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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殿試(中二)

  賈環回到賈府中,派了長隨去請衛陽、許英朗,又派人去請駱先生、劉國山、張四水、柳逸塵、賈薔。賈薔有心混文士圈,他自是愿意提攜他一二。

  賈環正要回里屋里見見晴雯她們時,被散衙回來的政老爹派人叫到書房里。

  書房陳設精雅,富貴之氣浸潤。已經是傍晚,早就點了蠟燭、燈籠,光線明亮。香爐、字畫、木椅、案幾陳列。

  賈政換了一身白色儒衫,正在和五六名清客坐著談笑,一壺酒,幾碟菜,在此起彼伏的恭維聲中,書房里氛圍極好。

  賈環從科舉舞弊案中順利脫身,宮中的貴妃展露實力,令人忌憚。賈府現在正是如日中天之時。作為賈府的當家人,賈政怎么可能會心情不好?

  見賈環進來,詹光,程日興,胡斯來幾人都是笑著起身,招呼道:“環世兄來了。今日殿試,環世兄當是文思如涌,只待天子御筆欽點第一,成就國朝最年輕的狀元。”

  馬屁話,其實人人都愛聽的。只是,進來就是一通馬屁,賈環略尷尬,做個團揖,然后給賈政行禮,“兒子見過父親。”

  “嗯。”賈政站在書案前,滿意的捻須,看著賈環,問道:“環哥兒,你今日考的如何?”

  賈環一陣無語。一聽這話,他就知道政老爹還真指望他中狀元。誰讓他之前找賈政借了近期的邸報研讀呢?

  他倒不是妄自菲薄,策問答案,他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殿試不是只看試卷水準的。謝大學士那一關,他過不了。

  雍治皇帝那一關,他只怕同樣也過不了。元妃在宮中受寵,四大家族里又有王子騰在軍機處當差,簡在帝心,雍治皇帝不大可能再給他一個狀元。

  這無關他的文章水平,也無關賈元春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而是,一個正常水準的皇帝,都會知道要防著外戚坐大。

  要知道,歷史上很有幾個朝代,最后都是由外戚終結。比如:王莽篡奪西漢、隋文帝楊堅取代北周。

  賈環拱手,答道:“考的一般。我打算準備館選庶吉士的事宜。”話也只能這么說了。

  賈政微怔,心里期待感頓時降了一個檔次,庶吉士哪里能和狀元比?十三歲不到的狀元,注定是要青史留名的。有點意興闌珊的道:“能成為庶吉士也不錯。你去吧!”揮手將賈環打發出去。

  三月二十三日的夜晚。夜色漸漸加深。皇宮的東閣之中,讀卷官們正在閱卷。

  殿試流程,說是給一天的時間閱卷。但讀卷官們可不會等到二十四日再閱完。三百份卷子,十四名讀卷官,加緊的話,今天凌晨里就可以完成。

  早點完事,早點輕松。明天休息一天,二十五日讓天子圈定三鼎甲,就可以放榜了。

  時間緩緩的流走,東閣中,明燭高照,滿屋的緋袍大員們,圈圈叉叉(想歪的人自己去面壁)的批改完所有的試卷,走到最后的程序,敲定本次殿試的前十。

  前文說過,東閣里,現在都是帝國執政階層的核心官員,不是大學士就是尚書。廟堂諸公們都很放得開,不講套話,該吵就吵,該起哄就起哄。

  此時,就是如此的狀況。謝大學士與何大學士兩人當面爭的面紅脖子粗。為誰是第一名,爭執不下。其他的宰輔、大臣們,大部分都在一旁充當吃瓜群眾。

  謝旋六十多歲的人,拿著賈環的試卷,怒噴何大學士,道:“此子的卷子,你認真看過沒有。觀點精辟,論證的充分,師法前朝,有跡可循,此良法也!如何不是第一?”

  何朔寸步不讓,拿著翁宗道的卷子,道:“吾輩治國,當求中正平和。治大國如烹小鮮。豈可輕言兵戈之事?此非圣人之道。翁宗道的卷子,才是正理。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

  一干吃瓜群眾,看得饒有興趣,又飛快的思索著當前的局面。你沒有看錯。我也沒有寫錯。力挺賈環排第一的是謝大學士。貶低賈環的則是何大學士。

  要知道,謝大學士,之前連會試都不想讓賈環過。乙卯科會試舞弊案,能在朝堂中有那么大的聲勢,在座的諸位,即便沒有證據,但都心里有數:這和謝大學士脫不干系。

  但是,他現在在力推賈環。

  而何大學士在舞弊案中一直都在為賈環說話。他和賈環的淵源非常深。謝大學士都在天子面前攻擊他因私廢公。賈環的老師張安博與何大學士交好。張安博能在閑居十年后復出,就是何大學士力推,這是什么樣的交情?

  但是,他現在卻推選翁宗道,貶低賈環。

  這樣的場面,就像謝大學士和何大學士兩人分別搶了對方的臺詞,極其的怪異。

  不過,在座的宰輔、大臣們都是官場老鳥,什么場面沒見識過?任何奇怪的,看似荒誕的官場事件,背后都有著其政治邏輯。

  雖然有的人暫時看不透,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看戲看的津津有味。日后,也是一個談資啊!

  何大學士把圣人的話都搬出來。看好賈環那份卷子的韓大學士助拳道:“高遠,你不要做意氣之爭。賈環這份卷子,理當第一。你看,有八個圈(一等)。而你手中的卷子,有一個△。”

  韓大學士是就事論事。他雖然在白天很耿直的說過,賈環身上的嫌疑還洗清,不配進入前三。但是賈環的卷子,不給第一,根本就說不過去。

  早在會試之前就看好翁宗道的大學士劉飛白嗆了一句,斜睨道:“誰知道是不是某人故意給了個二等?”

  他這是在為他的弟子爭取。他是翁宗道的會試座師。名分在會試結束后定下來。作為會試的主考官,300名中式舉人都是他的弟子,但他不可能都照顧到,而是優先關照他看得入眼的士子。

  東閣之中,頓時你來我往,唇槍舌劍。最后謝大學士拿出首揆的權威,強壓道:“老夫身為領班軍機大臣,就這么定了。賈環排在第一。照此呈報天子。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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