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著雨,巡洋艦越野車前,受災失去家園的百姓們群情激奮。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瞪著眼,神情悲憤。雨水落在他們的臉上,分不清是淚還是水。轟隆一聲巨響,一個女人抱著個孩子搶出人群,一把將孩子摔在越野車前機蓋上。
“許閻王,你還我兒子來呀!”趴在車前嚎啕大哭。
劉靖宇變了顏色,回頭說:“許書記,您可千萬不能下車呀。”
許慕野面色如鐵,扳動了靠他那邊的車門。眼神當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就堅定下來。
生死關頭見真性。
這才是真正考驗一個人的心性,膽略,能力和氣魄的關鍵時刻!他有這個膽略嗎?顧天佑默然看著他。
許慕野推開車門,走下車,來到數千憤怒災民面前。顧天佑果斷開門,迎著車外漫天風雨,站到了許慕野身邊。
省委一共來了五輛車,后面還有副省長陳志強和秘書長范學明的車,以及與防洪抗澇工作直接相關的幾個單位的主管領導。最后面是湖州市委市政府兩套班子的干部們。范學明下車后就去招呼公安和武警部隊在現場的負責人。湖州市兩套班子的成員們只有政法委書記下了車,直接跑到了公安局在現場的指揮車里。
陳志強下車了,步履堅毅,一直來到許慕野的身邊。
“鄉親們,我是吳東省委書記許慕野,聽到昨晚的事,我感到很痛心,現在我來到這里就是來給你們解決問題的,你們有什么要對我說的請盡管說出來。”
“他就是許閻王,就是他下令挖開南大堤的,他就是害死孩子的兇手!”
“就是他為了保吳城,挖開了咱們的保命堤!”
亂紛紛的嘈雜聲中,幾個聲音在其中格外洪亮,人群受到鼓噪,紛紛向前,有的人身上還掛著昨夜逃生帶出來的淤泥,一塊泥巴從人群中丟了出來,直奔許慕野。顧天佑探手一撥,沒有讓泥巴落在許慕野的臉上。
人群的外圍,小龍女和蔣菲正站在路虎車上一邊看一邊舉著手機錄像。顧天佑沖二女招招手,示意她們過來幫自己一把。二女連忙跳下車,小龍女在前面開路,輕松分開人群鉆了過來。
顧天佑先對小龍女說:“你負責保護許書記的安全,阻止任何人向他靠近,無論發生情況都不許擅離職守!”轉而又跟蔣菲商量:“人群中有人在故意煽動,我要去看看那孩子還有沒有救,你留意一下,最好把干這事兒的人錄下來。”
許慕野還在大聲疾呼:“房子倒了可以再蓋起來,財產損失了國家會給予大家合理的補償,你們有委屈可以通過正常合法的渠道來提出訴求,湖州有市委市政府,建鄴有省委和省政府,京城還有黨中央和國務院,你和我的背后都是這個國家,國是大家的,家是你我他,咱們是一家人,吳東省委和我許慕野絕不會對你們不管不顧的!”
他已經聲嘶力竭,但在這紛亂嘈雜的環境里,在這整個天地都已被侵染的悲壯的氣氛下,這聲音顯得是那么的蒼白無力。另一個聲音還在招呼著,許書記,你快上車來。許慕野霍然轉身,怒目而視,大吼道:“劉靖宇,你立刻給我從車里滾出來!”劉靖宇嚇得一縮脖子,猶豫著推開車門下了車。跳腳吼道:“人呢?林雪東,隋東業,你們兩個在哪呢?安保工作是怎么搞的?”人有臉樹有皮,他不敢正面跟許慕野頂牛,就拿市局的兩個主要干部撒氣。
顧天佑徑直來到車頭前,被女人丟到車機蓋上的是個小男孩兒,七八歲的樣子,圓頭圓腦,面色慘白,已然沒了呼吸。身上像面條似的,癱軟成一團了。女人拉著孩子的小腳,堆坐在車頭處,干嚎無聲,欲哭無淚。目光里充滿了絕望和憤怒。
顧天佑把孩子抱在懷中,摸了摸心口,呼吸和心跳都已停止,這孩子的生理機能已經停止,但實際上卻還有一線生機。如果生機已絕,按理說本該僵硬。但現在卻是體如面條,說明他元神還守著身體里的一點元氣沒有散。這身體就像一部停擺的機器,還沒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只是被意外關停了,需要明白人給他來一次重啟。
公安局的兩位主管領導來了,帶了兩隊防暴警察過來的。每一個都武裝到了牙齒的氣勢,防爆盾在前,舉著防爆棍,帶著安全頭盔,氣勢洶洶橫在領導和百姓之間。
顧天佑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做了,這孩子斷氣時間不超過一小時,相信一般的搶救技巧早就有人試驗過了,只恨自己這身功夫來路不正,沒經過明勁,暗勁,化勁,那些必經之路,到如今已初窺元神大道,卻只知道發力打人,而不知運力救人的法子。這時候蔣菲湊了過來,只看了一眼,便立即用手指狠狠戳在孩子的人中上。
她的指尖鋒利,刻意為之下,瞬間便把小孩兒的皮膚戳破了。那婦女一見,立刻不答應了,發狂了似的往上撲來。蔣菲沖她橫眉立目斷喝一聲:“想讓你兒子活命就給我老實坐下!”這女人登時如遭電擊似的頓在那里。顧天佑知道她是著了蔣菲的精神催眠,只聽小妖女繼續喝道:“發什么愣,給我把他的手指掰斷一根!”
顧天佑稍作遲疑,立即拿起小孩兒的手來,捏住纖細小巧的手指肚,不禁又停頓了一下。蔣菲撇嘴道:“真沒想到你還是個知道疼孩子的家伙,你要真疼他就趕緊下手!”說著,她一只手按在孩子的人中上,另一只手罩住小孩兒的泥丸宮,輕輕一拍,喝道:“掰!”顧天佑不及細思,全憑著對小妖女的信任,發力一掰。
這孩子突然發出啊喲一聲驚叫,竟然醒了過來!
那婦人驚的張口結舌,老半天才回過神來,一把將孩子摟在懷中,又哭又笑的叫著:“寶寶,你活過來啦,兒子,你沒事了,兒子,你感到哪里不舒服嗎?”。那孩子舉起被掰斷的小手指,眼淚汪汪說:“媽,我手指頭疼。”
蔣菲不耐的:“不疼就活不過來,既然孩子活過來了,就趕緊送醫院吧。”說著,滿兜亂翻,最后問顧天佑:“你出門帶沒帶錢?給這母子兩個點錢,讓娘倆趕緊去醫院,這個地方越來越臟,少摻和為妙。”
她也是個嘴狠心慈的,顧天佑把隨身的錢包遞給她,蔣菲將里頭所有現金都拿了出來遞給婦女,道:“知道你家被沖垮了,但總歸是孩子活過來了,別的都不重要,先把孩子送醫院去,這錢若不夠你就打這個電話。”說著寫了一串號碼交給婦女。最后說道:“我們都是許書記身邊的工作人員,如果情況緊急,你可以跟醫院提我們。”
這婦女千恩萬謝,抱著孩子要走沒走的時候,忽然回身拉住蔣菲,悄聲說道:“小妹子,我看出來了,你們是好人更是能人,你們是許書記身邊的人,那許書記也一定錯不了,我實話告訴你吧,這些人里頭有好些個根本不是我們南河鎮的人,他們當中有個帶頭的都管他叫嚴總。”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顧天佑和蔣菲相視一眼,雙雙起身,今天這事兒果然沒那么簡單。
圍觀的人群里頭最靠前的一排有許多人看到二人起死回生的手段,一個個驚訝者有之,贊成鼓掌的也有之,還有那個別人卻是冷嘲熱諷的說,孩子本來就沒多大事兒,昏迷不醒中被掰斷了手指,能不疼醒嗎?聽著還挺有道理的。
許慕野的手里多了個高音喇叭,正在大聲疾呼著,要求大家冷靜下來,又宣布了省委的決定,第一,這件事絕不會不了了之,肯定要把主要責任人都找出來,嚴肅處理,還群眾們一個公道;第二,受損房屋,財產損失絕不會讓受了委屈的群眾們自己承擔,第三,所有受災群眾的安置工作已經在緊急進行走,天黑以前肯定會給大家一個溫暖的容身之所。
圍觀人群中有人用本地口音大聲喊道:“鄉親們,別聽他胡說八道,挖南大堤的決定就是他做出的,咱們死了的親人的仇不找他報找誰報?大家跟我一起上去打死他!”
顧天佑面色一寒,問蔣菲:“看清楚是誰喊的沒?”
蔣菲搖搖頭,不確定的語氣:“聲音就是從那個方位傳過來,但我沒看到有人張嘴喊,這個人可能會腹語!”
會腹語?顧天佑先微微一愣,隨即冷笑道:“那可就有意思了,看來這是有人針對許書記搞的一場風雨啊。”
蔣菲點點頭,道:“能用腹語喊出這么洪亮的聲音,這個人絕不是小門小派的傳承。”
顧天佑目露兇光:“把他找出來,活著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