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消失的人

　　菈菈運轉武仙呼吸法，緩了口氣，止住墜落之勢，卻發現一道黑線從上而下貫落。

　　死了？

　　她低頭瞥了一眼，發現從頭頂掉下的是原來自己對手的尸體。失去了意識的軀殼墜向蒼茫的大地。

　　之前碰到的人，大多數她都能自己解決。而就算她處理不了，或者對方意外地一碰面就立即打算傳訊給芭朵斯，使得武天出手干預，他也很少會下殺手。通常令對方失去傳訊的能力后，武天就直接帶她離開。

　　奇怪歸奇怪，那人死了也便死了，菈菈也沒多介意。

　　飛回武天那邊。

　　這時她才發現…

　　雖然自己的對手大約的確是被武天所殺，可武天仍如最初時那樣的姿態，打坐于空中，好像就根本沒移動過。

　　可以說，武天在龍珠天使宇宙中的蛻變期間，菈菈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了。

　　對于武天身上的變化，菈菈的感受也最明顯。

　　這個名義上是與她互有所求，實際上卻是她師傅的名為武天的人，從最初的“只是個深不可測的高手”，漸漸變得連其存在本身都遙不可及了…

　　當以為自己在實力上總算是稍微接近了對方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時候，菈菈抬頭一看，對方的身影果真是變近了，近得仿若就在眼前。

　　可等她試著舉手去觸及卻落空時，才愕然地發現，事實并非是自己的實力與對方更近了，而是對方不止是到達了自己難以企及的高度，就連身影也變得如天空般遼闊，如宇宙般浩瀚。這才給了她二者的實力拉近的錯覺。

　　武天的掌心上，被他拘住的那團超級能量球化作一縷青煙，隨風而逝。

　　“走吧。”

　　武天松開凌空打坐的雙腿，伸手按住女孩的頭頂，準備瞬移離開了。

　　“劍與鞘。”

　　女孩突然開口，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

　　武天微訝，低頭看她，“嗯？”

　　“沒甚么，”菈菈垂眸，輕聲說，“只是突然想起了上次你說的那些話…”

　　她抿住唇，繼而道，“你說，你曾經因為沒有束縛，沒有限制，沒有規矩，所以任由自身朝著一個比較混沌的方向膨脹，淪為興趣使然或者說麻木的怪物。而直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出現，你這團混沌的膨脹物才有了具體的形狀…”

　　“嗯…”

　　武天又嗯了一聲，不過音調卻是肯定，他嘴角微揚，“我是這樣說過。當時咱們是在地球，等著那些人拿核彈來洗地。”

　　菈菈這才抬頭。她自己的頭發與武天的手掌擋著，使她只能看到武天側臉的輪廓。只見他似乎微笑著，在說：“…我還記得我與你說這些的時候，荒原那頭的地平線上，太陽在晨霧背后剛剛升起，旭紅的景色很不錯。”

　　“…”聽著這些，菈菈那萬年冷淡的臉色也緩和了些。

　　武天忽然使勁揉了揉女孩的頭頂，忍不住笑道：“學會關心人了么，神殺族的小姑娘？”

　　“我可能比你還大。”菈菈心里說道。但確實，論及心靈上的成熟，武天遠超過她。

　　或許，不論任何生命，心靈上可承載的情緒總量是一定的。

　　神活億萬年，便冷淡些；凡人匆匆百歲，便熱烈些。神是天山上永恒的雪蓮，與塵世相隔；而凡人卻像天空中轉瞬的煙花，只在他人的凝視中綻放。

　　而武天，明明是凡人，卻生性冷淡，人不像人。

　　當年，若非海瑟薇的出現，連武天也不清楚自己最終會走向何處，會成為“什么”。

　　是在荒島上麻木地死去？

　　他沒有任何具體的目標，也沒興趣與任何人交流。連他自己也叩不開自己的心門，也沒有如此做的意愿。上次他敞開真心的時候，他失去了所愛，血與淚撕裂他的雙瞳，帶來憎恨的詛咒。歇斯底里的第二世，瘋狂過了，總算能在這第三世清靜些了罷？他想。

　　武芳芳他盡力照顧了，最后的結局非他能料，實屬無可奈何。

　　武仙流他建了，師父武泰斗的遺愿他也算踐行了大半，想必日后到了孫悟空的年代，只要武仙流這顆武術的種子在，就不至于令“龍珠戰士”們泯然眾人。武天想啊，總算了無牽掛了，他總算可以一個人了。是啊，他寧愿自己一個人，他也早已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更享受著自己一個人。

　　如此過個十幾數十許多年，“劇情”的年代開始，也未必能引起他心中絲毫的波動了。

　　或許會在某個尋常的清晨，在島上的林子里，他照常地練著武，他身心仿佛與那天地相融，他就站在那兒，與自然同呼吸。他偶然間忘記了什么。他忘記自己是一個人這件事。他慢慢忘了動，忘了活著，就像他早已忘了怎么笑，怎么哭，忘了甚么是痛苦，甚么是喜悅。他慢慢變作林中路邊的一塊野石，他仿佛從未在這個世界存在過，就像他不知何時起已對這個世界斷了所有留戀。

　　“如果我真的是一個人，一個人修行‘自然元氣’這神性，或許這才是我的結局吧。”

　　武天心中想道。

　　菈菈的話，勾起了他往日的記憶。他曾幾乎迷失自我？大概吧。多少次？隨他去吧。

　　“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的關心，神殺族的小姑娘。不過，不用擔心，我早就不會迷失自己了。”武天看著女孩的眼睛，問道，“倒是你，另個還在地球上作為天神的分身，本體要是離開了這個宇宙的話，會不會就直接消散了？”

　　啊？女孩一時沒聽懂。

　　武天哈哈一笑，帶著她在原處空中消失。

　　而在武天二人離開后不久，芭朵斯來到這顆星球。

　　“喝口飲料的功夫而已，沒想到這家伙就這么死了啊，真是沒用啊。”

　　她出現在大地上的那人尸體旁邊，仔細地觀察此人的死狀。

　　“既有肉體上的物質性破壞，卻也同時存在著精神上被徹底摧毀的痕跡…”芭朵斯蹲下，單指虛點地上的尸體，留意著細節，心中思索道，“什么樣的攻擊，能在殺死肉身的同時，又殺死其精神？”

　　“啪！”

　　芭朵斯打了個響指。

　　在她四周，環境開始變化，時間的影像飛快地回溯——

　　地上的尸體中飛出一道影子，那是另一個“尸體”。“尸體”飛回天空，如電影回放般，空殼軀體也慢慢恢復生機，臉上涌回驚恐的神色，似乎死前遇到了莫大的恐怖之事…“嗯？”芭朵斯詫異。

　　她負手起身，仰著頭騰空而起，瞬間便至“那人”所在的高度。

　　“沒有…敵人？”

　　芭朵斯繞著“那人”四周飛，四方上下，空中地面，哪兒都瞧不見任何攻擊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