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 是有因,故有果
顧天佑推門而出，門外二人已經離開，只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背影走在前面，側后半步的距離跟著一個高大雄壯的男人，一前一后沿著天河快步而去，一邊走一邊爭論著什么。顧天佑不及細思，趕忙跟了上去，留心聽二人對話。
只聽女人說：“他之前不允許我見自己的女兒，說是為了我女兒好，我就權當他說的是真的，現在我只是想給女兒買些吃的，難道這也要經過他同意？”男人沉默著，沒有抗辯，但并不打算改變主意。女人嘆了口氣，道：“他要我留在神都開辦醫館我照做了，他不允許我見龍女，不許我再見我女兒的生父，我也依著他了，我已經處處忍讓，他還想要我怎樣？”
顧天佑聽到這里，心念一動，本來已經要追上去相認的步伐又慢了下來，只聽那男人說道：“太上者，太昊之上，他老人家的想法豈是末將能揣測的，末將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夫人深得太上寵愛，應該比末將更懂得太上的心思才是。”
“穆恒，我不想為難你，但你也應該理解一下我作為母親的心情，我已經一年沒有見女兒了，難得這個機會他帶孩子過來，我總要給她多準備些東西才行。”門外女子的聲音轉而冷厲，繼續說道：“太上無情，他高高在上可以不懂得人之常情，但我可是有血有肉的人！”
女子正是久不相見的陸子琪，而跟她一起的男人卻是那個曾經光顧過圣葉鎮的穆恒。
“夫人修岐黃之道，妙手仁心，活人無數，身負眾生信德，連太上對您都是敬重有加。”穆恒緊緊跟隨在陸子琪的身后，道：“夫人來到神都已近一年，對這天下局勢也應有所了解，太上他老人家身負神農族裔存續重任，苦心孤詣做這些安排所為的是什么，其他人不了解，您還不知道嗎？”
“我知道什么？”陸子琪忽然頓住腳步，轉臉怒視著穆恒，道：“他說我是轉生，又說我女兒是玄女真身，什么話都是他說的，他神通廣大高高在上，連龍女都不是他的對手，自然說什么就是什么，可誰又能夠證實他說的是真的？”
穆恒沉聲道：“夫人，請注意您的言辭，有些話就算是您也不可以亂說，末將最后提醒您一句，只要是太上做出的決定便不容置疑！”
顧天佑聽到這里再也聽不下去了，領著阿元和靈兒闊步追了上去。
“太上做任何事就一定全都是對的嗎？”顧天佑幾步來到二人當中，一指穆恒，對阿元吩咐道：“這人交給你了。”
穆恒一見是顧天佑，登時吃了一驚，剛想要出手，忽然身邊多了個秀氣的少年，探手按在他的肩頭上，登時便好像被一座大山壓住，絲毫動彈不得。阿元看著秋靈兒，問道：“就是這人給你下的毒？”
顧天佑帶著陸子琪快步行至河邊一處無人的地帶。
一路無言，直到停身站穩，陸子琪才癡然凝視著顧天佑，悄聲問道：“真的是你嗎？”又問：“怎么會是你呢？”再問：“為什么會是你？”
顧天佑苦笑：“可不就是我。”聲音竟有些發顫。
陸子琪忽然放聲大哭，顧天佑走過去試圖安慰，卻被她奮力推開拒絕，良久才止住悲聲，猛然抬頭怒視著顧天佑，道：“姓顧的，你還敢來見我！”
顧天佑額頭冷汗直流，低著頭，根本不敢與之對視。當日被迫離開，甚至都沒好好跟她道別，一直以來都被她包容寵溺著，很少關心她的感受，以至于走了這么久都沒有想過她一個女人在這個大變革的時代面前要獨自承擔多少壓力。
陸子琪癡癡看著顧天佑，目光中傳遞出愛恨交織的復雜情感。
我無意用愛恨來表達對你的感情，因為對你我來說，愛太輕浮，恨又太單一。當個人的情感置身在整個時代當中的時候，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時代的狂潮轟然而下，以至于我們都還來不及做出選擇便開始了隨波逐流的生活。
“我無論怎樣都想要見你的。”顧天佑終于鼓足勇氣抬頭看著她，認真的說道：“毫無疑問，我不是個好男人，更算不得好父親，關于這一點，我不能說這是時代的過錯，甚至不能說這是孫老壞的錯，我是個自私的男人，一直都活在自己的節奏中，從來沒有好好為你們打算過。”
“不，你不欠我什么，你沒有給過我承諾，我也從未期待過你會對感情忠貞不二，一心一意守在我身邊。”陸子琪道：“我怨你，只怨你當初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你是被孫明申逼走的，那個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他不是凡人，而我卻還完全被蒙在鼓里，甚至曾經妄想過替你在他身邊盡孝，結果，他卻忽然要跟我結婚，你可能想象我當時是怎樣的心情？”
“我那時候只知道他不是凡人，對于這個世界的真相只有一知半解，更沒有想到不過三年時間，這個世界會發生這么大的變化。”顧天佑道：“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會跟你結婚這件事，如果我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絕不會離開京城離開你們母女！”
“你還是老樣子，讓人喜歡的要命又無法銘心刻苦的去愛。”陸子琪丟過來一個哀怨的眼神，唇角撇起凄婉的笑意，續道：“我有十足的理由恨你，卻從見到你的一刻起，腦子里就一直在尋找原諒你的借口。”
“我不求你能諒解。”顧天佑誠摯的：“但我希望你能許我為你們母女做些事情彌補對你的虧欠。”
“什么意思？”陸子琪猛然意識到了什么，警醒的四下里看了一圈，忽然發現周圍的光線似乎暗淡了一些，繁華的河畔碼頭上竟突然空無一人了。
“別看了。”顧天佑柔聲道：“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是他故意安排我遇到你的。”
陸子琪發出啊的一聲，眼神忽然慌亂起來，焦急道：“那你還傻站在這里做什么呢？還不快逃？”
“傻瓜，我若是逃走了，你拿什么來滿足他的要求？”顧天佑看著她焦急的神色，心頭充滿了溫暖，精氣神一下子全回到了身上，柔聲道：“放心，他安排咱們見面是因為用得到我，在沒有實現目的以前，絕不會舍得把我如何的。”
“我現在就算想把你怎樣，只怕也沒那么容易了。”一個宏大的聲音忽然從天上灑落，孫明申的身影從天而降，標槍般筆直，懸停在半空中，在他身邊，光頭瞽目，通神上下隱隱泛著金光的圓空和尚抱著個兩三歲大的孩子。
陸子琪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滿面焦灼，解釋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為咱們相遇是一次意外…”
“沒事，我當然相信你不會配合他來坑我。”顧天佑笑著說道。
“丫頭，你還是不了解這個男人啊。”孫明申微笑著說道：“就算今天這個局是你有意為之的，他也不會對你有絲毫怨念。”微微一頓，看向顧天佑，問道：“我可說錯了嗎？”
“生我者于少芬，知我者孫明申。”顧天佑嘆了口氣說道：“我認栽了，說吧，需要我做什么你才肯把孩子還給她。”
“生你的人也有我公孫無極一份兒。”他糾正道：“一直沒告訴過你，這才是我的本名。”又道：“你母親給你取名叫天佑，希望你能得到老天保佑，看來是有些先見之明的，你能在那樣的環境中活下來，還一路走到今天，果然是老天保佑。”
原來這老賊的本名叫公孫無極。公孫是上古姓氏，據說黃帝的本名就叫公孫軒轅。卻不知道跟這老賊是否有任何淵源。顧天佑暗自盤算著當下的局面，公孫無極以太昊之上自居，縱然實力未必就強過了太昊元圣，想來至少也不會弱了。有這個圓空在，二者聯手之下，憑自己加上萊昂納多和阿元三個人聯手，或許可有一戰，但勝算卻極微。
圓空和尚雖然從未完全展露實力，但只從他懸空站在那里，隱隱與公孫無極比肩而立的氣勢上判斷，至少要比當日在火龍島上見到的釋迦教主強上那么一點點。拿他跟萊昂納多比較一下，大約是在一個級數上，弱于元圣大尊，但差距很有限，強過頂級至圣天尊，但是強的也不多。
“我還是叫你做大圣師吧，畢竟那么多人都是這么稱呼你的。”顧天佑看一眼身邊滿面焦灼的子琪，溫聲道：“放心吧，你也看到了，他把孩子都帶來了，自然不是來找我打架的。”
陸子琪道：“我就怕他用我和孩子要挾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顧天佑嘿嘿一樂：“若真是這么簡單倒還好了，為了你們倆，就算背上點因果孽債又算得了什么事？”
公孫無極道：“你這猴崽子，見事總是那么透徹，既然你這么聰明，不妨猜猜看，我大費周章安排你們倆見面，究竟有什么事情要你去辦？”
“神都盛會，造化靈界。”顧天佑道：“耶律明月沒那么大面子，你只好親自出馬。”
公孫無極笑了笑，轉臉對圓空說道：“大和尚，你看怎樣？我就說光棍一點就透，果然不出我所料吧。”
圓空點點頭，道：“大圣師神目如炬，洞察天機，老僧自愧不如，愿賭服輸就是。”說著，雙手一拋，將懷中的孩子向子琪丟了過去，道：“是有因，故有果，這孩兒與老僧緣盡于此，女施主今后責任重大，當盡心竭力哺育她成人。”說話間，忽然揚手一張，一道金光從他掌中射出，正中半空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