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0章:二十八宿 眼前的青衫老者,正是蕭家的老仆,許多年前的記憶,蕭塵又一次浮現心間。
何伯上次逃過一劫,此時見到他回來,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動,兩只深陷進去的眼窩噙滿了淚水,只是一聲聲地喊著:“少爺…少爺。”
聽聞蕭塵回來了,整個蕭家像是忽然熱鬧了起來,許多少年少女都跑了出來,好奇地看著這個仿佛神話一般的昔日蕭家四少爺,當年與蕭塵蕭婉兒蕭寒同齡之輩,他們在凡塵習武,如今都已個個步入中年,娶妻生子,亦或是嫁作人妻。
夜里時,繁星滿天,蘇晴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都是從前蕭塵愛吃的,窗外明月窺人,照耀著凡塵的點點溫馨。
“心兒,來,多吃點…”
蘇晴臉上笑如春風,時不時往皇甫心兒碗里夾菜,而蕭塵則在旁,與父親小酌幾杯,如此天倫,又有幾時。
月上竹梢,一桌菜漸漸涼了,蕭亦凡忽然放下酒杯,重重嘆了聲氣:“唉!”
蘇晴立時輕輕瞪了他一眼:“塵兒好不容易回來,你嘆什么氣,真是…”話到此處,自己卻又聲音哽咽,兩行眼淚毫無征兆便滑落了下來。
“哎呀,你這人…”蕭亦凡眉頭一皺,伸手去擦她眼淚:“小子今天回來了,高高興興的,你哭個甚么。”
“爹,娘…是孩兒不孝,不能常伴你們膝下…”
這一刻,蕭塵聲音也哽澀了,兩只眼睛紅紅的,蘇晴淚眼看著他:“塵兒,不要去好嗎…今日我收到你外公傳來的靈訊了,他們說要打開那什么封印,送你上離恨天,為什么…紫府那么多高人,為什么偏偏選中的是你…”
“娘…”
蕭塵聲音哽澀,胸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時至今日他才發現,這一生他都在追尋前世,追尋師父,然而,卻忽略了這一生愛著他的人。
明月無聲,時入深夜。
蕭塵又回到了昔日的居處“紫藤閣”,但見滿院子的紫藤花,在月光下閃閃爍爍,花香四溢,伴著陣陣清風,沁人心脾。
“生者百歲,相去幾何。歡樂苦短,憂愁實多…”
一聲聲琴音,伴著沉郁的話語隨風而去,蕭塵月下撫琴,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一樣,正此時,琴中傳出一個少年明朗的聲音:“小子,此去離恨天,十死無生,你當真想清楚了么?”
“夙夜,你與我相識數千載,莫非,也不明白么。”
蕭塵輕嘆一聲氣,手中琴曲仍自不斷,十指輕挑慢撥,陣陣琴音悠長不絕,夙夜道:“罷了,既你心意已決,吾多說無益。”
琴中再無聲音傳出,只余庭中月色,又獨自清冷了幾分,過得片刻,庭外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淡淡月下,只見皇甫心兒慢慢走了進來。
“心兒,你還未睡么…”
蕭塵按弦止曲,站起身來,又輕嘆一口氣,道:“是娘親讓你來勸說我的吧…”
皇甫心兒慢慢走了過來,輕輕伏在他肩上,細聲道:“我不會勸你,但還是那句話,你在哪,我便在哪…”
“心兒…”
夜,又漸漸深了幾分,清風微拂,將兩人發絲纏繞在一起,像是一段解不開的今世塵緣。
次日清晨,蕭塵去到蕭家后山古墓,替爺爺清掃了碑前落葉,到中午時,蕭寒和蕭婉兒回來了,又到下午時,蕭塵獨自去了后山,捻指結印,虛空中立時出現了一條青龍虛影。
“后輩,汝又與吾見面了,這一次,汝召喚吾,是為何事。”
“青龍前輩…”
蕭塵看著半空中的青龍虛影,當初青龍給了他三片龍鱗,其中一片用于封印五岳山,另一片用于那次大戰寂滅天,還有一片,便是用于守護凡塵蕭家。
“汝…且說無妨。”
蕭塵深吸了口氣,道:“如今六界之劫將至,晚輩想請青龍前輩,與另外三位前輩守護這凡塵的一方天地,縱然來日難逃湮滅之劫,但有四位前輩守護,至少凡塵可保。”
“恩…”青龍一對龍目炯炯有神:“吾…答應汝。”說罷,化作一片風云而去。
蕭家正在練武的少年少女看見后山天空中一閃即沒的龍影,個個都驚呆了,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到夜里時,蕭塵來到了蕭家最高的山巔之上,一身素衣,映月而立,望著滿天的星辰,忽然間,起風了,一股勁風扶搖直上萬里,這一剎那,整個凡塵像是瞬間被一股無上神靈氣息所籠罩了。
不管中原九州也好,塞外西域也好,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圣靈氣息,紛紛下床啟窗而觀,只見天上風起云涌,東邊天際忽然出現了青龍影像,西方天際出現了白虎影像,南方天際出現了朱雀影像,北方天際出現了玄武影像。
“神靈…是神靈啊!”
景象蔚為壯觀,所有人都驚呼了出來,這一刻,人間大地,像是被萬丈神靈氣息庇佑,妖邪盡散。
下一瞬間,只見青龍影像忽而化作東方天際最閃亮的若干星子,白虎影像化作西方天際若干星子,朱雀影像化作南方天際若干星子,玄武影像化作北方若干星子。
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更有不少人沖至屋外,虔誠地拜了起來…
遂后世有書記載:
天之四靈,化二十八宿,以正四方。
東方蒼龍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
西方白虎七宿:奎、婁、胃、昴、畢、觜、參;
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
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注①)
蕭家山巔之上,蕭塵臨風而立,望著天上二十八宿,這一刻,心緒漸漸平靜了下來,縱然湮滅將至,有四靈化二十八宿守護,雖無法護得六界,但凡塵這一方小小天地,卻可保萬載無憂。
“是你請的青龍前輩…”
皇甫心兒忽然從山下走了上來,蕭塵轉過身去,見她臉上神色平靜,輕輕一笑:“心兒,你放心,不會有事…我只是擔心這次破開離恨天封印,會影響到凡塵,所以才讓青龍前輩守護凡塵,并非是因為…”
“噓…”
皇甫心兒走了上來,素手纖指,輕輕擋在了他的唇邊:“不要說了…”
次日,幾人又去了三清門,然后便回了紫府,接下來還剩四天,這幾日四位太圣和紫府諸多高人在十萬大山維持離恨天的穩定,觀滄海和靈墟境的幾位地仙祖,則在讓五洲各地的修者維持天地大陣。
而蕭塵這幾日去了許多地方,去了曾經認識柳鳳凰的青玉門,去了紫默青風所在的玉卿門…最后,去了昔日故地,玄青門的遺跡。
“天地悠悠,前塵如夢…師父,我又回來了。”
蕭塵走到了紫宵峰的遺跡上,只見遍地亂石嶙峋,雜草叢生,再不見往日仙氣輝煌,這一刻,他心中卻又逐漸平靜了下來,世間何物不衰?何物不朽?當年鼎盛天下的玄青門,如今,也只剩下七座殘敗的山峰,埋葬了一個時代的過去。
已是七天過后,六月初一,蕭塵回到了十萬大山離恨天,其余人也都到齊了,放眼望去,那道沖天光柱附近,黑壓壓的一片全是人影,今日不知來了多少人。
“你…真的決定了么…”
素憐月飛到了他身邊,這一刻,心中像是有著千言萬語,臨了別離,才發現不知從何說起。
蕭塵看著她,輕輕開口,想要說什么卻還未說出,便被她止住了:“算了,你別說了,反正你記住,你要是沒回來的話,我可告訴你,我到時候就專門修煉那些亂七八糟的魔功,成為天下人人得而誅之的第一女魔頭…”
蕭塵苦笑了笑:“誰說不回來了?我還得回來娶你們為妻呢,到時候你們就給我生一堆小猴子,然后開宗立派,就叫,就叫…”
“你!”素憐月輕輕瞪了他一眼,又偷偷往四周看了看,還好沒教人聽見,瞪著他道:“這么多人呢,沒個正經,別把你那小徒兒也給教壞了。”
臉上在笑,心中卻甚是苦澀。
“蕭塵,準備好了么?”
這時,觀滄海也從遠處飛了過來,蕭塵向他看去,點了點頭:“可以了,開始吧。”
眾人再不猶豫,立即在四位太圣和諸位紫府高人組織之下,往光柱附近凝起了陣法,這一刻萬眾矚目,隨著諸位高人玄力一齊注入,霎時間,整片天際風云驚變,萬物失色,一股強大的天地之力,瞬間籠罩了整個紫府。
只見那沖天玄芒瞬間強盛了無數倍,縱然是有此刻紫府所有高人合力,再加上無數修者助陣,也依舊無法撼動這離恨天封印分毫,光憑眾人之力,是遠遠不夠的。
“師父…”
蝶衣像是已經做好了準備,慢慢走到了他身邊,蕭塵向她看去,只見她模樣楚楚,搖了搖頭:“蝶衣不怕,師父替我解開封印吧。”
注①:二十八星宿并非指二十八顆星子,而是由若干星子組成,詳見“二十八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