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人間亂(一)
夜風月色，撩人心弦。
蕭塵凝視著千羽霓裳的淺淺雙眸，當年，或許真的發生了許多事，很多事，也無從再去追溯。
倘若時光倒流，又回到從前，如今，又會是怎樣的另一番風情。
很多話，她不說。
千羽霓裳輕輕一笑，又抬頭望著明月，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是無暇，蕭塵靜靜看著她的側臉，原來時間，真的過去好久了，昔日的師妹已經長大了，自己，也不再是那個少年了。
“師哥，你看今晚的月色美嗎？比起紫宵峰如何？”
千羽霓裳有意轉開話題，而蕭塵，依然靜靜不語，腦海里又浮現出了昔日一幕幕，雖是記憶零零碎碎，但依然記得她舊時的容顏。
“師妹，你這一世，是不是有很多難言苦衷？”蕭塵看著她的側臉，靜靜問道。
千羽霓裳轉過頭來，一雙美眸靜靜看著他，搖了搖頭。
是不說，還是沒有？蕭塵也不再追問了。
“那位姑娘，這兩天應該就快醒來了，到時候我送你們回人間。”千羽霓裳看著他，靜靜道。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是該回去了，凡間事未了，終究心難平。
千羽霓裳又問道：“可以告訴我，師哥是如何與她認識的嗎？”
蕭塵抬頭望著明月，娓娓道：“小時候我記憶尚未蘇醒，兩家聯姻，我出生后不久，兩家便定下了這段婚約…”
一連說了許久，說到后來誤會分離，說到后來分分合合，形同陌路，千羽霓裳在一旁靜靜聽著，仿佛就像是聽著…昔日他與自己的故事。
不知過去多久，夜又涼了幾分，蕭塵轉過頭看著她：“你呢？這些年如何？”
千羽霓裳笑了笑，雙手支頤，看著天上明月，笑著道：“我能怎樣，一個人住在這清冷宮殿里，追求無上的修為境界…”
蕭塵靜靜看著她，靜靜聽著她把話說完，如今數千年已過，她早已拋卻人世間的七情六欲，一心只在修煉，心如止水，追求那無上之境，但是，真是如此嗎？
許久后，聽她說完了，蕭塵才又問道：“那你如何找到我的？如何知曉我來了天界？”
“是流月告訴我的。”千羽霓裳輕輕一笑，轉過頭看著他：“那天你經過流仙城，拿了個自由擂首座，后來流月向我提起，我一聽‘一塵’，料想便是你。”
“原來如此…”
千羽霓裳淺淺笑道：“是啊，流月是我一千多年前收的弟子，如今她有了自己的仙都，掌管三十萬天兵，但仍是稱我一聲師父。”
蕭塵驀然抬起頭來，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她真的已經不是當年的玄青門小師妹了，如今她非但擁有了自己的仙域，廣收弟子，連弟子都已經是仙界鼎鼎大名的人物了，而自己卻…
“師哥…”千羽霓裳雙眉微微一蹙，似是知曉他此刻在想什么，向他挪近了些，按著他的手背，搖了搖頭。
蕭塵只是苦澀一笑，又過了一會兒，忽然道：“對了，你幫我看樣東西。”
“什么東西？”千羽霓裳看著他，略有些疑惑道。
“這個，你幫我看看，是什么人的劍。”蕭塵說著，從元鼎里取出了那把青色龍紋飛劍。
月光下，只見那劍身龍紋栩栩如生，整把劍，也像是籠罩著一層神秘青芒，千羽霓裳一見此劍，臉色立時變了變。
蕭塵見她神情有異，心想她果然知道得比自己多，問她算是問對了人，又問道：“師妹，你可否能看出此劍來歷？是何人所有？”
這一刻，千羽霓裳神色凝重，緩緩接過龍紋劍，拿在手中反復看了又看，確定無誤，最后向他看去，鄭重其事道：“這把劍，你從何處而來？”
“我…”蕭塵手指微微動了動，說道：“我在一座山谷下面撿到的，那天我…”
“你說謊！”不等他話說完，千羽霓裳便凝眉打斷道：“以前在玄青門，你每次跟我說謊，手指都會不自覺的動一動，告訴我，這把劍你到底從什么地方來的？”
“呃…”這一刻，蕭塵又不禁回想起了當年，贈她秋水劍時的情景，她問自己，劍是從何處而來。
“師哥，你到底說不說？”千羽霓裳似乎有些著急了，雙眉緊蹙的看著他。
“呃…”蕭塵撓了撓頭，干笑了兩聲：“沒事，真的是撿的，你先告訴我，這把劍是誰的？”
千羽霓裳凝視著他，似乎有些惱他不肯跟自己說實話，最后等了許久才道：“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很熟悉。”
蕭塵雙眉微微一皺，瞧她剛剛的神色，絕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為什么不告訴自己，棄蒼天不說，她也不說，這把劍的主人，那晚見到的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過了一會兒，又問道：“師妹，我知道你知道，告訴我吧，這把劍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千羽霓裳看著他，這一刻像是真的生氣了。蕭塵也不禁微微一怔，她從來沒有如此兇過自己。
過了一會兒，千羽霓裳又看著他，雙眉微蹙，語氣稍稍緩和一些：“好了，師哥，這些事你不要管了，這把劍，我先替你收著。”說著，便要將劍收起來。
蕭塵微微一愣，連忙按在了劍柄上，搖頭道：“不行。”
“師哥！”千羽霓裳看著他，雙眉緊蹙，她并不是想要這把劍，而是不想蕭塵又莫名其妙跟著去蹚一趟渾水。
過了許久，千羽霓裳才輕輕嘆了一聲氣，她知道拗不過蕭塵，以前在玄青門拗不過，現在依然拗不過，因為是她的師哥，而不是她師弟，若是師弟不聽話，她一巴掌就呼過去了，可是對師哥，怎能如此。
蕭塵將劍拿了回來，輕輕笑了笑：“沒事…”
千羽霓裳看著他：“此劍，你絕不可現于人前，更不可拿出來用，最好是找個沒人的地方扔了，知道沒？”
蕭塵點了點頭：“放心，沒事…”話雖如此，心里卻有些不大好受，從前自己可以事事回護于她，而如今卻讓她事事擔心自己…實力，終歸揭底，實力不夠。
涼風習習，樹影微晃。
接下來的半夜，兩人說了許多話，仿佛要將這遺失的數千年，彌補回來，但千羽霓裳自剛才見到那把青色龍紋飛劍后，卻始終有些魂不守舍。
直到曉風殘月，清晨時分，兩人才去到了皇甫心兒療養的秘境，千羽霓裳查看了一會兒，輕聲道：“大概明天，她就能醒來了…”
“恩…”蕭塵微微點了點頭，等心兒醒來了，則意味著自己要回人界了，許久后才又道：“那就麻煩師妹，讓人修書一封，告訴孟嘗上仙，我已經回去了。”
“恩。”千羽霓裳看著他，點了點頭。
又到第二天時，在蕭塵和千羽霓裳合運功力之下，皇甫心兒總算醒來了，醒來后發現自己身不沾衣的坐在一座水池里，又見池邊站著蕭塵和一個陌生女子，不由得一驚，連忙捂住了肩膀：“你們…”
“你先出去會兒吧，我替她將衣服穿上。”千羽霓裳轉過頭，看著蕭塵道。
“恩。”蕭塵點了點頭，又向水池里皇甫心兒看去：“心兒，沒事，我們安全了，不用擔心。”說完，才往外面而去。
等候片刻，等皇甫心兒穿上衣物了，蕭塵才又走了進去，皇甫心兒站在水池邊，低頭緊緊捏著手，臉頰緋紅，雖然剛才有池水遮羞，但想到這些日以來，如果是蕭塵一直這樣在外面運功，不免還是有些難為情。
“她，她是誰啊？”見到蕭塵走進來了，皇甫心兒低頭看了千羽霓裳一眼，即便同為女子，也不禁為千羽霓裳那芳華絕代，還有她身上的仙氣所吸引了。
蕭塵輕輕一笑：“這位是落花宮主，當日在詭云山脈，是她救了我們。”
“哦…”皇甫心兒又偷偷看了千羽霓裳一眼，仍是覺得她仙氣非凡，即便是玉娥仙子，也難以比擬，何況是自己呢。
千羽霓裳道：“好了，我送你們回凡間吧。”
片刻后，三人來到了落花谷一處懸崖邊，下面是無邊無際的云海，只見千羽霓裳捻指結印，那云海之上便沖上來一道白色玄光。
因為蕭塵和皇甫心兒是凡界之人，所以能通過這道玄光回凡間，但是她自己卻不可能，因為她早已脫去凡身，沒有凡籍了，故只要六界封印一日尚在，她便難以本尊下凡，而玉娥仙子之所以能自由上天入凡，是因為玉娥有著仙籍的同時，也有著凡籍。
否則的話，沒有六界之隙封印，天上仙王都可隨意下凡，那人界豈非亂套了？
蕭塵走到懸崖邊，看著云海里的玄光，又回過頭看了看千羽霓裳，仙凡終有別，此一別，不知何時再相見，但此行，總算了了一個最大的心結，他最大的心結，莫過于之前誤會千羽霓裳陷害他，這個心結，終于了了。
千羽霓裳輕輕道：“去吧。”話末衣袖一拂，輕輕一送，將他和皇甫心兒送入了那道玄光里面，僅片刻，玄光便帶著二人消失了。
千羽霓裳負手而立，衣袂飄飄，看著漸漸恢復平靜的云海，這一刻，美眸里似是又泛起了一絲漣漪，直至許久后，才見她目光忽然一冷，冷聲道：“出來吧。”
“呵呵，還真是，師兄妹千年情深吶…”
后面，傳來了一個低沉而又陰森森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