，這樣的問題，她還是第一次碰見——當然，說的并非從未碰到這樣的問題，僅僅只是因為，從未從一開始就被人問這個問題。

　　沒有必要回答…她心想，“25。”

　　她的目光在這瞬間頓時有了變化…并且敏銳地撲捉到了這瞬間思想與語言的分離——蘭斯洛特的目光驟然變得犀利起來，一柄短劍從她的衣袖中滑落下來。

　　錯身。

　　她已經出現在了洛老板的身后，短劍后越過了肩膀，擺在了他的脖子上，而清冷的聲音也同時響起，“你對我做了什么？”

　　“我想，我真的只是問了一個問題而已。”洛邱倒是像有些正常的反應…但是無法做到。

　　不說只是這柄短劍，就算是更鋒利的冰刃大概也是無法切入他的皮膚…再說，能不能出現切的這個動作都是未知數。

　　可若然真的有一天，會有一張利刃，刺入他的身體的話…他也將會在俱樂部中重生——死而復生的事情，他從一開始就已經嘗試過。

　　“不要耍花樣。”蘭斯洛特的聲音更冷了一些…短劍，依然架著。

　　洛邱此時笑了笑，從容道：“好奇怪。按理說，如果我真的讓你感覺到危險的話，這時候的你是否更應該關心房間里面的情況…畢竟里面有你要保護的人，同時還有讓你感受到危險靠近的我的同伴在里面。不應該顯示確定保護人物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務嗎。”

　　選擇吧。

　　就好像是這說。

　　放棄已經控制下來的對象進入房間，應對為止的情況，遵從女王的安全為主要，還是不放棄控制對方。

　　她很快就有了抉擇。

　　“如果在里面，你的同伴真的已經威脅到了我的雇主的安危，那么現在我更應該不放棄你才對…最起碼，控制住你，雙方才算是在同一個起跑線上，不是嗎。”

　　“這倒也是。”

　　讓蘭斯洛特意外的是，對方的這種認同的態度——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對方好像是斷定了自己真的不會出手一樣，此時轉過身來。

　　原本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劍，此時變成了劍尖正對著他的喉嚨。

　　“25年…”洛邱隨意說道：“其實比我的人生還長一些…蘭斯洛特小姐，這25年，有讓你值得回憶和珍藏的回憶嗎。”

　　她不禁皺起眉頭…這是第二個奇怪的問題。

　　“我想，關于我的回憶是否擁有珍藏的部分，你不需要關心…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吧。”她選擇了一貫的行事方式——出手。

　　當然，為了確保不會將事情引向更糟糕的地步，她沒打算出手把人擊殺，但至少讓對方安靜一些。

　　咽喉是致命的地方，她不打算攻擊，但是除此之外…或許肩膀，大腿會是很好的攻擊目標——至少，讓他的行動能力受損害。

　　思考不過瞬息間，而身體的行動幾乎與思考同步——當得出了結論的瞬間，蘭斯洛特手腕一抖，短劍就朝著對方的肩膀——肩胛骨的位置刺去。

　　本應該是這樣的…但短劍此時卻絲毫不動。

　　它就像是已經刺入了一道看不見的墻壁一樣，已經完全穩固，更像是擰緊了的螺絲——就這樣定格在了空氣當中！

　　蘭斯洛特大驚，松開了短劍，本能地后退——可她的身體也在此時不能動了。

　　而短劍，就這樣定格在空氣中…定格在她與洛邱的中間。

　　洛邱打量著蘭斯洛特一眼，隨后伸手把空氣中的短劍給‘摘了’下來，在手中把玩著，“目前來說，我不會對房間里面的那位帶來危險的…包括我的同伴也是。”

　　她自然不信，甚至沒有放棄警惕…至少目光是這樣的。

　　可短劍此時卻在洛邱的手上開始融化起來…它完全融化成為了一團的鋼汁，然后開始自動地拉伸，扭曲，變形…最終，它變成了一朵銀色的玫瑰。

　　“如果沒有，那就從現在開始創造吧…如果已經有的話，希望你能好好珍藏它們。”洛邱把手上的這朵金屬玫瑰，交還到了蘭斯洛特的手上——正確來說，是插入到了她虛握的掌心當中。

　　能動了。

　　蘭斯洛特身體一下子動了起來——而然此時，房門卻忽然打了開來，只見女仆小姐帶著微笑走出，而女王陛下則是誠惶誠恐地相送…對，誠惶誠恐。

　　“回去吧，伊麗莎白。關于我的事情，你就不要問太多了…記住我的話。”

　　“是。”女王陛下點了點頭。

　　她確實沒有更多的詢問——哪怕她心中很是好奇，這位作為優夜老師男伴的男子…當然，還有此時蘭斯洛特為什么手上會有一朵金屬玫瑰的事情。

　　“不用送了。”女仆小姐此時又說了一句。

　　女王陛下還是點了點頭，那股子好像聽話學生的模樣，直讓蘭斯洛特感覺比昨晚讓法雷爾輕松擊敗還要更加的不可思議。

　　洛邱沒打算與女王陛下交談什么，只是微微點頭示意…他手臂略微彎起，優夜來到她的身邊，手挽了上去。

　　“那么，表演應該馬上要開始了，請允許我們先離開吧，女士。”

　　洛邱以此作為結束語。

　　“女王陛下，請問他們到底是什么人？”

　　門前…走廊上已經看不見這對神秘的男女了，但是蘭斯洛特心中的疑惑顯然更加的濃郁——她開始懷疑作為十二圓桌的自己的實力。

　　先是法雷爾，然后是…

　　不料女王陛下此時卻搖了搖頭道：“蘭斯洛特，今日的事情，希望你能不要和任何人說…關于我和她的事情。”

　　她皺了皺眉頭。

　　但女王陛下并不愿多說，而是再次看了一眼蘭斯洛特手上的金屬玫瑰，笑了笑道：“噢…孩子，我第一次覺得，其實花和你還是很相稱的。你是不是考慮一下，換上一套女士的禮服，會更好一些。”

　　沒有等待回答，女王陛下輕笑著走入了席間。

　　蘭斯洛特看著手中的金屬玫瑰…發起了怔來。

　　走廊上。

　　老板和女伴還是挽著手走著。

　　“原來這就是你說的已經報復過了啊。”

　　洛老板此時莞爾笑道：“想來一定是讓這位女王陛下的童年留下了很深的記憶了…忽然有點想看看你作為嚴師的樣子呢。”

　　“只是那位約克公爵的要求而已。”女仆小姐笑道：“不過作為家庭老師，想來應該還算及格吧。”

　　“曾經的奧爾良少女居然親手調教了一名大英的女王出來，嗯…”洛邱搖了搖頭，這不知道到底是誰的惡趣味了。

　　女仆小姐對此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笑了笑便道：“主人和31號聊得還開心嗎？”

　　“倒是想她能晚點醒來…畢竟這次，也不算是特意來找她的，碰見了也算是湊巧。”洛邱沉吟道：“再看看吧…畢竟，打擾員工休假的老板，大概是會被記恨的。”

　　“那，就取消她下次的休假資格好了。”女仆小姐云淡風輕。

　　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