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鴻飛的奏章,朝堂的局勢,再一次風云變幻!總有那么一些人,是站在時代浪潮上,引領潮流。比如,朱御史背后的賈環,以及和他所關聯的一批力量、權勢人物。
如果,從全局的角度來看,雍治十七年夏季,大周朝的朝堂,在韓秀才,劉皇商的身死,永昌公主被削爵,玉觀音案徹底落幕,同時結束的還有對雍治天子昏迷的追責。
朝堂上的主要矛盾:華大學士借助玉觀音案樹立權威,已經結束。紀侍郎堪堪脫身。他沒有保住麾下最得力,最有潛力的助手:汪學士。其被貶西域。
而風云變幻,是指的,此前退居為次要矛盾的奪嫡之爭,隨著朱大御史的奏章,再次成為主要矛盾,成為朝堂內外所關心的問題。
太子是國本。雍治天子在三月初突然昏迷,重病,這讓朝臣們集體意識到雍治朝已經進入末期!人心思變。這個變動的人心,最大的公約數便是:立太子!
五月中旬,朱御史一時風頭無兩。
而朝堂內外,更多的人則是試圖解讀賈環,或者說四王八公為核心的舊武勛集團的立場、意圖。
京中各大臣,權貴們的府上,走動忽而頻繁起來,同時,路邊社的小道消息陡然增多。
報社編輯們常匯聚的成豐茶館,更是日日爆滿。至于,其中有沒有錦衣衛暗探,可想而知。
可以想象,遠在榆林的王子騰得到消息,不知道要把賈環罵成什么樣!當年,他和晉王聯合,意圖下注,賈環給他攪合。而現在,賈環自己卻推晉王。
三月十八日,北靜王約賈環到府中吃酒。稍后,四王八公的核心人物們齊聚在北靜王府商議。商議后,舊武勛集團給出的信息頗為紛雜,不是一條心。這讓在一旁虎視眈眈,以魏其候為首的新武勛集團空歡喜一場。
京中,奪嫡這個話題再次被炒熱!科道言官們紛紛發言。“病愈”的真理報主編周慎行,強力彈壓,京中報紙除了官辦的真理報,都不準言及政事。
然而…
局勢,其實還在一片混沌中。廟堂諸公都還沒有表態!甚至,宮中對朱鴻飛的奏章都沒有回復。
三月二十四日,一場小雨,自早晨下到傍晚。吳王帶著世子寧澄參加魏王府的一個酒宴回來。屋檐下,雨水如絲線。華美,古雅的廳中,獨孤王妃,寧瀟迎著吳王,寧澄。
四五名丫鬟捧著各種器具。獨孤王妃幫丈夫換下外衣,聞著酒氣,嗔道:“叫你少喝點酒。現在的白酒,可不是黃酒那樣。澄兒也喝酒了?”寧澄嘿嘿笑著。寧瀟瞪弟弟一眼,展顏輕笑。溫馨的生活畫面,在雨天的一角,徐徐的展開。
吳王四十多歲,頭發已見幾許斑白,喝著濃茶,坐在椅子上。閑聊了一會兒,寧澄先去休息。寧瀟沒走。吳王問道:“瀟兒有事情找為父?”
寧瀟點點頭,一雙大而美麗的丹鳳眼,尤其的明艷,認真的道:“父親,我想向你請教京中的局面。”
吳王好笑的看著女兒,正要說她。一個女孩子太關心政治,并不大好。
獨孤王妃微微蹙眉,道:“瀟兒,你該關心娘給你選的那幾個青年才俊,到底那一個合你的意。好將婚事定下來。怎么老關心著朝堂上的事呢?”
她的觀念比較老派:女子無才便是德!偏偏她女兒不省心,一個人能頂的兩個男子。京中就有傳言:若瀟郡主是男兒身,就是皇族子弟中的第一人!
寧瀟低頭,沒聽母親的話。十六歲的少女,同樣在叛逆期啊!
吳王卻是嘆口氣,笑著勸妻子,道:“好了,好了。多學一學,并不是壞事。免得將來吃虧。以后嫁人了,少不要應付那些小妾。瀟兒,跟我來書房吧。”
吳王話說的比較透徹。他私下里,比較隨和,風趣。
獨孤王妃無奈的瞪丈夫一眼,哪有這樣說女兒的!
寧瀟心里好笑,跟著父親到書房中。京中的局勢變幻,她一直關注著。以瀟郡主的智商,自然明白,賈環現在處在風暴眼中。她和賈環接觸的太頻繁,會招惹麻煩。不過,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向父親請教。
書房中,仆人們進來,點亮燈光。傍晚雨中幽靜的氣息,從玻璃窗外,無聲的浸潤進來。
吳王能得到雍治天子的信任,執掌內務府,負責天子的各種瑣事,掌管天子內帑,能力自然不差。但,他并非頂級的政治水準,而是在中等偏上的水平。
但是,他作為父親,對女兒的想法,當然清楚的很。溫和的笑著道:“瀟兒,你是要問當前朝中奪嫡的形勢,賈環為什么發聲支持晉王?你認為呢?”
這件事,在大多數朝臣看來,其實挺意外的!別只看賈環和楚王關系不好,他和晉王的關系好得到哪里去?都在猜賈環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寧瀟輕輕的沉吟著,道:“父親,從邏輯上來講…”瀟郡主和賈環交往日久,口中的詞語跟著有些相近,“最合適的判斷是,賈環和晉王結盟了。當今天子身體不佳,賈環要為他自己找一條后路。”
但是,以她對賈環的了解,恐怕這件事不會如此簡單。賈環的水準,不可能這么低。如果真的和晉王結盟,此時,應當是低調,對晉王才是最有利的!
要知道,楚王,現在很有可能被天子猜忌著。韓謹是以謀害天子的罪名入獄,身死。
吳王笑著點頭,他女兒的政治天賦,他是知道的——寧瀟獲取政治信息,不可能繞得過吳王。
吳王緩緩的道:“當前,九卿,五軍都督府的軍頭們,大學士,都沒有表態。天子也沒有表態。瀟兒,其實,四月底,刑部尚書白璋曾經給天子上過一份密折。若賈環知道,恐怕不會這么做了。”
密折,只有天子能看。由太監們當著天子的面拆封。但是,誰上的密折,內務府總管吳王肯定知道。聯想一下,四月底是什么情況?白尚書的密折內容就呼之欲出:告賈環的刁狀!
賈環知道這事的啊,肯定不會采取現在這樣鬧的滿城風雨的做法,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他當然不認為賈環已經和晉王結盟。他和賈環接觸過多次,私交甚好!對賈環很了解。賈環這個人很傲氣的!即便是要結盟,恐怕會讓晉王先找他!
“啊…”寧瀟微微一驚,美眸看著父親。心中的第一反應是告知賈環這個消息。她和賈環是朋友。
吳王擺擺手,輕嘆口氣,道:“瀟兒,所以女子不適合政治!我和賈環私交雖然好,但我和他并非政治同盟。這種事,不能感情用事。否則,追查起來,我要擔責任。”
吳王的話,有告誡女兒的意思。國朝的錦衣衛,在京中各處,滲透的非常厲害,無孔不入!天子真要查,他跑不了。
他是保皇黨,而賈環心里恐怕是巴不得天子早點死。當年劉太監以文字獄污蔑賈環入獄,其實,真的是空穴來風嗎?天子心里,只怕有些看法的!
生活不是!每個政治人物都有自己應有的立場,利益。比如,吳王。奪嫡如此的兇險,他怎么可能因為私交,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壓到賈環身上?
寧瀟心里輕輕的嘆一口氣,點點頭,“父親,我知道。”她不可能為朋友出賣父親。
父親的話,意有所指。但她心中的疑惑,還沒有完全的解開。然而,添了幾許擔憂。不過,局勢,看起來,似乎明朗了些。
談話繼續。
在吳王父女談話時,地處京中東城的楚王府中,楚王正在和刑部尚書白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