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全為了你
“放開我！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放我離開！你們這樣是非法禁錮！是犯罪…放開我！”
隔著玻璃，可以看見幾名的醫護人員正在艱難地按住了費蘭奇博士的手腳——當然，并不是這些醫護人員無法控制得了費蘭奇博士，而是因為他們害怕弄傷了費蘭奇博士，所以壓制的任務就顯得特別的艱難。
這已經是專家小組第一次討厭會之后的第三天了。
奧菲先生滿臉的胡渣，這段時間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醫院。通紅的眼睛，黑眼圈，都讓奧菲先生的形象開起來十分的糟糕。
“奧菲先生，費蘭奇博士的記憶再一次倒退了…但是他腦喜歡的活性反而比昨天還要厲害。”主診醫生此時看著手頭上的報告。
奧菲先生此時幽幽地道：“他這時候的記憶應該是二十六歲左右的時候。”
主診醫生一愣，然后連忙翻開手頭上的各種報告，“二十六歲左右的時候？”
奧菲先生嘆了口氣道：“他剛剛說要陪我去看波茲的奪冠賽事，這是我八歲的時候，他答應帶去看的賽事…是生日禮物。”
因為需要更加詳細地診斷出費蘭奇博士病因的關系，奧菲先生已經把費蘭奇博士得了阿爾茨海默病的事情說出，并且通過各種手段，找到了那位悄悄地幫費蘭奇博士治療這個病的醫生，獲得了費蘭奇博士進這兩年來的病歷。
但這些資料，依然無法解釋費蘭奇博士此時腦部活性的問題。
因為大腦瘋狂提取身體養分的關系，費蘭奇博士一天醒來的時間很短，但是每次醒來之后，記憶都會倒退。
他是越活越‘年輕’了…如此想去，不由得讓一些專家小組的醫生提出了一種假設，費蘭奇博士最后會不會記憶倒退到了嬰兒時期，最后變成一個懵懵懂懂的‘嬰兒’…甚至，或許等他的記憶倒退到了最初的時候，或許就是博士生命結束的時候。
“放開我…放開我…”
醫護人員正在給費蘭奇博士注射鎮定劑，這樣可以稍微地制止博士大腦的活性。但是當他清醒過來之后，活性卻又會進一步增強，如此反復，只能是一種飲鴆止渴的方法。
看著費蘭奇博士半閉的目光，奧菲先生猛然打了一個激靈，“停止…讓他們停止！”
“奧菲先生，現在停止的話，我們沒法給博士注射營養合劑，這樣他的身體很快會熬不住的…”
“我說了停手！！”奧菲先生一手抓緊了主診醫生的衣領，多年來身居要位的凌厲氣勢，壓得主診醫生大氣也喘不過來，只能飛快地呼喊著醫護人員停手。
奧菲先生此時直接闖入了重癥監護室當中，他把費蘭奇博士手腳上的束縛帶紛紛解開，看著因為身體瘋狂消耗而半夢半醒的費蘭奇博士，奧菲先生伸手把旁邊的一瓶合成營養液給拿了過來。
“聽著，你想離開這里對不對？你想帶你的兒子去看波茲的球賽對不對？”奧菲先生死死地盯著費蘭奇博士，“你想出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出去，但前提是，你必須給我把這些東西都吃光了！同意的話，點一下頭！”
只見費蘭奇博士艱難地點了點頭，奧菲先生則是小心翼翼地把營養液喂到了費蘭奇博士的口中，讓他服下。
這些營業液當中其實還含有安眠的成分，費蘭奇博士服下之后，很快就呈現出昏睡的狀態。
主診醫生此時抹了一把汗走了進來，吁了口氣道：“總算是吃下去了…不過，目前已知的營養合劑快要跟不上費蘭奇博士的消耗了。奧菲先生，或許，我們應該考慮一下后背方案了…”
每一次，都用著更加高級的營養合劑，而費蘭奇博士的身體卻在急速地適應著這些外來的能量補充。
很快，當今技術能夠制作出來的營養合劑，將會無法適應費蘭奇博士自身的消耗…到了那個時候，如果還未能找到解決方法的話…
因此，專家組提出了一個最終的方法——那就是把費蘭奇博士進行人體冰凍。
在當今的技術無法解決的情況之下，那就唯有把費蘭奇博士冰凍起來，等待未來技術突破的那一天。
卻見奧菲先生此時把費蘭奇博士給抱了起來，似乎是打算離開這重癥監護室，主診醫生頓時大驚，“奧菲先生，你這是要做什么？”
卻聽見奧菲先生深呼吸一口氣道：“幫我聯系一下歐洲那邊的冰凍人公司吧。”
已經…在心中做出決定了嗎？
主診醫生怔怔地看著奧菲先生抱著費蘭奇博士離開，最后的一刻，他下意識喊道：“你要帶他去什么地方？”
“看球賽。”
轎車正在公路上飛快地行駛著，它的后面，尾隨者數輛同款的車子，這之后還有一部白色的救護車。
最前方的車中，正在駕車的奧菲先生看了一眼放在前面的盒子，里面裝滿了醫院帶出來的高濃度的營養合劑。
“哦…我不喜歡這個味道，有橘子味道的嗎？”
副駕駛座上，費蘭奇博士皺著眉頭地想要吐出剛剛吃下去的一顆丸子，奧菲先生卻伸手把費蘭奇博士的嘴巴捂住，“你需要吞下去，不然的話，我是不會帶你去球場的。”
“好吧，啰嗦的馬修。”費蘭奇博士搖了搖頭，并不情愿地咕咚了一下喉嚨。
似乎并不僅僅是記憶倒退，甚至還發生了記憶的錯亂。費蘭奇博士此時把奧菲先生認作了他人生老伙計之一——科技館的館長馬修先生。
“嘿，馬修，這附近有這么多大樓嗎，為什么我不記得了？”費蘭奇博士此時興致勃勃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奧菲先生不知道費蘭奇博士眼里面的世界到底是如何構成，他只能夠一切都順著費蘭奇博士話中的意思來，于是他只好無奈地道：“這世界是日新月異的，你整天都呆在實驗室，當然不知道外邊世界的變化了。”
費蘭奇博士則是不屑地笑了一聲，“胡說！世界的變化來源于技術。要不是我們整天泡在實驗室搞科學的人研發的技術，哪里來的世界變遷！我們比他們更懂！”
“我也沒有否定你的意思。”奧菲先生搖了搖頭。
費蘭奇博士此時卻皺了皺眉，“馬修，我們會不會錯過了時間？奧菲真的已經在球場等我了嗎？哎呀…都怪我，居然忘記了這件事情，要不是你提醒我的話，我還在辦公室里面批改試卷呢！”
這個‘時候’的費蘭奇博士，應該還在國家大學里面當一名教師，遠遠還沒有到他被征召到國家科研院之中的時期。
“我什么時候有提醒…哦，對了，是我提醒你的。”奧菲先生嘆了口氣，“你還真是經常會因為工作而忘了家庭。”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是？我們的教授打算挑選一名助手，這對我以后很有幫助。”費蘭奇博士搖了搖頭，“你這個沒有家庭的家伙，是不會懂的。”
奧菲先生卻苦笑道：“可你有沒有想過，奧菲他…他其實并不一定樂意看見你這樣的忙碌。或許他更加希望你留在家里多陪他一下，哪怕只是簡單地踢一下午的足球？”
“說起這事情我就來氣，這小子，今年的生日愿望居然說是要看足球比賽，還說什么長大之后要成為一名偉大的足球員！”費蘭奇博士此時咬牙切齒道。
奧菲先生一愣，“成為一個足球選手，很不錯的夢想。孩子都不是這樣嗎？”
成為偉大的足球選手…好多年前的夢想了呢。
費蘭奇博士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瞇著眼睛，靠在了座位上，一聲不吭…奧菲先生看見，連忙緊張地打開裝滿營養藥的盒子，并且推著費蘭奇博士的肩膀：“費蘭奇，費蘭奇，別睡了，快要到了！費蘭奇，吃點糖…費蘭奇！”
“馬修！別吵我。”
費蘭奇博士此時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用力地拍了奧菲先生一下，責怪道：“我困死了，好不容能瞇一會…你剛剛破壞了我的好夢知道嗎？我剛剛夢見了奧菲長大成人了，取了一個很漂亮的新娘，他正從我的手上接過誓約的婚戒啊混蛋！你居然這個時候把我喊醒了！你這樣是會承受全世界作為父親的怒火的！我詛咒你光棍一輩子！”
我…我已經從你手上接過一次了啊…父親。
“是嗎…真是對不起。”奧菲先生突然哽咽了一下。
此時，奧菲先生的藍牙耳機忽然響了起來。奧菲先生看了費蘭奇博士一眼，看他又瞇起了眼睛，說要繼續做回那個奧菲結婚的夢。
“長官，已經安排了。不過因為時間太倉促的原因，我們只能夠要求當年波茲所在的球會挑選出一隊后備的球員，他們的正選此時正在別的地方比賽…畢竟要重現當年的比賽實在是…”
奧菲先生又看了費蘭奇博士一眼，便壓低了聲音道：“聽著，我還有十五分鐘就到達，讓球員們都準備好吧。”
足球場內，人并不多。奧菲先生突然有種僥幸的感覺——幸好的是，他小時候所喜歡的那名球員所效力的球會并不出名，一直都在乙級聯賽中廝混。錯非如此的話，他實在是不知道去哪里找大量的觀眾道場。
但即便如此，也已經拉來了大量的群演，讓這里不至于太過空曠——如同當年。
“哦…已經開始了？”費蘭奇博士睜開了眼睛。
事實上，他現在就像是患上了嗜睡癥的病人一樣，走兩步路都會陷入近乎昏睡的狀態之中，但不知為何，他卻又總能夠醒過來。
費蘭奇博士沒有再提起奧菲的事情，本來奧菲先生還安排了一名小演員，臨時充當‘童年的奧菲’的，此時似乎暫時用不著。
小演員在不遠處的地方待命，無聊地看著前方一群群演們拉起了橫幅，賣力地嘶喊的模樣，然后拉了拉奧菲秘書的衣角，“就算不上場，我也要收費的。”
秘書先生滿頭黑線地盯了這小家伙一眼，暗道了一聲：這小鬼以后是有錢途的。
他苦笑地搖搖頭，然后朝著奧菲先生看了過去，不知道此時他的長官和費蘭奇博博士，都在說些什么？
“嘿！！波茲！給我用點力！你是沒有吃飯嗎？”
宛如年輕人，從這蒼老得近乎崩潰的身體之中，此刻正爆發著壯年男子一樣的活力。奧菲先生有些擔心地拉住了想要沖出觀眾席的費蘭奇博士，“費蘭奇，老伙計，你能文明一點嗎？”
“哦…對不起，太激動了。”費蘭奇博士一屁股地坐了下來，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四周：“馬修，你有沒有看見奧菲？他好像不見了！”
說著，費蘭奇博士便著急地又站起了身來——奧菲先生一愣，看來自己的父親是這才‘想起’這件事情。
他遲疑了一下，放棄讓秘書把小演員喊來的想法，直接道：“你忘記了嗎？奧菲上洗手間了。”
“哦…是嗎？”費蘭奇博士點了點頭，這才又坐了下來，搖搖頭道：“事實上，這看的我太窩火了，我寧愿留在學校繼續改卷，又或者是做實驗。”
奧菲先生莞爾道：“你本來就不喜歡運動項目的。”
想起當年費蘭奇博士帶著自己來看這場比賽的時候，他卻在雜亂的環境當中硬是睡了整整一個下半場的事情，奧菲先生便下意識地笑了笑。
費蘭奇博士搖搖頭，嘀咕著一般，“誰讓奧菲喜歡呢？等你做了父親的時候就會明白的了。”
費蘭奇博士輕輕地捶了奧菲先生的肩膀一下。
“我不明白。”奧菲先生看著費蘭奇博士，心中有根弦被觸動了一下，“我不明白你，不明白你經常把奧菲掛在嘴巴，卻又為什么總是留給他的只是背影，不明白直到后來，你的心中就只有衛星。”
“是嗎…你不明白，不明白…”費蘭奇博士喃喃自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奧菲先生敏銳地察覺到了費蘭奇博士的異常，心中突然有些激動，卻聽見費蘭奇博士忽然聳了聳肩，“你當然不明白了，因為你不是一個父親嘛，哈哈！”
“是啊…我不是。”奧菲先生長吁了口氣，看著下面足球場上你來我往的球員們，“確實，我能說你…其實，我自己也是一樣的，這些年。”
“怎么突然消極起來了？”費蘭奇博士好奇地問了一聲。
奧菲先生轉過頭來，拍了拍費蘭奇博士的腿，笑了笑，搖搖頭道：“沒什么，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而已。”
“哦，老馬修一定給你帶來了許多美好的回憶了。”費蘭奇博士點了點頭。
奧菲先生身體猛然一顫，他確定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一種近乎本能的沖動，讓他猛然地站了起來，他看著費蘭奇博士，“你說得沒錯，他們踢得實在是太差勁了，我真的該好好地罵上幾句才行。”
“哦？”費蘭奇博士一愣。
奧菲先生此時雙手抓住了護欄上，身體幾乎探了出去，大罵道：“嘿！波茲！狗屎！！快把你吃奶的力使出來！！你這個腿軟的廢物！狗屎！！！”
是如此的大聲，嘶聲裂肺般，即便是遠遠的人也能夠聽見…聽得隨時支援的秘書先生還有一群隨時候命的醫護人員都面面相窺——秘書先生甚至有些慶幸，還好這里沒有記者一類的家伙，不然奧菲先生作為國家的要員，在公眾場合這樣是很損害形象的啊。
“啊哈！狗屎！！波茲你就是一坨狗屎！”費蘭奇博士此時也大笑著站了起來，學著奧菲先生的模樣，也探出身來，“狗屎！！”
“狗屎！！”
“去死吧！！”奧菲先生猛然用力，把手上的打氣棒用力地扔向了球場當中。
“狗屎！去死吧！！”費蘭奇博士也興奮地學著奧菲先生的樣子，也扔出了手上的大氣棒。
兩人忽然哈哈大笑。
這之后，費蘭奇博士便睡著了過去，怎么也叫不醒來。
隨隊的醫生連忙上前，把費蘭奇博士送到了救護車上進行檢查，得出的結論是，這一趟出來，費蘭奇博士的身體惡化得更加的嚴重，所以需要馬上把他送回醫院當中。
奧菲先生在沉默中點頭應允了下來。
然而，才沒有過多久的時間，救護車還在公路上，費蘭奇博士卻猛然睜開了眼睛，嚇得旁邊的幾名醫護人員一陣的手忙腳亂。
但顯然這一次，費蘭奇博士的記憶沒有倒退，也沒有前進，而是回到了那日在科研院中的狀態。
費蘭奇博士的雙手都被按在了擔架床上，醫生試圖讓費蘭奇博士安靜下來，但他卻始終掙扎著。
他的目光沒有焦距一般，在發現了雙手不能動彈之后，很快便沒有了掙扎。只是他嘴唇飛快地動了起來，不停地念著一些復雜而深奧的內容。
“不行…鎮靜劑也失效了！”主診醫生一下子變得慌亂起來，“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打入的劑量已經足夠讓一頭成年的大象也…”
“那你還要繼續打下去嗎？”奧菲先生看著這主診醫生又想要給費蘭奇博士再打一枕的舉動，憤怒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但是…但是如果不讓他的大腦冷卻下來的話…”主診醫生驚恐道：“奧菲先生，他是要死的…以這種情況看來，很快！”
只見費蘭奇博士的鼻孔，緩緩地流出了鮮血，而他卻并不自知似乎的，依然雙目無神，依然進行著口頭的演算。
但過量的打入鎮靜劑，一樣會致死。
“材料！給我材料！我需要材料…給我材料！”費蘭奇博士猛然朝著奧菲先生看來，“材料…材料…”
“什么材料？”奧菲先生連忙問道。
“材料…材料…材料…”
奧菲先生咬了咬牙，猛然大喝道：“去科研中心…去科研中心！！！！”
不知道需要什么材料，但恐怕沒有比一個國家的科研中心擁有的材料更多的地方。當科研中心的院長聽到了消息之后，震驚的同時，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
直到費蘭奇博士被眾人送入科研中心，院長看到這位老伙計此刻模樣的時候，臉色一下子刷白了起來。
奧菲先生的步履十分的沉，默默地跟隨在病床的旁邊，低頭不語，院長走上前來詢問情況，他只是直接問道：“材料，準備好了嗎？”
“我不知道到底需要什么材料。”院長搖了搖頭：“不過，我讓人把能夠搬動的東西都搬到一起了…費蘭奇他到底…”
“或許是你們想要的。”奧菲先生聲音很冷，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院長，冷聲道：“我不允許你們錯過任何一點東西！”
院長重重地點了點頭。
此時，科研院的研究員已經清理出來了一大片的地方，所謂的材料分門別類，幾乎占據了房間內三分之二的空間。甚至，他們還準備了各種各樣的工具。
在眾人不同的目光之下，費蘭奇博士從開始的需要人的撐扶到后來的猛然間健步如飛沖入了材料當中，開始瘋狂地尋找著什么。
沒有像上次那樣，在墻壁上寫下大量超前的知識，費蘭奇博士只是把這里的材料翻了個片，大量珍貴的材料被他如同垃圾地翻到在了地上，看的好些人直皺著眉頭，一副心痛的模樣。
忽然，費蘭奇博士似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東西，然后連忙拿著放在了工作臺上。
那是一塊像是木板一樣的東西。
“這是…木板？”一名研究員不解地看著費蘭奇博士此時對著這塊木板開始敲打起來的模樣——事實上，這確實是一塊木板，一塊從裝載珍貴材料的木箱當中掰下來的木板。
接著，費蘭奇博士開始取來尺子，鋼鋸，釘子等等最普通不過的工具，開始對這塊木板裁剪起來。
沒有人知道費蘭奇博士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只是費蘭奇博士把木板裁剪到了一半之后，忽然又停下了手來，似乎是正在考慮著什么——他撿起了一根油性筆，然后就開始在工作臺上寫著東西。
“去看看他寫的是什么吧。”院長皺了皺眉頭，指揮一名研究員過去。
那研究員點了點頭，在奧菲先生那帶凌厲的目光之下，只敢悄悄地來到費蘭奇博士的身邊，朝著工作臺的臺面看了過去。
他起初皺著眉頭，似乎有些不解，但漸漸地，伴隨著費蘭奇博士寫下東西的增多，便開始張開了嘴巴，到了后來，這名研究員甚至匆匆茫茫地趕了回來。
“是…是…是…”
“慢點說？別慌！”
“是設計圖！是一份設計圖！”研究員此時飛快地道：“好像是三級推進火箭的設計圖…但是構造我從來沒有見過！我計算不出來！”
“找人來！”院長當機立斷。
似乎…又回到了上次在會議室的那一幕。
大量的研究員開始匯聚在這地方，他們把費蘭奇博士畫在了工作臺上的東西掃描進入了計算機當中，開始分析著它的結構，甚至開始做數據模型，以便能夠即時地得出一些結論。
奧菲先生沒有去理會這些科學家此時的熱情和是不是的驚呼聲音，他只是看著費蘭奇博士的背影。
還是這樣的背影…一直以來，給予他的都是這樣的背影。
他身邊的主診醫生此時卻越發的著急起來，忍不住便在奧菲先生的耳邊道：“奧菲先生…真的不打算制止費蘭奇博士嗎？他已經維持這種狀態很長時間了，再不停止的話，我恐怕…恐怕真的沒辦法了。”
“你們不是早就沒有辦法了嗎？”奧菲先生看了這位主診醫生一眼。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給予他，以及背后的專家小組的時間實在太少，從前也沒有任何參考的病例。
面對著奧菲先生的目光，他最終只能黯然地搖了搖頭。
奧菲先生不再理會主診醫生，而是看著費蘭奇博士的背影，呢喃道：“這樣…你就能滿足了嗎。”
奧菲先生嘆了口氣，他感覺自己已經沒有留著的必要…至少，他不忍心親眼看著費蘭奇博士再他的眼前倒下。
至少…讓他的偉大停留在自己的心中吧。
背負了一整個團隊的生命，甚至還包括了自己的兒媳在內，這份罪惡感對費蘭奇博士的折磨，奧菲先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為他和他就一直都住在了同一個屋檐下，有著世上最親密的關系。
卻因為這樣，他無法原來費蘭奇博士…他也無法不讓自己原諒費蘭奇博士。
瑪姬…這時候也在看著嗎？
奧菲先生恍惚之間，宛如看到了許多不屬于這里的身影…他妻子的身影，她妻子瑪姬的同事們——那些在很久之前災難中失去了生命的人。
奧菲先生知道這是自己看見的幻想，心靈煎熬所交織出來之景象。
他們都在費蘭奇博士的身邊，在那工作臺的四周…離去的人所留下的，一直都在費蘭奇博士的身上。
他們的精神…他們的意志。
“就是這些，一直都在支撐著你嗎？”奧菲先生喃喃自語。
他放佛看見了瑪姬沖著自己看來，微微一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便專心致志地看著費蘭奇博士，仿佛是再說：看，這是我們的驕傲。
奧菲先生想要說些什么，但他戛然而止，他閉上了眼睛，努力地把現實與虛幻所交織出來的這一幕記下。
“就這樣吧。”奧菲先生給費蘭奇博士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他忽然想要去敲開那間一直丟空了的科研院的辦公室——那屬于他妻子瑪姬的辦公室。他記得在那張辦公室的桌上，好像還擺著了一張家庭的合照。
或許，應該是時候把這份遺物也帶回去了。
“咦，這模型，怎么和設計圖對不上？”
“我看看…奇怪，這火箭模型的結構，是不是太老了？這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見過啊？”
“M901號衛星…這是M901號衛星計劃用的火箭推進器的模型，我想起來了！”
雜亂的聲音，奧菲先生忽然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轉身回望…看著那蒼老的背影正在小心翼翼地組裝著一個款式老舊的模型。
這個模型…
“博士這是做什么？一邊在推到最新型的火箭設計圖，一邊在動手弄一個最老款的模型？完全搭不上啊？”
奧菲先生一步一步地朝著費蘭奇博士走去…背影越來越近了，比他小時候起床看著他出門時候的背影要近了，比他躲在書房外邊看著他的背影要近了，無比的靠近了…
“嗯…我想起來了，這個火箭是當年科技大賽費蘭奇的參賽作品。就是因為這火箭的構造，讓他獲得了冠軍，從那以后科研中心才挖掘了當時還在大學任教的他…嗯，確實是這個模型沒錯。”科研院的院長此時回想起來了許久之前的回憶，但卻對費蘭奇博士此時組裝這個模型出來十分不解。
但奧菲先生已經來到了工作臺前。
——奧菲，今年的生日禮物想要什么啊？
——火箭，我要一艘火箭！！我要上太空，我要當太空人！
——奧菲，我們國家現在找不出來這種東西啊…換別的，一個新的足球怎樣？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做太空人！我要坐火箭！
——好好好，爸爸給你做一個的得了！
——奧菲，你看我給你做了什么？蹬蹬蹬，火箭來了！
——我不要，這個火箭不能飛天上的！
——嗯，做大的火箭要很長的時間啊，你現在先拿著這個，等以后，爸爸給你做一個真的火箭，能夠送人，送衛星的火箭好不好？
——真的？
——我不騙你。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奧菲先生緩緩地把手放在了費蘭奇博士的手背上，用力地抓緊，“一言為定…”
費蘭奇博士身子微微一顫，卻又很快繼續專心地組裝著工作臺上的模型。
一切一切。
全為了你。
“爸…別走！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