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人性神性魔性
一個人，刨去靈魂元魄，就只剩下一些碳水化合物。大約由24種不同的化學元素組成。理論上如此，但事實上，按照人體構成折算成化合物的量混合在一起卻不能造出一個人，只因為缺少兩樣東西，就是魂魄。
萊昂納多除了是個偉大的魔法天才外，其實也是個非常杰出的科學家。所以他現在很好奇眼前的顧天佑還算不算是人類的范疇。因為在他的認知當中，血肉之軀是不可能在那么近的距離內抵擋住核爆級別的沖擊的。即便是大元首那號稱宇宙最強物質的身軀，其實也是生物科技帶來的偉大成果。
現在這個媲美半神的男人就坐在那里，正俯瞰著一切。
無極天舟被炸斷了龍骨，直徑超過五十米的龍骨巨木，斷裂后被輻射的力量侵蝕的內部完全糟朽，幾乎是不可修復的傷害。此刻，它漂浮在大海上，像一頭擱淺的巨鯨。經歷了不出所料的第一場突襲暗殺后，顧天佑失去了他的船。
這艘巨艦沉入海底只剩下時間問題。大難臨頭各自飛，整個船隊都是由招募來的冒險者組成，在這個時刻，彼此間已經相互難顧。船員們都在爭先恐后的用吊索把救生舟放入大海，然后再爭先恐后的上船逃生。更有甚者，有人還為此不惜向往昔的同袍大打出手。一時間，甲板上混亂不堪。
顧天佑坐在無極天舟的最頂端，享受著陽光和萊昂納多泡好的下午茶。看著下面那些自私的船員們，無知又自作聰明的，飛蛾撲火般投向未知的大海。
“這就是人性，人們只會為了自己所愛的去犧牲，在這一點上，人無分貴賤。”顧天佑居高臨下看著甲板上發生的一切，道：“最后留下來的人就是愿意跟我們同生共死的，從這點看，拉奧西斯這傻逼也算干了件好事。”
萊昂納多道：“張擘巽還在他的房間里。”
顧天佑點點頭，道：“跟他要留下來的原因比起來，我更好奇你當日為什么沒有追隨米娜的腳步？”
萊昂納多反問道：“我留下來需要理由嗎？”
顧天佑看著他，道：“你當初留下來的理由就是米娜，現在這個理由不存在了，你也已經不需要留下的理由了，這似乎有些矛盾，但我竟認可了你的新理由，難道就因為你長得禍國殃民？”
萊昂納多舉手道：“拜托，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會讓我感到不安的，我知道你對男人沒興趣，我對男人也沒什么興趣，對于我來說，愛情雖然很重要，但也只是生命的一部分，既然米娜并不認為她需要我，那我又何必苦苦糾纏讓她感到不舒服呢？畢竟她的祖先安娜就從未愛過我，比較來說，我更希望這難得的第二次生命能活的更自我而有趣。”
“為了更有趣的生命干一杯。”顧天佑舉杯笑道：“也為了留下來的辛吉斯和三世。”
“說實話，老板，我現在非常害怕。”辛吉斯和米霍克三世聯袂走上艙樓，道：“底艙的貨被哄搶一空，動能室儲存的下品靈玉也被洗劫一空，那些跟隨而來的賭船者中有很多強盜，他們的哄搶行動帶壞了一些船員，目前為止，只有極少數從圣葉鎮就加入的船員還在堅守著崗位，力臣和我的比蒙守護獸一起守住了一條聯邦飛魚潛艇，但我不確定咱們是不是真的要乘坐那脆弱的玩意去無窮碧。”
“第一次襲殺就擺出這么大陣仗來，難怪你會有這樣的擔憂。”顧天佑把目光投向米霍克三世，問道：“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又道：“我得提醒你們一句，那些人感興趣的目標其實只有我一個，如果你們單獨離開，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我不想再被叫做米霍克三世了。”他莫名其妙的丟出這么一句話來，接著道：“我也不想回到過去的生活圈子，在你身上我搞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一個人與整個世界為敵，只需要舉世皆敵的勇氣，并不一定要有力壓天下的實力。”他神情肅然，繼續說道：“從今天起，我不想辛吉斯再去遷就妥協任何人，我，德里克海默米霍克更名為德里克辛吉斯，放棄米霍克家族成員身份，以我血我刀起誓，追隨顧天佑大人，為自由之信仰而戰！”
一個男人成熟的標志就是明確了堅不可摧的自我獨立意志和對外界事物的絕對擔當。否則就算擁有了世間最強的力量，最出色的才華，也只是個無敵的巨嬰，某一方面的巨童。
“我很榮幸。”顧天佑將手中的杯子丟掉，道：“這種時刻怎能無酒。”說著，翻手之間從元界中取出一壺仙酒來，對二人說道：“過往已矣，從今天起，咱們是患難與共的家人了，只要不背叛家族，你們就將擁有絕對的自由，我顧天佑愿意無理由的捍衛咱們共同的自由意志。”
辛吉斯癡然凝望著身邊煥然一新的德里克，又看了看顧天佑，有些遲疑。她是滿心愿意的，但潛意識當中卻又覺著任何情況下的誘惑都不可以背叛顧天佑。否則，就會慚愧欲死。
顧天佑眼中射出一道神光念力，直接解除了胡莫菲在辛吉斯身上種下的精神烙印，道：“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夫妻，你們只屬于彼此，忠于彼此，而你和我之間只是家人，再無其他瓜葛。”
“多謝大人成全！”德里克單膝跪地，雙手捧刀，遞到顧天佑面前。
在天狼天域，這是一個非常神圣的儀式。騎士將武器獻出，便等于將信仰交托。顧天佑探手按住了他的刀，道：“家人之間是平等的，就算是身為一家之主也不需要絕對的崇拜，我不要你的武器，只要你能體諒曾經的過去便足夠了。”
德里克道：“在我們天狼天域，沒有結成夫妻的男女之間是不存在誰專屬于誰的概念的，大人把辛吉斯嫁給我，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你曾經得到她的過去，而我將擁有她的未來，所以我當心懷感恩。”
辛吉斯飽含深情的目光注視著德里克，道：“你就自作主張留下來了，難道你不怕前途兇險嗎？”
德里克道：“只要跟你一起享受自由時光，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愿意賭上一輩子的生命。”他深情的說道：“我不要再過那種蠅營狗茍的日子，更不想你為了我再去過那種日子，這些天，我們看到了阿元的強大，看到了萊昂納多先生的強大力量，也看到了大人的偉大變化，我們就像站在玻璃櫥窗外羨慕漂亮娃娃的小女孩，欣賞著他們之間肝膽相照的情義，羨慕著他們豪情蓋天的日子，捫心自問，我們為什么不能擁有這樣的生活？”
“我想過他們一樣的生活。”德里克認真的說道：“哪怕生命只剩下一天，只要是和你一起渡過的。”
患難見真情，只有這種時刻的肝膽相照才見真心。錦上添花油烹火熱的日子里是看不出情義的價值的。他說的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顯然有這樣的想法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只今天此刻是一個大聲講出來的合適時機。
什么才是真正的活過？怎樣才算是擁有過自己的人生？
聰明人有時候更容易被這樣的問題所困惑。而死過的人則更容易理解活著的意義和價值。
無論是漫漫無際的長度還是所謂的豐富多彩的廣度，都不如雋永來的更有價值。為自我獨立之自由意志率性而活，哪怕只有一天也不算虛度生命。阿元和萊昂納多都可以算作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他們更容易做出這樣的選擇，而辛吉斯和德里克卻是經歷了太多的磨礪，見識了許多死亡和不可思議的變化后才有了這樣的覺悟。
朝聞道夕死可矣。
路漫漫其修遠兮。
辛吉斯和德里克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來要操心的就是怎么去無窮碧的問題了。
神國二路大軍由楊九霄率領，水圣王禪已經拿了太昊王佛的法帖去請妖族元圣鈞天。隨著公孫無極將地表世界帶回來的驚人消息公布，整個盤古天域內生存的各族都意識到了大敵當前，諸圣們有意識的加快了優勝劣汰的腳步。顯然是希望能盡快結束這種四分五裂的局面。
戰爭在生命只有百年光陰的人類眼中是可怕殘酷的魔鬼。但是在進化鏈條頂端，擁有漫漫無際壽元的諸圣眼中，只是一種掌控擺弄人族命運的手段而已。在這條路上，顧天佑也還只是個學徒水平而已。
從前總覺得天地不仁，圣人無道，以萬物如芻狗，可經過多次生靈涂炭的戰爭磨難后，已然明白，生命之于這個世界除了索取之外，還有奉獻的責任。甚至可以說，蕓蕓眾生，不能超脫于進化鏈條之上的，從出生一刻起，就只是為了最后的獻祭。塵歸塵，土歸土，王侯將相平頭百姓誰都不比誰高貴。
造化靈界崩潰的一刻起，顧天佑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所以此時此刻，坐在艙樓上，看著下方船員和冒險者們在哪里奮勇爭奪逃生的機會時，只是以一種嘲弄和惡趣的心情在欣賞亙古不變的天道和芻狗的大戲。
“把后面太和幫船上的人全殺了。”顧天佑道：“那艘船雖然受損不輕，但老柳告訴我說還有修復價值，萊昂納多去做這件事，盡量隱秘些，德里克負責把這艘船上的風系魔法陣拆下來，裝到那艘船上去。”
“全殺了？”萊昂納多唇角掛著殘忍的笑意，口不應心道：“那船上有幾千人呢，我是亡靈法師，以生魂為元力，自然不在乎殺幾個人，你是下令者，就不怕沾染上那些人的怨念業力？”
“這是一場生存競爭，強者的同情一文不值，他們跟隨天機閣踏上這條海路的一刻起，就已經做出了選擇，相信我，如果在那艘船上我沒能得到追魂劍圣的幫助脫困而出，那些人不會對我抱有一絲同情的。”
顧天佑道：“圣人順天無道，所謂慈悲也是假慈悲，我只要對愛我敬我者負責，念頭通達就夠了。”
萊昂納多欣然領命，搖身一晃，化作一團黑風直奔后面太和幫的船去了。辛吉斯和德里克也下去弄魔法陣的事情。艙樓上只剩下顧天佑仰望蒼穹，思緒萬千。圣葉鎮，天佑城，許佳慧，方樂兒，葉洛書，甚至是飛虎嶺，戴曉樓等人，愛我者不變，我必不負所愛。無論是誰要對這個世界做什么，我必以我血我命守護心中所愛。
長空閃過一道劍芒，有仙人踏劍而來，劍意籠罩蒼穹，問道：“顧天佑，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