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苦…好痛苦…”
那人沙啞的聲音里,又帶著十分的痛苦,一步步搖搖晃晃向幾人走來,蕭塵將其余人護在身后,凝視著這個怪人,在他身上,竟然已經感受不到生人之氣了。
“好痛苦…好痛苦!”忽然間,只見那人雙眼里迸射出兩道綠芒,一下子朝眾人撲了過來,身形竟是奇快無比。
“當心!”蕭塵真元一催,一掌擊出,將那人震飛了出去,那人落到地上,似又恢復了幾分清醒,向幾人伸去手,又從地上慢慢爬了過來,嘴里不斷道:“好痛苦…好痛苦…殺了我…好痛苦…”
“這…這是什么…”
白楹臉色有些發白,初七已經祭出了月刃,凝神護在蕭塵身旁,皇甫心兒也手按劍柄,戒備著四周。
就在這時,附近又響起了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好痛苦…好痛苦…”
聲音嘶啞而又低沉,詭異至極,幾人向四周看去,只見周圍不知從哪里突然冒出了許多這樣的怪物,密密麻麻,數之不盡。
“是僵尸!”
“不對,僵尸身體不壞,是尸魅…也不對,是行尸?但為何又能說話…”
轉眼間,密密麻麻宛如潮水的怪物已經將幾人包圍在街道上了,只見那些怪物,個個模樣恐怖,像是死了,又像是沒死,一個個歪著身子,伸著雙手,搖搖晃晃朝幾人圍了上來。
“花…妖花…”忽然間,白楹臉色變得慘白,額上冷汗涔涔,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整個人,像是快要暈過去了。
“白長老!”蕭塵立即將她扶住,又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怪物,道:“去天上!”說罷,將白楹抱著,雙足一蹬,往天上縱飛了去。
蕭寒捻指結印,迅速招來了飛云石,幾人落在飛云石上,往下方望去,只見整座城,竟然都是這種可怕的怪物。
“白長老,沒事,沒事…”蕭塵將白楹扶著躺在涼亭里,一只手扶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掐著她的人中,向旁邊皇甫心兒道:“心兒,去拿杯水來。”
白楹仍是臉上冷汗涔涔,雙眼無神,像是陷入了年幼時的夢魘一般,不斷喃喃道:“噬魂妖花…一夜間,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變成了怪物…”
并非她修為低,而是她年幼時經受了噬魂妖花之難,兒時的恐懼記憶,已經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里,如同那次天上出現血月時,她嚇得躲在桌角下,不知所措。
“沒事,沒事…”蕭塵扶著她,輕輕擦去她臉上的冷汗,輕聲安慰,又向下方城中看去,昔日的繁華之城,如今竟然變成了一座鬼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這些人,絕對不是遭受到了噬魂妖花襲擊。
被噬魂妖花種入體內后,普通人會變得力大無窮,修者則會修為暴漲,但是等噬魂妖花一凋謝,人就會變成枯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所以這些人,并非受了噬魂妖花襲擊。
片刻后,白楹總算好了些,蕭塵看著下方街上的怪物,昔日一幕幕的記憶,又浮現腦海,參加苦境問劍,去云霧院…
“主上,那里有東西。”初七站在飛云石邊緣,忽然凝神道,蕭塵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下方某個街角,生有一片紅花,但距離過遠,看不真切。
“主上且在上面,屬下去看看。”
初七說著,身形一動,往下方落了去,街上的怪物見有人飛下來,立時如潮水般圍了上來,初七一掌擊出,掌力將這些怪物震開,隨后又只見她玉手一拂,便摘采了兩株花在手里,往上面飛去了。
“主上請看。”初七將那兩株紅花遞出,只見花瓣殷紅似血,形狀與普通的花大不相同,花莖無葉,花瓣細長而內卷。
“這不是噬魂妖花。”蕭塵拿著手里兩株紅花,凝神道:“陌上三尺,黃泉花開,這是…黃泉彼岸花。”
“彼岸花…冥界黃泉接引之花…”白楹臉色仍然有些泛白,向城下望去,這才看見,一片無邊無盡的紅色花海。
“喵哩個乖乖,怎么這么多黃泉花…”芝巒望著下面無邊無際的紅色花海,頓時只覺全身毛骨悚然。
“事情不對,快去云霧院。”
蕭塵眉心越鎖越深,他現在非常擔心水月,靈訊傳過去也像是被什么所阻擋了,此刻他恨不得能夠萬里瞬移,一瞬間趕到云霧院,但是上次從巖州城去白霧城,足足花了半個月時間,雖說那次是游山玩水,但這次即便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也至少要一兩天才能到,而且還是…沒有阻礙的情況。
此刻,在云霧院后山,夕陽西下,一片蒼涼,大大小小的山坡上,山洞前,坐滿了老弱婦孺,都是從巖州城逃出來避難的百姓,還有附近城鎮逃來避難的百姓,短短數月,難民的數量已經從不到三千,上升到了五六萬。山河破碎,國破家亡,流離失所,對比百年前妖花亂世的慘狀,也近了。
“爹爹…”江芊芊走到了父親身旁,手里端著一碗清粥遞給他。
如今,她再也不是昔日的千金大小姐了,巖州城已經沒了,百姓們流離失所,她也流離失所了,她腰間懸掛著的劍,刻寫著她的仇恨。
“唉…”江別天搖頭嘆了聲氣,搖搖手,示意將粥端給其他人,而不遠處,天心閣和無念宗的幾個老家伙也坐著發呆,他們是巖州城的兩大修真門派,從前總愛較勁,如今卻對坐在一起,無言相對,門派已經沒有了,又還較個什么勁。
短短數月,苦境黃泉卷席了整個四小境,愿意臣服他們的,便得生路,反抗的,便會被他們種下痛苦,巖州城本來已經妥協了,卻仍是未能幸免于難。
此刻,還有許多云霧院的弟子,手臂上纏著繃帶,或是受了輕傷,或是受了重傷,這些日他們試圖反抗,但每每,都是被逼了回來,敵人太強了。
楚天闊看著滿山的難民,深深嘆了口氣,秦天羽和沈千夜他們在幫忙送粥,徐靈兒和楚萱萱她們在替受了傷的師弟們包扎。
“糧食,已經不夠了,最多還能支撐七日。”這時,后面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楚天闊轉過身去,卻是水月來了。
“你好些了么?”
“沒事了。”水月看著滿山的難民,嘆道。
黃泉已經將整個白霧城封鎖了,黑角城愿意臣服,現在成了黃泉的爪牙,唯有這座云霧山,黃泉的人目前還強攻不上來,因為山上有著厲害的禁制陣法和劍陣,還有一頭上古神獸貔貅。
但是,黃泉卻采取了封鎖,封鎖了城里城外,封鎖了云霧山的四周,阻擋了那些想要支援云霧院的人。
所以現在,云霧院像是成了一座圍城,想進來的人進不來,想出去的人出不去,只能等死,即便修仙之人不吃飯,可是五萬多難民需要吃飯,即便每人每日只喝一碗粥,剩下的糧食,也只夠維持七天不到了,過了七天,五萬多人,只有全部餓死。
要么,云霧院臣服,三圣自刎,兵解自身,交出整座云霧山。
前天夜里,秦天羽和沈千夜帶著十幾個師弟師妹,偷偷下山,想去城里找些糧食回來,卻陷入了險地,累得三真人趕去,受了重傷而歸,還讓云裳師妹被捉了去。
楚天闊向遠處天際望去,那里黑壓壓的一片,不是陰云,而是黃泉布下的封鎖,沒有人出得去,沒有人進得來。
不遠處,靈尊貔貅匍匐在草地里,舔舐.著前足,前段時間三圣遭了黃泉老祖的暗算,是他將三圣馱回來的,前腳受了些傷。
“唉…”水月長長嘆了聲氣,就在這時,山口處忽然傳來了動靜,接著只見十幾道人影迅速過來了。
這邊的眾弟子也紛紛引首張望了過去,那十幾人到得近處,這邊立時有不少佩戴紫色徽章的弟子呼喊了出來:“是師兄們!是百里師兄他們回來了!”
百里笑花落、江染愁、易水寒、風滿樓…
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全是已經出師的老弟子回來了,如今佩戴白色徽章和青色徽章的弟子,都沒有見過他們,但是在玄天榜前十上面見過他們的名字,此刻見了,許多人眼中都露出了敬佩之色,這些人,就是他們的天榜師兄。
“三師公,楚師兄。”百里笑花落走上前,對著水月和楚天闊拱了拱手,水月微微皺眉道:“你們如何進來的?”
風滿樓道:“前些日我們便已經混入城里,今日趁著他們戒備松懈,悄悄潛了上來。”
“這樣么…”
水月看著昔日的弟子,心中也是異常的感動,盡管這里大多都是大師公雷嚴的弟子,沒有一個是她的弟子,但是如今這等局面,他們還愿意冒性命之險回來相助,已經不用再多說什么了,而有的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這里了。
那么,他,還會回來么…
水月望著南邊的天空,那里是紫境的方向,猶記得那年蕭塵離開云霧院時的情景,但他,終究不是云霧院的人,他是紫境的城主,他對云霧院,應該沒有什么感情吧,這一個多月,接連數次傳靈訊去,都如石沉大海,杳無回音。
想到此處,水月心中說不出酸楚,腦海里又浮現出了那晚的畫面,那次因為千殺御風的事件,自己被關,他夜里來相救,被雷嚴打得吐血,也要站在自己前邊,他叫自己師父…
回憶越是如此,此刻水月心中越是難受,眼睛,也慢慢有些紅了,心中反復念著一句話:他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