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謊言的世界(5)
感覺臉上有冰涼的東西淋落，阿諾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隨后做了一個大喘氣的動作——像是溺水之后的人，初初醒來的瞬間，貪婪地吞噬著四周的空氣。
“老天，老板你總算是醒過來了。”
阿諾聽到的聲音來自宿舍樓的管理員，那位為他暗中工作的家伙。
“我看見那位小姐匆匆忙忙又離開了，可是沒看見你，就打算過來寢室一看，結果發現你暈到在了沙發上。”管理員連忙說出了一些阿諾昏迷之后發生的事情。
阿諾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憑借昏迷之前的零星記憶，他能夠判斷自己是因為電擊而昏迷的…阿諾看著寢室的環境。
他猛然想起來了什么，摸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最終卻在沙發地下發現了自己的錢包——里面的錢已經不見了，而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東西顯然也已經不見了。
“老板，我可沒有拿走你的錢…”管理員連忙解釋。
阿諾猛然把自己的錢包摔出，一手抓住了對方的衣領，瞪大了眼睛，幾欲噬人般，“她跑去哪里了？”
“朝南門的方向去了，可能是走？”管理員連忙說道。
“多久！”
“大概…大概七八分鐘？”
阿諾一把把人推開，直接奪門而出，不理會這管理員的叫喚。
大學是一個說人多的事情人十分多的地方，但同時也是個說沒有人的事情，便四周也會變得十分空曠…空曠得讓人有種孤寂感的地方。
巨大的建筑群中，似乎總能夠找到那讓你躲藏著，無人到來的地方——比如說，沒有了課程之后，關掉了燈光的教學樓區域。
南門是離開最快的出口，已經決意就這樣離開的卡羅琳此時低著頭，神色匆匆——既然那張銀行卡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手上，那么卡羅琳就覺得自己有了躲避這一切的底氣。
大概。
大概命運總是喜歡和她開玩笑一樣——卡羅琳突然有種可笑的感覺，因為她至今都想不明白，為何自己總是接二連三地碰到糟糕的事情，也如同她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何會在此時碰見一個自己最不愿意碰見的人。
是的，幸運地奪回了自己的財富之后，眼看著即將要離開這麻煩之地的瞬間，在那扇通往新生活的大門的前方，卡羅琳遇見了帶給自己一切麻煩和不幸事情的家伙。
殺害利維亞的兇手…海利。
此時的卡羅琳，終于能夠清楚地分辨出這兄弟二人，再也不容去猜測眼前的人到底是那個——因為阿諾已經被自己電暈了在寢室當中。
來不及思考為什么海利會在這個時候回來，普一看見海利出現的瞬間，卡羅琳就萌生了逃走的念頭——因為此刻海利的模樣看起來，是如此的讓人畏懼。
他的眼神充滿了暴戾，臉色是如此的猙獰，像是身體之中住著了一只惡魔…這樣的家伙，這樣恐怖的家伙…利維亞當初就是死在了這樣恐怖的家伙手上。
“卡羅琳。”海利歪著頭，從左邊到右邊，緩緩地吐著字，像是疑問，像是低聲的咆哮，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要去什么，地方。”
“沒什么，就是四處走走…我回去了。”察覺到了海利此時的狀態有些不正常，卡羅琳連忙說了一句，轉身就從海利的眼前離開。
她抱緊著手上的袋子，不敢回頭，越走越快——終于，她以跑的方式，不顧一切跑的方式，只想要離開這個宛如惡魔般男人的視線。
“卡羅琳——！！！”
海利如同野獸般發出了咆哮，又如同獵豹般瘋狂地追前而上，一下子就跑得老遠——這讓在背后遠遠地尾隨著的波斯頓有些惱羞成怒。
“該死，這個怪胎！！”
波斯頓氣得一腳揣在了旁邊的垃圾桶上——海利應該是直接沖上去找阿諾才對，追著這個臭婊子做什么？
波斯頓對著地下吐了一口吐沫，正要追上的時候，側邊的路上，竟是傳來了讓他忌憚的聲音——阿諾。
阿諾從側邊的小道護欄一下子翻了過來，身上還帶著幾片的葉子，卻是一路上抄了小路趕到南門出口。
他估計卡羅琳不會太過熟悉大學園區的各種通道，走的只有大路，所以盡可能看能夠截留。
“波斯頓，你為什么在這里？”阿諾上前，死死地盯著波斯頓。
波斯頓下意識地想要拔除手槍…或許在這里干掉阿諾是不錯的選擇。但這種做法太過愚蠢，尤其是在這種地方開槍，槍聲勢必會引來校內的看管。
而且看阿諾此時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以及卡羅琳與海利相見的一幕，直覺告訴波斯頓，阿諾有些什么事情瞞著了他。
波斯頓心中一動，連忙撒了個謊，“對不起，老大！海利趁著我出去買吃的時候，從老巢逃出來了。我看他完全發狂的樣子，說是要對付你，所以就一路追來。”
“什么？你讓他出來了？”阿諾一手抓起了波斯頓的衣領，怒道：“你怎么能夠！”
“對、對不起…”波斯頓低著頭：“不過…他跑去那邊了！還有那個女人！卡羅琳！我也看見她了！”
阿諾一手推開了波斯頓，大喝了一聲：“回去再跟你算賬…跟我來！”
事情…事情為什么就不能夠按照預想的計劃發生？
事情，為什么就不能夠盡如人意…一切，假如一切都如設想般運作的話該有多好？
如同劇本，多好？
真是糟糕得讓人心煩意燥，糟糕得讓人恨不得把一切都毀滅掉，然后重新塑造啊。
他們如同觀眾，卻又有隨時插手的能力。
只是世界發生諸如此類的事情無數，即便是此時此刻，同樣的事情可能也有著數之不盡的數目發生在不同的時空當中。
沃爾夫岡十指微動，空氣中似是看不見的琴鍵，震蕩的空氣發出了一段頗為歡快的節奏，“情緒可以入曲…嗯，這種叫做海利的狂暴倒是有些意思，可惜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伙…這曲做不下去了。”
手忽然停下，沃爾夫岡磚頭看著諾亞道：“不去幫一幫這個女人嗎？她很可能會躲不過危害的。”
“既然能夠在主現世中尚且有覺醒這份力量的機會，這點兒的困難并不算什么。”阿諾淡然道：“若然無法度過，那就證明她依然是不允許在主現世存在，世界意志的手正在編排著她的結局，那就更加不是我們應該插手的。”
“哦？”沃爾夫岡卻好奇道：“你不是說，她將會是你的新娘？”
諾亞翻了翻衣袖，“多重世界是共同的…每個個體相互獨立但又有某種聯系。維度觀測的力量既然會在主現世的她身上誕生，也有機會在其余的世界的她身上誕生…在這里失敗，不代表在另外的也失敗。我只要知道是卡羅琳，而不是主現世的卡羅琳即可。”
沃爾夫岡聳聳肩，比較庸俗地問道：“也就是說，其它的世界有純潔的吧。”
阿諾淡然地方看了沃爾夫岡一眼，正想要說話的時候，卻略微皺了皺眉頭…他一瞬間掀開了自己的兜帽，轉而看著沃爾夫岡的身后。
察覺到了諾亞不對勁的地方，沃爾夫岡也瞬間回身——只見二人的背后，不知何時出現了三名身材堪稱完美的家伙。
它們的臉容堪稱完美，穿著中性，一時間難以評定它們的性別。只是從這三人的身上卻傳來了一種讓沃爾夫岡不舒服的感覺。
沃爾夫岡撩了撩自己的金色假發，微微動容，“風中的音符有些躁動了。”
“的曲子，怎敢褻瀆福音。”為首的這位美貌之人負手而立，微微搖頭。
沃爾夫岡手指一下子就像是被什么敲打了一下似的，連忙握了起來——他的手指頭處此時已經出現了一道微笑的瘀青。
沃爾夫岡不由得驚訝地張了張口，錯愕間朝著諾亞看了過去，卻見諾亞揮手把沃爾夫岡攔下，淡然道：“沃爾夫岡，天才如你，也創造不出來這堪稱人類福音的聲音。加百利身上纏繞的正是這種福音，你就不要亂動你的音符了。”
“加百利…”沃爾夫岡猛然臉色微變，瞬間看前而來，無比凝重起來：“它…就是加百利，神之左！”
并沒有理會沃爾夫岡此時的凝重，眼前的加百利飄起了身體，緩緩地來到諾亞的跟前，與之相對了片刻。
加百利忽然道：“不打算逃嗎？”
諾亞搖了搖頭，淡然道：“有一天我做夢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天堂，我就知道我總有一天回回去的。但是我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但我想來，或許是這一次。”
“希望我不用動手。”加百利點了點頭。
諾亞則是頗為無奈地道：“如果是其它天使的話，我想我會考慮一下的。只是沒想到祂居然直接讓你本體降臨，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挺理智的。”加百利微微一笑：“不愧是也曾繼承了先知之名的家伙…那就跟我回去吧。”
“可以等一下嗎？”諾亞忽然道：“我會跟你們回去的，明天如何？”
“別讓我在這里動手。”加百利眼中閃過金光。
“那就沒辦法了。”諾亞隨手揮動。
但加百利卻似早就察覺諾亞的舉動，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把諾亞的手掌壓下。諾亞此時只是微微一笑，“我說了，我沒有打算走…不過我這朋友和天堂沒什么關系，你們也不能亂抓人不是？”
伴隨著諾亞的說話，沃爾夫岡的身體便瞬間淡化，眨眼只見消失不見。
加百利默默地看了諾亞一眼，緩緩松開了自己的手掌，淡然道：“聽說在次元的裂縫當中集結了一群不凡的家伙，自以為逃脫了世界，但到頭來連主現世也無法多逗留，不覺得是在自欺欺人嗎？”
諾亞微笑不語，忽然指著星空，指著星空之下，手指下移，前方是一座高山，“你說山的那邊有什么？”
加百利皺了皺眉頭：“有什么？”
“流星。”諾亞道。
“你怎么知道？”加百利問。
諾亞搖頭道：“你要去看看嗎？看了才知道有沒有。”
加百利卻揮了揮手。
身后兩名伴隨而來的天使連忙上前，諾亞則是頗為配合地伸出了雙手。其中一名天使在諾亞的雙手之前一掃而過，諾亞的雙手瞬間便套上了一道鐐銬。
“帶走。”加百利此時沉聲一喝。
兩名天使的身體便頓時化作光芒——光開始蔓延到了諾亞的身上，兩名天使連同諾亞的身影開始漸漸淡去。
“山的那邊，我去過了。但我沒有看見你在…因為你沒有來。”
消失之前，諾亞的聲音緩緩落下。
當最后一抹關也消失之后，加百利才轉身離開——不同以往，天使如今在主現世行走，不需要在引發什么，因為祂的榮光早就普照了大地，讓世人都知道祂了。
安靜地來，安靜地走即可。
只是加百利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來到了這大學校園那做高高的鐘樓當中。
在鐘樓內，面朝著著北極星的方向，加百利跪了下來，雙手貼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加百利緩緩地站了起來。
它的身體忽然長高了一些，精美如同精靈般的臉容略微變得粗狂起來，長出了一些胡須，臉的輪廓也因此變得深邃起來。
‘加百利’此時負手而立，來到了鐘樓外的小小過道處，敲好能夠眺望前方大片的城市。
‘加百利’忽然開口低語道：“好久不見夜色了，比以往暗淡了一些…這些年的污染是越來越嚴重了。”
‘加百利’的身后傳來了輕柔的腳步聲。
正有人扶著樓梯，緩緩地攀上了這鐘樓頂層的機關房內…終于她踏入了這個地方，看見了那眺望著城市的‘加百利’。
“只要你的話，天堂也能迎來黑夜，可以一如既往的璀璨。”她道。
‘加百利’吁了口氣：“我這次特意降臨，是為了感謝你把諾亞的行蹤告訴我的。”
“這不是客人您之前所買過的一項服務嗎？只要‘空之書’與‘寶石劍’的擁有者出現在主現世，那就通知您。幾百年來，我們一直都謹記著客人您的要求呢。”她微笑道。
‘加百利’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眼前走來的她…她是一家專賣販賣任何事物的店鋪的女仆。
“我始終后悔著。”
‘加百利’似是憶起了什么，“后悔把你的靈魂交出，讓天堂得以繼續存在至今…貞德。”
“客人，我叫做優夜，您叫錯了。”
‘加百利’深深地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輕聲道：“對…你也不僅僅只是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