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是天下所有梟雄、奸雄之統稱。梟雄者無道有德、奸雄者有道無德,二者皆有英雄之本色,所以才能成就梟雄、奸雄的事業。奸雄者,占天時,盜名利,是既得利益者,有滄海橫流之際變換大王旗的本事。梟雄者,占人和,點點滴滴之利益皆出己力,所以棲身擇木,逐漸飛騰。
顧天佑這一路走來,步步生蓮,寸寸驚心,到如今大勢將成。退有北美百代基業,進可以坐守天佑城待機而動。冒險摻和三仙閣的這個計劃實乃下下策。但最終,顧天佑還是選擇了接受孫明申的請求。
葉洛書癡然凝望著顧天佑,看著這張臉以神奇的方式轉換成了另外的陌生樣子,無力阻止他去冒險,內心中充盈著崇拜和熱愛,只恨自己無力如龍劍梅那樣去伴隨左右,又感到根本無力掌控這段感情。
她忽然明白了,這個男人是活在大海里的矯龍,是自由笑傲于山間的猛虎,如果沒本事像小龍女那樣陪伴左右,最好的選擇就是找一個合適自己的安全距離欣賞他。這個距離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享受生活帶來的一切神奇,卻又不必擔心有一天會被生活傷害的鮮血淋漓不能自拔。
他越是這么動人心魄,你越是不能泥足深陷的去愛他。否則,你會被他傷害的體無完膚。葉洛書在心中對自己這么說道。然后忍不住撲到男人懷中,無限溫柔的:“一定要活著回來,永遠不要忘了,有個傻女人在大海對面給你留了一盞燈。”
“比這還兇險百倍的局面我都經歷過了。”顧天佑笑著用她的小手在自己當胸那道慘烈的疤痕上按了按,道:“我這一生都在冒險的生活中過來的,這就是我選擇的道路。”
葉洛書道:“我還是覺得你的計劃風險太高了,葉少鐸就是個貪財怕死的小人物,根本不可能掌握多少有用的秘密。”
“貪生怕死的小人物卻參與了殺頭滅門的勾當。”龍劍梅說道。
葉洛書道:“這個葉老五就是個大糊涂蛋,十足的膽小鬼,葉少鋼瞪他一眼就讓他失眠半個月,這樣的人”
“可惜我們現在并沒有其他選擇。”顧天佑打斷她的話,神情毅然道:“如果前途無路,便只好披荊斬棘自己開一條路出來。”轉頭又對龍劍梅鄭重警告:“你這次跟我上島,任何時候不得自作主張,更不許闖禍,務必做到服從命令聽指揮,否則就不要去了。”
小龍女一噘嘴,道:“我就當自己是沒有思想的傻瓜好了,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又對蒙毅叮囑:“閩浙商會這邊的安全暫時由你負責,我會再從老家調兩支龍鎧小隊過來,也都交給你指揮,你留在葉家除了負責這里的安全外,還要隨時等待我的命令。”
天佑城一直走的是精兵路線,所謂龍鎧便是指羅毅研發出來的最新一代便攜式單兵機甲,受到造價和操作難度的限制,無法在天佑軍中實現全面列裝,所以只裝備了狄浩然領導的最核心的六百人組成的精英大隊,因此更名為龍鎧大隊。麾下一共二十支小隊,整整六十名耿建軍親自調教出來的頂級特戰精英,配備了最先進的單兵裝備。
放在大兵團作戰的戰場上不起眼,擱在紅塵江湖中,卻是一股相當可怕的戰力。
蒙毅肅然敬禮:“老板放心,這里的安全工作就交給我了。”他比顧天佑年紀大三歲,叫大哥有些難以啟齒,所以就遵循從前在復仇傭兵時稱呼財神爺的習慣,以老板來稱呼顧天佑。
顧天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對你沒什么不放心的。”轉而又把目光投向狄浩然,道:“在我的計劃里,你要做的是孤軍深入,身陷重圍的孤膽英雄,你堅持的時間越久,咱們這個計劃成功的機會便越高,我希望你能活著完成任務。”
狄浩然道:“除非大哥要我死,否則我就死不了。”
顧天佑正色道:“你必須活著。”
狄浩然難得的擠出一絲笑意:“因為徐哥那件事,大哥還欠我一頓酒,我等著慶功宴上跟你喝個痛快。”
鯉城軍分區督察管理中隊駐地,葉少鐸從審訊室被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遍體鱗傷,他把能說的全都說了,剩下打死也不能說的部分只好爛在肚子里。這不是說他多有種,鐵嘴鋼牙堅不可摧。而是這件事兒太大了,他知道自己扛不起,不說還有一線生機,說了就是通敵賣國的死罪。
臨時羈押葉少鐸的地方是一個不大的院子,本來專門用來羈押違反法規軍紀的軍人的地方,有點類似四合院,但要大的多。顧天佑改頭換面又換了套戎裝在身,此刻的身份是一名負責看守此地的少尉軍人。徑直走到羈押葉少鐸的房子外,往里看了一眼,葉少鐸正躺在那里,眼神并不絕望,嘴里念念叨叨喊著你們沒權利這么做之類的。
他還沒有崩潰,如果他只是一個膽小如鼠的無能鼠輩,遭遇到這樣的事情,此刻應該已經徹底絕望。
肖龍閣利用葉家的商船運貨,把東西從印度洋那邊運到這里,再從這里弄到臺島上,這是個漫長的過程。當中有可能存在的變數太多了,過關的檢查,船上相關工作人員也有例行的檢查環節,必定要安排一個精明厲害的人物主持此事才可策萬全。作為葉少鋼的備胎,這個葉少鐸全程負責此事。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個簡單的草包。
葉洛書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才會這么認為。而顧天佑從一開始就認定這廝并不簡單,想要撬開他的嘴并非難事,但那樣一來,這個人的價值就很有限了。對手都是老奸巨猾的老江湖,一旦發現哪個環節出現問題,就會立即掐斷一切線索,在這樣的人物面前不會有順藤摸瓜這種機會。顧天佑需要的是一條路,而不是一堆尸體。
一名二級士官迎面走來,見面便道:“胡排長,那錢你今天必須還給我了,不然就別怪我跟你翻臉。”
顧天佑道:“事兒還在辦呢,錢我都已經替你花出去了,這錢是為你留部隊轉三期士官花出去的,你憑什么跟我要錢?”
二級士官操著東北口音道:“胡林翼,你少他嗎跟我裝犢子,你拿了我兩萬塊錢,說是請中隊長和教導員吃飯唱歌出去玩兒用了,結果我老鄉跟我說你就請中隊長吃了一頓飯,事兒還沒辦成,剩下的錢全都被你給匿下了,你當我是傻子嗎?”
顧天佑道:“劉雪剛,你要是這么說,那我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反正錢已經花出去了,當初咱們說好的,不保證一定能辦成事兒,你現在跟我要錢,我憑什么給你?”
二級士官道:“跟我耍無賴是吧?”他兇狠的:“行,算你流氓,不過你別得意太早,咱們有地方說理去,我找中隊長去,反正我留部隊的事兒也沒戲了,我就說托你轉交兩萬塊錢給他,結果錢被你給匿下了,草你嗎的,看你怎么死。”顧天佑上前把他拉住,叫道:“劉雪剛,你敢罵我?”抬手便是一嘴巴。
話不投機扭打起來。劉雪剛不是對手,被顧天佑騎在身上痛打,這貨嘴巴也真硬,罵聲不絕:胡林翼,你他嗎不是人,賴賬不還,騙我的錢還打我,我找中隊長和教導員去,讓你跟老子一起轉業回家。
倆人越鬧越烈,劉雪剛被揍的滿臉是血,最后奮力掙扎站起逃走了。
顧天佑氣喘吁吁靠在監禁葉少鐸的禁閉室的門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罵:“臭傻逼,跟我裝逼,打死你個王八蛋,告我,他嗎的,他要告我。”語氣帶出慌亂之意:“他要是在中隊長面前告我,我怎么辦?”
“大不了脫了這身軍裝唄,興許還得給你安個詐騙犯的罪名,超過五百塊錢就夠量刑標準了,超過一萬就夠勞教的了。”身后有人提醒道。不用看也知道是葉少鐸。
顧天佑心中暗喜,這貨肯搭話就好辦。假做憤怒,回身罵道:“給老子閉嘴,敢多嘴多舌,老子現在就把你弄出來打個半死,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有錢的老板。”說著,彎腰抓起一把沙子從門上的小窗口揚了進去。
葉少鐸畢竟出身葉家,身上還有點功夫,機敏的用手護住面門,后撤一步,道:“別生氣呀,不就是兩萬塊錢嗎?你幫我一個忙,這錢我給你出了。”
“你他嗎想什么呢?”顧天佑轉身大罵道:“把老子當傻子了吧?就我這點事兒大不了也就是脫軍裝,幫了你搞不好就得蹲大牢,去你嗎的,老實蹲著別想美事兒了,再他嗎敢廢話,就給你上消防帶嘗嘗滋味。”
此人見縫插針卻又不乏試探之意,著實是個精明人物。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顯得太急切。顧天佑經驗老道,一邊留心觀察葉少鐸的神色變化,一邊琢磨怎么說才能不引起他的懷疑。
葉少鐸絲毫不動怒,笑道:“我又沒求著你把我放了,就是想請你幫忙打個電話,一個電話兩萬塊錢,神不知鬼不覺誰能知道?唾手可得的錢你不賺就算了。”雙方都在試探,葉少鐸也玩兒起欲擒故縱的把戲來。
顧天佑假做心動又猶豫的樣子問道:“就打個電話你就給我兩萬?”
葉少鐸道:“放心,只要你打了這個電話,我保證有人會給你兩萬。”
顧天佑道:“我放不了心,我雖然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兒,可我認識你身上的衣服和皮鞋,都是值錢的貨,你們這種大老板要嘛沒事兒,有事兒就全都是要命的大事,這事兒你還是找別人吧。”說著,邁步便要走。身后葉少鐸流露出希望幻滅的失望之色。
正在這時候,先前離開的那個劉雪剛卻去而復返了,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另一個人過來。還沒到近前就開始破口大罵,看樣子是剛才吃虧心有不甘帶了老鄉找場子的。
倆人沖上來便暴打顧天佑,三個人扭打在一起,顧天佑連滾帶爬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磚頭,猛然拍在劉雪剛的腦袋上,當時把人打翻在地,渾身抽搐了兩下一動不動了。場面瞬間安靜下來,另一個蹲下身去試劉雪剛的鼻息,嚇的大聲叫道,誒我草,胡林翼,你把大剛給打死了!顧天佑撲將過去,兜頭便是一磚頭,叫道:“反正都是個死,殺倆我還賺一個!”
砰砰之聲不絕于耳,顧天佑提著染血的磚頭來到羈押葉少鐸的禁閉室門口,雙目血紅,盯著葉少鐸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