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六章 詭異的夜晚

　　農歷正月二十六、公歷2月25日這天夜晚，絕對是個很詭異的夜晚！

　　八路軍115師獨立營從桑樹坪撤退到壽陽縣北部的黃嶺村后，僅僅是休整了一個白天，就連夜揮師南下，襲取壽北重鎮宗艾鎮，緊接著就繼續向南，包圍了距離壽陽縣城只有12公里的白家莊據點，和小鬼子乒乒乓乓干上了！

　　也就是這個夜晚，在河北平山縣順利組建689團、完成部隊的休整的八路軍115師344旅，在旅長、政委的率領下，奉命從平山縣西進，參加反擊日軍對晉東南的九路圍攻作戰，抵達了昔陽境內。

　　旅長、政委率領第一梯隊的688團、689團昔陽縣城附近，第二梯隊的687團在昔陽東部皋落鎮的東冶頭村宿營。

　　剛吃完晚飯，參謀長蘭國卿就悄悄地來找團長張紹東。

　　進屋后，蘭國卿掩上門，湊到張紹東跟前，神神秘秘地低聲說到：“團長，完了，完了！”

　　張紹東眉頭皺了起來，有點不耐煩地說：“慌什么？什么完了？”

　　蘭國卿哭喪著臉，說話的聲音都有點變腔調了：“團長，我剛剛得到消息，旅部要整頓隊伍，對我們下手了！”

　　張紹東一下就站了起來，長方臉拉的越＠≥長＠≥風＠≥文＠≥學，w¤ww.cf∨wx.ne○t發地長了，半天才恨聲說到：“不可能！老子從鄂豫皖打到陜北，抗戰以來二打平型關，九次打鬼子，戰功無數，徐旅長怎么可能對我下手！胡說八道！”

　　蘭國卿趕緊站起來，拉住張紹東，低聲說：“團長，你小點聲，小心別人聽到！你想想，中央蘇區肅反、鄂豫皖肅反，那些被殺的人誰沒有戰功啊？戰功算個！別傻了，再迷瞪一會兒，頭被別人砍了，你都不知道咋被砍的呢！”

　　張紹東嘀咕了一句：“現在又不是肅反那會兒，不一樣的！”

　　蘭國卿見張紹東還不開竅，嗤笑了一聲，說到：“肅反被殺的都是冤鬼，咱可是實實在在地違犯了紀律，有人家說的沒咱說的！”

　　這一說，張紹東不吭聲了，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痛苦地抱住了頭！

　　蘭國卿也很落寞，順勢坐到凳子上，掏出煙點上，抽開了。

　　過了一會兒，張紹東有點不服氣地說：“老子不就是弄了倆錢兒、睡了個女人么？這算什么么？現在是抗戰時候，八路軍也是國軍。那些國軍的團長、旅長哪一個沒弄過錢、沒睡過女人？難不成就因為這點事兒就要拿掉老子的團長、砍掉老子的頭么？我不服氣！”

　　蘭國卿接了一句：“可惜，咱是八路軍！八路軍的紀律不容許弄錢兒、睡女人！”

　　張紹東一下就泄氣了，耷拉著頭，不吭聲了！

　　張紹東和蘭國卿說的事兒，都發生在平山休整期間。

　　說起來，張紹東參加紅軍早，人是很淳樸的，沒有那么多花花腸子。而且，作戰勇敢，指揮能力也很強。不然的話，八路軍改編時三個師六個旅十二個主力團，那么多戰將都沒位置，也輪不到他出任687團團長了！

　　平型關伏擊戰時，張紹東指揮687團參戰，打的很勇猛很好，那戰功是實實在在的！

　　可惜，蘭國卿這家伙是個壞紅薯，好好的八路軍戰將張紹東，硬是讓他給熏染壞了！

　　在平山休整時，蘭國卿就拉著張紹東吃吃喝喝。剛開始，張紹東很反感這一套，但讓蘭國卿一說，就不由自主地和中央軍、晉綏軍的軍官們比。不比不知道，越比越覺得吃虧了，心里防線就這樣不知不覺中出現了裂痕，堂而皇之地跟著蘭國卿吃喝了。

　　部隊軍費緊張，吃吃喝喝又需要花錢，沒辦法的時候，張紹東和蘭國卿兩個就在駐地搞開了紅軍時期打土豪那一套，從地主老財手里弄錢。有了錢，就有小酒喝，對女人的原始欲望也就爆發了，而且一發不可收。張紹東不僅和駐地一個地主的女兒打的火熱，還在蘭國卿引誘下去嫖娼，算是徹底陷進去了。

　　紙包不住火，這事兒被旅部知道了，旅部確實是準備整頓687團！

　　這個時候已經不是蘇區肅反那會兒了，處分人都得有真憑實據，而且執行政策也相對準確，一般情況下，不可能在發生肅反時那種不分青紅皂白亂殺人現象了。何況張紹東是出生入死的戰將，又是徐旅長的愛將，還是紅軍師級干部、八路軍主力團長，對他會怎么處理344旅說了不算，那得報延安總部決定，絕對不會要他的命！最大的可能是給予處分，撤職、送回延安學習。

　　因為大戰在即，又是在行軍途中，旅部整頓687團的命令還沒下達。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蘭國卿竟然得到了消息！

　　要是沒有蘭國卿這個壞紅薯，張紹東不會墮落；如果沒有蘭國卿，張紹東就算是犯了錯誤，也會甘愿接受組織處罰，不會一錯到底！

　　蕭四明在盂縣縣城見到張紹東后，交談之間，就知道張紹東肚子里缺少墨水，是個粗貨，和115師其它幾個主力團團長沒法比！

　　蕭四明看的真準，要是蘭國卿遇到楊成武、楊得志、李天佑那樣的團長，恐怕會老實的夾著尾巴做人的。就是在687團里，遇到副團長田守堯，蘭國卿都不敢胡亂說話，怕人家嗆他。

　　上次在盂縣縣城，蘭國卿一見梅瑩，就想耍流氓，被田守堯看見，認為他敗壞紅二十五軍威名，當時就掏出手槍頂住了他的腦門子，差一點當場干掉他！

　　蘭國卿見了田守堯，就象老鼠見了貓，都是躲著走的！

　　可嘆張紹東，戰功赫赫，卻因為肚子里墨水少，缺乏政治眼光，經不起蘭國卿的忽悠！

　　因為自己做的事兒自己清楚，也清楚后果，所以，張紹東聽了蘭國卿報告的旅部要整頓687團的消息，根本就不用問消息來源、消息真偽，就相信了。因為他知道那是真的，不會有假！

　　過了一會兒，蘭國卿一根煙抽完了，似乎有了決斷，扔掉煙頭，站了起來，對張紹東說到：“團長，要走就得今晚走！錯過今天晚上，明天和旅部會合后，想走都走不了！算球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老子們到哪里不能領兵打仗吃糧拿餉？何必在八路軍這一棵樹上吊死呢？”

　　張紹東能當紅軍師長、八路軍主力團長，那絕對是一號人物！雖然他肚子里墨水少，但經見的事兒不少，腦子里也是有一套的。

　　蘭國卿的話，全都象利劍一樣戳到了張紹東的心窩里。

　　張紹東是1907年生人，這年剛滿三十歲，軍齡也已經八年了，正是作戰經驗豐富、可以大展身手的時候，他怎么能舍得脫下八路軍軍裝、逃之夭夭呢？

　　見張紹東悶頭不語，蘭國卿就又說了一句：“團長，咱到國軍那邊去，照樣當團長、甚至旅長，裝備好，軍餉高，照樣打鬼子！留在八路軍這里，說不定明天晚上就是你我的死期！你好好掂量掂量！”

　　張紹東再不猶豫，霍然站起，對蘭國卿說：“走！立即走！”

　　蘭國卿又獻計到：“團長，咱不能單槍匹馬地走！那樣的話，再拉部隊就沒有基礎了。咱把營連干部帶走，隨隨便便就能再拉起一個團，到時候，國軍那邊想不給咱個團長、旅長都不行！咱有實力么！”

　　蘭國卿沒有勸張紹東把整個687團拉走，因為他心里清楚，那辦不到！

　　張紹東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兩個人又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算是把行動細節都敲定了！

　　緊接著，團部就通知一營、三營的營連干部隨團長、參謀長去看地形。

　　687團老紅軍成分非常高，干部戰士都有打游擊的經驗，都知道宿營后必須熟悉周邊地形，做好萬一遭遇敵人包圍、襲擊的應變準備。因此，團部命令下達后，營連干部不虞有它，迅速趕到團部集合，跟著團長張紹東、參謀長蘭國卿就走。

　　出村走了大約幾里地，團長張紹東站住了，回頭看了一夜夜色中的東冶頭村，眼神里閃過一絲迷惘和留戀。

　　跟在張紹東身后的蘭國卿，閃了過來，命令干部們集合，說是團長要講話。

　　本來就是出來看地形的，團長要講話很正常，干部們沒有絲毫懷疑，就列隊了。

　　到了這時，張紹東不再猶豫了，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說是115師林師長對344旅有成見，只重視343旅，不重視344旅。而344旅的黃政委，眼睛高度近視，外號黃瞎子，眼瞎心也瞎，只知道來344旅當政委，不知道關心部隊。344旅現在弄得象沒娘的孩子一樣，一會兒留在晉察冀打游擊，幫聶司令干活；一會兒歸總部直屬，卻連總部的影子也看不到；一會兒又歸129師指揮，來給129師打短工。這樣下去，連個屬于自己的根據地都沒有，部隊沒有前途！特別是旅部道聽途說，污蔑687團首長，也就是他張紹東本人，準備對他采取措施，奪687團的兵權！跟著這樣的部隊、這樣的首長干，讓人心涼！因此，他決定帶領大家脫離部隊，到晉冀豫邊界地區去拉隊伍、搞根據地、打鬼子！

　　張紹東在給首長們身上潑臟水的同時，很動情地說，這些干部都是跟著他從鄂豫皖一起打到陜北的，都是生死與共的戰友，他不忍大家在這里受罪，決定帶大家去另搞個局面。

　　到此，張紹東叛逃的真面目算是徹底暴露了！

　　有個干部說，這樣走不好，還是留下來，有什么事情向首長們報告，請旅部幫助解決！

　　話音還沒落地，蘭國卿就躥了過來，手槍直接頂住了這個干部的腦袋，大聲吼道：“娘賣x的！團長都被欺負成這樣了，你還在這里嘰嘰歪歪，還是不是團長的部下、戰友？老子斃了你！”

　　這里距離687團駐地東冶頭村才幾里地，槍一響，肯定會驚動部隊，副團長田守堯肯定會趕來，到時候張紹東他們想走都走不了！

　　所以，張紹東制止了蘭國卿，直接命令干部們跟他走！

　　茫茫夜色中，張紹東在前，蘭國卿在后，等于是脅迫干部們隨他們叛逃。

　　沒走多遠，一個營教導員就站住不走了，任憑蘭國卿怎么威脅都沒用，就是兩個字：不走！

　　一個人不走，帶動著其他干部也紛紛停下腳步，不走了！

　　張紹東看看不是戲，再耽誤下去就要生變，馬上改口，說到：“愿意走的跟我走，不愿走的留下，好好帶部隊打鬼子！我張紹東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八路軍！我們以后在戰場上并肩殺敵，誰也不當孬種！”

　　說完，張紹東和蘭國卿兩個帶著稀稀落落幾個人跑了，淹沒在了夜色中。

　　奇怪的是，留下的干部們，可能是沒攜帶武器，也可能是驟逢巨變、反應不過來，更大的可能是對張紹東的感情很復雜，竟然沒有人朝張紹東和蘭國卿開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