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有很多美好的地方,但肯定不包括談判桌。沒有好處,誰都不會坐上來。既然是為了好處而來,就不能心懷美好,一片丹心。這張桌子就沒給厚道人準備椅子。
葉洛書幾乎不敢看顧天佑那雙眼,咬牙道:“合作是兩利的事情,大家相互幫助對付共同的敵人,這還不夠打動你嗎?”
顧天佑緩緩搖頭,道:“當然不夠,你們對我做了很細致的調查,又多次試探,說明你們很需要我,而對我來說,跟你們合作這事兒其實可有可無,王憲和龍興會對你們的野心,憑你們自己根本無力抗衡。”
葉洛書道:“你又比我們強了多少?你交出了伏羲投資,被踢出了國安,跟龍小姐劃清了界限,胡莫菲也離你而去,孤身一人來當這個小派出所所長,可他們還是不肯放過你,事到如今,除了我們誰還敢沾你的邊兒?”
顧天佑笑道:“那我得對你說聲謝謝了,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看咱們也沒什么談下去的必要了。”說著,端起杯子,擺出一副端茶送客的架勢。
葉洛書一皺眉,道:“顧天佑,你別太過分了,當心把戲演過了,我一怒之下投了龍興會。”
顧天佑攤手道:“隨意,這是你們的自由,我人就在這里,想怎么樣盡管來好了。”
葉洛書臉兒氣的通紅,一跺腳,道:“行,算你狠,說吧,你想要什么條件?”
顧天佑道:“龍興會做事,要嘛不做,做就做絕,我這位老師想要吞并閩浙商會,別人都還好說,你們葉家卻是必須要踢出局的,閩浙商會中其他人歸順了還有位置,所以他們能接受被吞并,而唯獨你們葉家這個閩浙商會的龍頭家族是降不得的,你大半夜來找我,為的是家族的存亡,卻什么條件都不打算付出,這可有點不大光棍。”
葉洛書用見鬼的眼神看著顧天佑,道:“這些事情連葉旭輝都不知情,你怎么會知道這么詳細的?”
顧天佑笑道:“閩浙商會不是那些小山頭可比的,葉家更不是那些地痞流氓,龍興會要想正面硬來吞下閩浙商會,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問題是王憲所謀者大,不想在閩浙商會這里消耗太多實力,他是想以最小的代價的吞下閩浙商會,所以他只能采取高壓策略,逼的你們內部出現矛盾再分而治之,只有這樣他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你們,只要他得了手,作為閩浙商會的龍頭,你們葉家無論如何都得踢出局,否則,他要怎么來安撫那些歡迎龍興會入主的閩浙商會成員?”
“還有,閩浙商會最強的戰力都控制你們葉家手中,他得手以后若是不把你們踢出局,得要派多少人才能壓制你們在閩浙商會中的勢力?與其這樣,怎比得上一勞永逸的把你們踢出局來的簡單安心?”
葉洛書切齒道:“算你說的對,痛快些,說出你的條件吧。”
顧天佑擺手道:“我還沒說完呢。”接著道:“今晚你夤夜拜訪,如果不是特別急迫的情況,又何苦來的這么著急?所以我猜你一定是遇到大麻煩了,而且這個麻煩多半是跟那個張望京有關,這哥們兒可是個色中惡魔,出了名的王八蛋,我猜你突然辭去商會會長職務,包括今晚突然造訪,都是被他逼的,他是不是產業想要,人也不打算放過?”
葉洛書肩頭微微抖動,長吸一口氣來壓下內心中的悲憤,強自冷靜道:“說來說去,你跟他又有什么區別?”
“區別大了。”顧天佑道:“龍興會兵臨城下,張望京想要財色兼收,你為了保葉家不至出局本來是想虛與委蛇的,可后來你發現他根本做不了主,龍興會就沒給葉家留下位置,張望京已經得到了閩浙商會內部大多數人的支持,他正在逼你就范,關乎家族存續,你不敢拼個魚死網破,又不甘心受辱于人,所以只好冒險來找我合作。”
葉洛書道:“好吧,我承認你說的幾乎全是事實,現在,我就問你一句話,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們合作的誠意?”
顧天佑一指那張單人床,道:“缺個暖床的,你今晚留下吧。”
葉洛書面色一白,冷然注視著顧天佑,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翻臉。但最后,卻終于緩緩閉上了雙眸。剎那間,淚流滿面。
顧天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葉洛書驚的渾身一抖,下意識的向后躲了躲。顧天佑并不糾纏,反而一臉疑惑不解看著她,道:“你干嘛這么緊張?怎么還哭了?”
接著一臉無辜的:“我不就是想天這么晚了,你現在出去也很難找到休息的地方,回縣城道遠又危險,保不齊張望京的人已經布置好了陷阱等你往里鉆呢,倒不如在我這里對付一夜,我的意思是你自己睡房間,我出去陪你大侄子站柴堆去,這個條件就這么讓你為難嗎?”
“顧天佑,你個大混蛋!”葉洛書意識到被捉弄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指著顧天佑罵也不是,打又不是對手,恨又恨不起來,哭笑不得道:“不帶這么欺負人的。”
假如你想扒下一姑娘的衣服,最好先把她心里那件看不見的先扒下來。
顧天佑哈哈大笑,出門而去,只留下個葉七姑娘站在那里,歪頭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要怎么幫葉家過了這一關?”孫京飛問道。
顧天佑:“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吧?”
孫京飛有點發懵:“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來了,不是你答應要跟葉小七合作嗎?”
顧天佑:“不是你來找我幫忙查案子嗎?我又不是白求恩,總不能白幫忙吧。”
孫京飛恍然:“你的意思是讓我去跟王憲求情放葉家一馬?”
顧天佑一臉蔑視:“你覺著你有這么大面子嗎?”
孫京飛這回徹底明白了,道:“行,我去找孫明申,讓他往上反應給王憲施壓,葉家畢竟是開國元勛后代。”
顧天佑道:“你猜我為什么同意跟她合作?”
孫京飛道:“你這廝除了見色起意外,我真想不出別的原因,葉家的錢對你沒有吸引力,勢嘛,葉家老爺子還活著那會兒在軍界還有些影響力,現如今早就只剩下那點銅臭味兒了。”
顧天佑搖頭道:“你錯看我了,要是圖色,我又何必大半夜不睡覺在這陪你喝西北風。”
孫京飛不屑的:“那你倒給我個高大上的理由,讓我對天佑哥刮目相看一回。”
顧天佑道:“我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要告訴龍興會,不能他們想吞了誰便一定能吞了誰,也要讓那些被龍興會三個字嚇破了膽的人瞧著,這個江湖里還有人敢跟他對著干!”
孫京飛道:“你既然有這個打算,光憑孫明申替你護下葉家這件事,應該還不足以表達你的意思吧?”
顧天佑寒聲道:“伏羲投資本月內就將上市,這件事兒做決定的時候比較倉促,但許多人卻已經準備了兩年多,詳細的股權分配計劃也早就擬定了,如今我該做的已經做了,龍興會卻還要咄咄逼人,那就別怪我把事情搞大了。”
孫京飛道:“你的意思我懂了,放心吧,該說的我一定會跟孫明申說明白,但我不能對你做任何承諾,畢竟王憲是不受任何人支配的,如果他不肯收手,我們也只能對你表示愛莫能助。”
顧天佑道:“我也沒指著你們爺們兒能助我一臂之力,跟你說這些只是把該說的話說在前頭,免得到時候事情出來了有人說我太不識大體。”
孫京飛皺眉道:“我怎么聽你的口氣,似乎已經有目標了?”
顧天佑道:“承蒙王老師瞧得起,把我引為生平大敵,如今,上上下下都在猜我這光桿司令還有多少底牌,我不能讓他們失望啊,做點事情出來,稍微展示一下,這樣才好保持麻桿打狼兩頭害怕的態勢,也好再爭取一段相安無事的時光。”
孫京飛嘆了口氣,道:“非得這么做嗎?”
顧天佑道:“劍出不回,有的血是必須流的,不然我對不起在北美死去的朋友。”
孫京飛道:“如果是這樣,我其實寧愿你的目標是我。”
顧天佑道:“可惜你老爹不是曹鴻恩!”
孫京飛道:“曹鴻恩安排佩蘭陷害你那件事,孫明申也是知情人之一,他曾經警告我在那段時間不要跟你一起去北美。”
顧天佑道:“處在他的位置,那時候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無可厚非,他是為公,曹鴻恩是為私,二者之間天差地別。”
孫京飛嘆道:“如果你這一槍打出去,曹鴻恩會發瘋的,以他和龍興會之間的關系,一場腥風血雨是不可避免了。”
顧天佑道:“京飛兄放心,我會把事情辦的盡量好看些,至少不會給他留下一個公然鬧起來的機會,至于桌子下面的陰險勾當,無論多少我顧某人接著也就是了,至于事情是鬧大還是大事化小,那就看龍興會的意思了。”
大清早,一輛黑色轎車駛入興隆鄉中心區域,三拐兩繞來到派出所門前停穩。
車門一開,黑壯敦實的張望京從車里走出來,緊隨其身邊的是個矮個子中年男人,短須長發,二目如電,步履輕捷,一身黑色唐裝,很有幾分一代宗師的范兒。經過外墻的時候一眼看見站柴堆的葉旭輝,微微怔了一下,腳下卻毫不停頓,始終不離張望京三步距離。
顧天佑正在一樓值班室,雙腳搭在桌子上,門敞著,目光透過窗戶穿過院子,看著倆人出現在大門口。
張望京揚聲道:“顧先生是吧,我來找個人,聽人說她來了你這兒,不知道你見沒見到?”
顧天佑看一眼身后正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的葉洛書,點頭笑笑,然后轉頭問道:“你就是張望京?”
張望京道:“顧先生既然知道我,就應該知道我是為誰來的。”
顧天佑撓撓頭,道:“張望京,你滾吧,我就當是打狗看主人,給你留點面子,否則的話,看見那道鐵門了吧,哪個敢邁條腿過來,我就打碎哪條腿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