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0二章 一個熟雞蛋

　　蕭四明見過肖華回到德州后，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遺漏了什么！

　　不是蕭四明要想，而是日軍詭異的行動迫使他不的不想！

　　濼口之戰結束的當晚，蕭四明在出發返回德州前，得知了中央社播發新聞通稿的事兒，當時就想到了日軍必須在發動武漢會戰前先解決后方不穩問題，一旦蘭封會戰結束，隴海路的日軍第十六師團、混成第三旅團、混成第十三旅團就可以掉頭北上，自南向北橫掃，配合第五師團，消滅占領德州、屢次重創日軍的八路軍東進先遣支隊。

　　也就是說，蕭四明心里對豫東之敵可能停止向西進攻、繼而掉頭北上，加入華北戰局有了思想準備，考慮下一步作戰計劃時，已經考慮了這個因素。

　　因此，回到德州后，蕭四明一邊等候王麓水和黃驊他們前來會和，一邊和總部保持密切聯系，靜等日軍在蘭封一線停止進攻的消息，好選擇時機展開進一步行動。

　　讓蕭四明想不到的是，總部通報的情況和他的思考出入很大！

　　第一戰區確實是象歷史上那樣，在5月31日下令撤退，結束蘭封會戰。日軍呢，同樣和歷史上一樣順勢攻占了蘭封城，并向相距僅僅50公里的開封發起進攻！

　　日軍沒有象蕭四明想的那樣，在蘭封一線停步不前。相反，依然是一頭瘋牛，繼續瘋狂西進！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呢？

　　萬事反常即為妖！

　　直覺中，蕭四明認為日軍在搞鬼，但沒有情報支持，他弄不清日軍在搞什么鬼！

　　請求延安指令周邊黨組織和部隊監視日軍、給東進先遣支隊提供情報的電報，早就發了，但急切之間哪里能馬上就有日軍行動的準確情報么！

　　蕭四明不得不再次陷入沉思！

　　這一沉思，蕭四明就想的多了！

　　從山西戰場想到豫東戰場，從日軍第五師團回師濟南想到板垣征四郎即將出任近衛內閣陸相，從德州重要的戰略地位想到日軍在豫東前線為什么還不停止進攻，然后，蕭四明就想到了萬一第一戰區扒開花園口后，濤濤黃水滾滾而下，多少村莊、房屋、牲畜被淹沒于黃水之中，多少人家親人之間連喊一聲都來不及，就湮滅在黃水之中了。

　　想來想去，蕭四明就有點喪氣，覺得自己為了挽救危局，冒著違背延安分散發動群眾、開展敵后游擊戰的指示精神的風險，集中主力，奮然一擊，奪取德州，目的是要拉住日軍沿隴海路向開封、鄭州瘋狂進攻的腳步，避免蔣介石扒開花園口、造成近百萬人死亡、上千萬人流離失所的大悲劇。明明攻占德州的行動是四兩撥千斤、攻敵所不得不救，為什么日軍竟然絲毫不為所動，僅僅是抽調第五師團回師華北、而隴海路之敵卻不為所動呢？

　　難道驕橫兇殘、老奸巨猾的寺內壽一大將，真的以為憑一個第五師團，就能抓住八路軍東進先遣支隊、消滅東進先遣支隊么？

　　蕭四明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東進先前支隊擺開陣勢硬打的話，根本不是日軍第五師團的對手！小鬼子會把自己連骨頭帶肉吃的一點不剩的。但他又深知日軍的作戰特點，深知華北方面軍從司令官寺內壽一到下面的師團長，一個個全都是善于搞陰謀詭計的老手，不可能只是派一個第五師團回師華北的！因為日軍對八路軍的作戰特點同樣有認識，知道八路軍打的是游擊戰，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

　　第五師團確實是戰斗力強橫，奪回德州、打通津浦路沒有絲毫懸念，但僅憑第五師團就想全殲八路軍東進先遣支隊，蕭四明知道，那也是癡心妄想！

　　道理很簡單，打不贏就走，東進先遣支隊會在日軍抵達德州前就先行撤退的！

　　這一點，寺內壽一、岡部直三郎，包括新上任的日軍第五師團師團長安藤利吉，全都能想到！

　　日軍肯定有更陰險的招數，只是暫時沒有暴露而已！

　　王麓水、黃驊趕到德州和蕭四明會和時，蕭四明還在琢磨日軍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這么長時間不見，自然是格外親切！

　　王麓水見了蕭四明，從上到下、從前到后，看了個遍，見蕭四明沒啥變化，這才放心，扭頭就走。

　　蕭四明忙問干啥去？

　　王麓水回答了聲“下部隊”，就自顧自地走了。

　　王麓水這是不放心，剛和蕭四明會和，就要到各部隊去看望，檢查部隊的損失情況、士氣情況！

　　王麓水是這樣，黃驊也是這樣，緊跟著王麓水之后就走了。弄得參謀長胡青云、政治部主任霍城也坐不住了，也去下部隊了。

　　指揮部里再次只剩下了蕭四明一個人！

　　燕柔跟著王麓水他們到了德州后，急著看蕭四明一眼，但首長們都在，輪不到她去看蕭四明。她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石破山身后，靜等機會。

　　王麓水他們一走，石破山就找蕭四明報告后勤處的工作，燕柔跟著石破山進了蕭四明的臨時辦公室。

　　打仗就是打后勤的，后勤有保障，部隊不缺彈藥糧食，戰斗力就不會衰退！反之，戰士們槍里沒有子彈，干糧袋是空的，還怎么打？

　　東進先遣支隊現在的后勤供應很好，連戰連捷，繳獲大。特別是德州之戰，繳獲了那么多的輜重物資，不要說滿足東進先遣支隊的供應了，很長一段時間內，冀魯邊的軍政供應都能滿足！

　　石破山詳細匯報了堅壁物資的經過，并給蕭四明了幾張紙，上面是后勤處、輜重營在各縣堅壁的彈藥、油料的隱蔽點。將來，萬一部隊重返冀魯邊，就可以按照這個記錄，起出隱蔽的彈藥、油料，補充部隊。

　　這事兒肯定是石破山背著王麓水悄悄干的，或者是石破山得到了蕭四明的秘密指令悄悄干的。否則的話，以王麓水的黨性原則，那是不可能單獨悄悄堅壁這么多彈藥和油料的，會一股腦兒交給馬振華他們，然后再交給肖華他們的。

　　這樣做，不是蕭四明、石破山原則性不強、故意藏私。而是在德州繳獲的彈藥太多了，后勤處已經給即將成立的東縱留足留夠了，沒有必要把全部彈藥都留給他們。原因很簡單，象航空炸彈、高射炮彈、高射機槍子彈、九二步兵炮炮彈、坦克炮彈、車載機槍子彈，東縱暫時用不著，他們沒有那種裝備。至于油料，東縱基本上就不需要！

　　這些特種彈藥和油料，暫時運不走就只能堅壁了！

　　其他的，如大米白面、藥品，后勤處和輜重營接到的蕭四明的指令是只帶半個月的口糧，那僅僅是從德州繳獲的糧食、藥品的極少一部分，其余大批的大米白面牛肉罐頭藥品等，全都移交給了馬振華他們，由他們再想東縱移交。

　　所以，匯報完，石破山發了句牢騷：“這他娘的干的是啥事兒，等于是我們替東縱打了個根據地，還替他們準備了一年的口糧！到了，反而把我們趕出了冀魯邊！”

　　石破山的牢騷，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東進先遣支隊不少干部的意見！

　　是啊，辛辛苦苦、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創建了冀魯邊根據地，莫名其妙地就被中央一紙命令交給遠道而來的東縱了，干部們能不發幾句牢騷么？

　　就這，還是八路軍部隊，軍令、政令高度統一，指揮如意，要換成國軍部隊，那非鬧翻天不可！

　　看來，干部們并不是完全理解蕭四明的意圖，不完全了解延安的意圖！

　　蕭四明沒有嚴厲批評石破山，而是給他講了東進支隊為什么要執行外線作戰的原因，講了東進支隊要繼續東進，到山東腹地去創建更大、戰略地位更重要的根據地的意義，石破山這才豁然開朗，還向蕭四明做了檢討。

　　石破山離開時，燕柔沒有跟著一起走。

　　屋子里只剩下了蕭四明和燕柔兩個人。

　　違反紀律、私自跟著部隊走，美麗的燕柔，滿心都是w為了見蕭四明。現在好了，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氣氛有點微妙，燕柔滿臉的倦色登時就被一片紅霞遮蓋了。

　　這姑娘，真到了和蕭四明獨處時，竟然自己先害羞了！

　　不過，燕柔不同于梅瑩，她是在明知蕭四明有戀人的情況下，把心系在了蕭四明身上，肯定要大膽的多、主動的多！

　　秋波在蕭四明的臉上流轉，俄而嫣然一笑，輕啟櫻唇，燕柔問到：“你累了吧？餓不餓？渴不渴？”

　　說著，燕柔就象變戲法一樣，從背著的包里掏出了兩個熟雞蛋、一小包炒熟的花生，遞到了蕭四明手上，接著就蓮步輕移，扭身去給蕭四明倒了一茶缸水，端了過來。

　　曾經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燕家當家大小姐、國香天色的燕柔，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竟然學會關心人了，溫柔的象新嫁娘一樣！

　　熟雞蛋、炒花生，肯定是燕柔在樂陵城里買的，帶了一路，就為了讓蕭四明吃一口。

　　這姑娘，讓蕭四明嘴張了幾下，楞是沒有把要趕她走的話說出口！

　　此時的蕭四明，看了梅瑩的信，滿腦子除了打仗就是對梅瑩的思念，哪里能容得下燕柔！

　　但蕭四明也不是那種不開竅的魯男子，更不是假裝正經的偽道學，如此佳人，如此心意，他怎么能惡語傷人、出言攆人呢？

　　蕭四明喝了口水，讓燕柔坐下，還真的剝開花生了。

　　剝了幾個花生，把紅紅的花生仁放到燕柔手里，說了聲“你先吃”，蕭四明才給自己剝開花生了。

　　燕柔心里頓時甜得象吃了一口蜂蜜一般！

　　把蕭四明給她的花生米吃了，燕柔就拿起一個雞蛋，伸出纖纖玉指剝開了，把雞蛋皮剝掉，把光溜溜的雞蛋遞給了蕭四明。

　　蕭四明搖搖頭，說是不餓，讓燕柔吃。

　　燕柔不依，一下就站到了蕭四明臉前，手里的雞蛋直接塞進了蕭四明嘴里！

　　這情景，要是讓別的同志看見，不知道會怎么想呢！

　　蕭四明自己呢，在燕柔硬把雞蛋塞進他嘴里那一刻，心里的防線就崩潰了，一股柔情油然而生，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美麗的姑娘其實也很好、很好！

　　這可是戰爭年代，人命如草，能有一個人真心實意愛戀、關心，那都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只要心還是肉長的，都得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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