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師徒
有一天，我去世了，恨我的人，翩翩起舞，愛我的人，眼淚入露。
第二天，我的尸體頭朝西埋在地下深處，恨我的人，看著我的墳墓，一臉笑意，愛我的人，不敢回頭看那么一眼。
一年后，我的尸骨已經腐爛，我的墳墓雨打風吹，恨我的人，偶爾在茶余飯后提到我時，仍然一臉惱怒，愛我的人，夜深人靜時，無聲的眼淚向誰傾訴。
十年后，我沒有了尸體，只剩下一些殘骨，恨我的人，只隱約記得我的名字，已經忘了我的面目，愛我至深的人啊，想起我時，有短暫的沉默，生活把一切都漸漸模糊。
幾十年后，我的墳堆雨打風吹去，卻只剩下一片荒蕪，恨我的人，已經把我遺忘，愛我至深的人，也跟著進入了墳墓。
對于這個世界來說，我徹底變成了虛無與過去。我奮斗一生，拿不走一草一木。我一生執著，帶不走半分虛榮愛慕。
今生，無論貴賤貧富，總有一天都要走到這最后一步。到了后世，霍然回首，我這一生，形同虛度！在時生無可戀，去后死亦何哀！我想痛哭，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我想懺悔，卻已遲暮！用心去生活，別以他人的眼光為尺度。以愛去待人，不以世俗的偏見而卻步！愛恨情仇其實都只是對自身的愛慕與不舍。三千繁華夢，彈指一揮間，百年之后，不過一捧黃沙！
勸世人，惜當下。問蒼天，生幾何！
“還記得您教給我的這首歌嗎？”顧天佑漫步在郁郁蔥蔥的山間小路上，放下手中的竹笛，剛吹奏的是一首蒼涼優美的曲子，來自好萊塢電影最后的莫西干人。
身旁的中年男子微微點頭：“剛教會你的時候就后悔了。”又道：“因為你學的很好，青出于藍的速度讓我感到震驚。”
顧天佑想起了八年前那個早晨，當時王憲借老不死說起了民國的玉帥和匪帥，他很久以前就預見到了今天的局面，只可惜當時的自己還未能完全領悟他話語中的深意。
“我本來有很多話想要問您，但最后，卻只想起您教的這首歌。”
王憲伸手取走顧天佑手里的笛子，道：“音樂是人類最偉大的發現之一，許多讓彼此尷尬的話題都可以通過音樂來表達。”話鋒一轉：“八年前那次碰面，你當時剛剛從緬甸回到國內，尋到了一處上古淵渠人的秘地，那里之前一直控制在胡三變手中，作為震旦古地最看重的當代幾位人物之一，我自然要給他這個面子。”
“而當時孫明申也一直在極力拉攏他，所以也沒有公然去摘果子，而是通過把龍劍梅派到你身邊，利用你跟明王的關系得到了那里的一切。”王憲的神情中帶著一絲遺憾，繼續說道：“我當時沒有想到的是，在那樣一處秘地里居然會隱藏著淵渠人的遺址，上古文明當中，淵渠人一向是很特殊的存在，全世界也只在南北兩極找到兩處。”
顧天佑沒有插話，安靜的聽著。盡管已經恩斷義絕，但顧天佑依然遵循古禮，保持著對王憲起碼的尊重。
“我曾經試圖勸你不要走進這個圈子，因為我知道孫明申從沒把你當做他的親兒子。”王憲不知是何居心，說出來的內容卻讓顧天佑無力反駁：“如果你不是跟明萬軍學了一身本事，得到了復仇傭兵的支持，他根本就不會容你讓天佑城發展到今天這個高度，你自己應該跟清楚，他曾經幾次嘗試用孫京飛對你取而代之。”
他說的是事實，顧天佑不想承認，又不能否認，只好點點頭。
王憲道：“你強悍的生存能力和進化速度不但讓孫明申感到意外，更驚到了我，所以在共青城的時候我才會對你動了殺機，如果那個時候你死在遠東，天佑城就會立即發生內訌，我就可以通過曹家拿到伏羲能源，若是這樣，龍興會只要通過推廣新能源產業，就可以用合作的方式將大多數地方勢力綁上戰車，也自然不必好像如今這樣吃相難看。”
“您在共青城其實是占了大便宜的，至少在孫明申看來是這樣。”顧天佑道：“明王損了一雙招子，而孫明申利用李家渠道在那十年當中送出去的幾百江湖人也損于那一戰中。”
“孫明申出身將門，卻是儒門心學的傳人，仙格稟賦，驚才絕艷，很小的時候起就成了震旦古地重點關注的人，當年那十年開始的時候他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卻幾乎在一夜之間就成了那時代戰天斗地領袖群倫的人物，搞垮了很多龍興會的老人，同時還巧妙的保護了許多學術界的重要人物，隱藏保存下來很多珍本古籍，可以說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正是從那個特殊時代起始的。”
王憲笑了，略顯得意，道：“震旦古地很快發現他是個比當年的楚懷秀父親還可怕的人物，于是在八十年代的時候甚至曾經派出九級能力者除掉他，那一年他已經進入國安系統，同時還是總參情報局的要員，有一次在興安嶺考察山中秘密軍事基地，與震旦古地派出的一頭旱魃發生了一場大戰，結果就是他身受重傷，旱魃被他殺的形神俱滅。”
“那場惡戰引發了巨大的災難，大火發生在五月份，足足燒了一個多月，導致赤地千里。”
“那件事發生在我出生前，在當年非常轟動，我也略有耳聞。”顧天佑道：“當年那場火災的發生原因在網絡上有多鐘版本，時間是在春夏交替的季節，本不該形成那么大的山火的，卻原來是旱魃鬧的。”
“重點不是火災和后果，而是旱魃的能力按照等級劃分，屬于九級巔峰的存在，要消滅掉他就必須具備十級能力。”王憲肅然問道：“你知道一個十級能力者意味著什么嗎？”
顧天佑壓下心頭震駭，道：“我只知道明萬軍是八級能力者，已經不被這個維度空間所容。”
“七級者感悟真魂道相，便可稱為真人。”王憲道：“八級便是仙佛的境界了。”接著又道：“上古年間，東西方發生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幾乎毀天滅地，西方科學達到無與倫比的高度，他們的機器大軍和核武軍團摧毀了利莫里亞文明，卻在神農文明面前受阻，于是西方科學者通過基因改良制造出模擬神農大能的神族大軍來，并依照實力高低劃分出八個級別。”
“即是說神族大軍的發展極限就是八級能力者？”顧天佑好奇的問道。
“也不能這么一概而論。”王憲道：“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個世界上，達到或者超過八級能力的人是鳳毛麟角，達到九級的幾乎不存在，十級？我想就算是震旦古地中那些長生不滅的老怪也沒幾個達到的，要知道，在上古年間，曾發生過神魔大戰，旱魃本就是最頂級的存在。”
“我一直以為那只是神話傳說。”顧天佑慨嘆道：“這就難怪您為什么這么自豪了，能讓孫明申這樣的人物吃一次癟，確實值得自豪。”
王憲點點頭，道：“是的，這的確是值得驕傲的事情，不過也算不得很了不起的成就，當年他雖然滅了旱魃，自己卻也受了重傷，如果不是之后又崛起了一個秦當空，古地大德們也不會容忍他們存活至今。”
“您為什么告訴我這么多？”
“當年我接近你其實主要是為了看你是否具備孫明申一樣的潛質天賦，結果發現你心性堅忍，面前算有一點點不凡之處，但比較那些真正的天才，可算作稟賦奇差，孫明申把你丟在那里不聞不問，想來也是因為這一點，而我當時不過是一時興致所至，便傳了你一些格物開慧的本領，結果你卻毫無慧根，用了一年時間也沒能在術之一道上展露出任何特異來。”
王憲苦笑著說道：“是的，我那時候教了你一年，并非完全出于投緣，而那個時候，我絕沒有想到你會有今天的成就，甚至隱隱成了這場百年大局當中的勝負關鍵，我今天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一個事實，你的羽翼已豐，就算是孫明申也沒辦法硬從你手里奪走天佑城，所以你根本不必聽憑任何人擺布。”
孫明申的強大程度完全出乎了顧天佑的意料，而王憲的用心也并不難以理解。今天這場談話本就是王憲主動提出來的，進行到現在，他要說的話似乎都已經說了。總之一句話，老師固然不怎么樣，親爹其實也不是什么好鳥，你顧天佑翅膀硬了，足以置身事外，待價而沽，完全不必摻和到這當中來。
這是個顯而易見，對天佑城和顧天佑自己最為有利的選擇。
可是我有別的選擇嗎？顧天佑想到了子琪和剛出生還不足月的寶妹，捫心自問，真他嗎無奈又憤怒。孫老壞用他天然的身份把一件非常壞的事情做的天經地義，把天佑哥的逆鱗牢牢捏在手里。就這一點，便足以讓顧天佑不能做第二個選擇。更何況還有一個始終把自己當兄弟，以誠相待的孫京飛在這當中？
“很遺憾，我必須告訴您，我沒得選擇，不管是天佑城跟龍興會之間的紛爭，還是當下宗教辦和民調局之間的矛盾，我都必須站到您的對面，正如您教我的那首歌里唱的，我必須為我所愛的人而戰！”
“既然如此，你我師徒便在這里先相互掂量一下彼此的分量吧！”王憲忽然發怒，瞬息之間須眉皆炸，探手如龍現爪，直奔顧天佑當胸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