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這時候才知道,那黑虎鯊竟是屢次與水師為難,而水師卻對他無可奈何,心想面對如此狡猾的對手,這澹臺炙麟心中郁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他心中卻有些奇怪,所謂蝦有蝦道蟹有蟹道,東海上的海匪要想生存下去,自然遵守游戲規則,水師要養寇自重,這本是東海海匪茍延殘喘下去的大好機會,畢竟正面相對,東海群匪根本不可能與東海水師相抗衡。
水師有源源不斷的后勤補給,而東海群匪在海上最大的弊端就是無法得到足夠的后勤保障,只要水師全力封鎖沿岸,足可以讓海上群匪消耗而滅。
這當然不是東海群匪愿意看到的局面,這些年下來,雙方也已經形成了默契。
但黑虎鯊卻打破了這種規則,他的目的已經不只是要劫掠沿岸,而是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東海水師,從某種角度來說,這無疑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的道路。
齊寧很難想象,一個有遠見的海匪首領,會選擇這條道路。
但黑虎鯊卻偏偏選擇了這條道路。
雖然仗著對海域的熟悉,能夠暫時躲避水師的圍剿,但時間一長,雙方后勤補給的差異,一旦讓水師下定決心要將這股海匪剿滅,那么黑虎鯊最終的結局幾乎是可以想象,只要澹臺炙麟有足夠的耐心,甚至不必親自動手,海匪內部也會因為環境惡劣而出現內訌。
齊寧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黑虎鯊為何要明目張膽地與東海水師為敵。
“荊舵主,東海水師目前對那股海匪可有什么動作?”齊寧沉吟片刻,才輕聲問道。
荊壽立刻道:“據我得到的消息,水師對沿岸早已經開始進行了封鎖,水師的戰船都在海岸沿線巡弋,而且他們派出最強的戰船,一直都在海上搜尋黑虎鯊的蹤跡。”微微一笑,低聲道:“而且水師還放出了風聲,只要有人能夠將黑虎鯊的首級送到東海水師答應,不但賞賜黃金,而且還會向朝廷保薦為官,無論從前做什么,都既往不咎。”
“哦?”
“其實這是說給海上那些海匪所知。”荊壽輕笑一聲:“這風聲傳開,必然會讓黑虎鯊和他手下的人互相提防,黑虎鯊自然擔心手底下有人會真的因為黃金官位而取了他腦袋,不過到現在為止,黑虎鯊應該還好生生地活著。”
齊寧微微點頭,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又問道:“黑虎鯊能夠取苗八子而代之,甚至能夠在短時間內收攏海上零散勢力,此人的勇氣和才干確實非同尋常,如此人物,應該早就名聲在外吧?”
荊壽搖頭道:“在苗八子被殺之前,其實還真沒有人知道這黑虎鯊的名氣,就連我丐幫,也不知道海上有這號人物。海上但凡有些名氣的人物,我們丐幫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偏偏對這黑虎鯊一無所知,直到這黑虎鯊成了匪首之后,我們才對他略有所知。”
“原來如此。”齊寧輕聲問道:“此人有多大年紀,荊舵主可知曉?”
“說句實在話,這人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們到現在還是一無所知。”荊壽有些尷尬道:“苗八子活著的時候,還時常有海匪喬裝打扮上岸來,我們......我們對他們的蹤跡也是有些熟悉,多少還能知道一些海上的事情,但黑虎鯊上來之后,立刻就將矛頭對準水師,壞了規矩,海匪上岸也就少了,好不容易上岸來,也被水師的人抓了起來,之后就只知道那黑虎鯊帶人處處與水師為難,其他的消息已經很少得知。”他眉宇間略顯疑惑,猶豫一下,還是問道:“恕我冒昧,閣下為何會對黑虎鯊如此感興趣?”
齊寧微笑道:“只是聽說黑虎鯊敢和東海水師為敵,心里十分好奇,想知道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今要打聽黑虎鯊的消息不容易。”荊壽道:“而且黑虎鯊與水師為敵之后,我們丐幫也就不去與那幫人接觸,以免被卷入其中。”
齊寧知道荊壽說這話的意思,含笑道:“荊舵主不必擔心,讓丐幫為難的事情,我也不會讓你們去做的。”他知道丐幫消息靈通,想了一下,才問道:“還有一件事兒,想向荊舵主請教。”
荊壽立刻抬手道:“閣下不必客氣,你有朱雀令在手,就是我們丐幫的好朋友,只要有我們能幫上忙的地方,那是義不容辭,絕不推辭。”
“荊舵主,不知......!”齊寧頓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問道:“丐幫可知道在東海有些什么詭異的失蹤案件?”
“詭異的失蹤案件?”荊壽一怔,略顯詫異。
齊寧道:“實不相瞞,我之前碰上一些奇怪的事情,聽說有些青壯男子莫名其妙地失蹤,就像是人間蒸發,突然就下落不明音訊全無。”
荊壽神情頓時凝重起來,身體微微側過來,低聲問道:“閣下知道這事兒?”他這般問,齊寧立刻便知道荊壽顯然也是知道這事,立刻道:“荊舵主看來是聽說過。”
荊壽想了一下,才道:“我倒真是聽說過一些這樣的傳聞,大都是發生在偏僻鄉村,正如閣下所言,那些村落發生過類似事件,失蹤的都是青壯男子,而且此后都是沒有任何音訊。”皺起眉頭:“鄉民們都說是有鬼魅作祟,那些村民是被鬼魅抓走了。”
齊寧一聽荊壽所言與自己在東陽縣所聞竟是幾乎相同,心下一凜,神情冷峻問道:“荊舵主可知道這些事情發生在哪些地方?到如今有多少人失蹤?”
荊壽搖頭道:“到底失蹤多少人,那還真是不清楚。東海郡下面有十幾個縣城,每個縣城又有幾十個村落,有些人失蹤之后,還有人往官府報案,但許多人失蹤后,當地村民都覺得是有鬼魅作祟,并無向官府稟報。丐幫這邊倒也去查過此事,但根本找不到什么線索,那些人失蹤的離奇,事先沒有任何的端倪,失蹤之后也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搖了搖頭,輕嘆道:“這種事兒,沒人報案,官府也不去多管,就算有人報了案子,官府派人去調查一下,找不到線索,也就不了了之。”
“官府不了了之?”齊寧皺眉。
荊壽道:“其實有些事還真怪不得官府。古藺城往西幾十里地,有一個陳家村,去年在陳家村一夜之間有五個青壯漢子就離奇失蹤,這事兒我們丐幫知道了,就有兄弟過去打聽消息,可是村里的人對此噤若寒蟬,誰都不說一個字,而且事發過后,村里還請了道士作法驅鬼.....,滿村的人都覺得就是鬼魅抓走了壯丁,村里的老人們甚至都不讓讓去官府報案。陳家村發生這事兒,其他村里只怕不少也都是這樣,所以究竟失蹤多少人,丐幫這邊也說不清楚。”
齊寧心中苦笑,人口失蹤,其中明明大有蹊蹺,卻被村民們誤以為是鬼魅作祟,只要觸及到鬼神之說,又有誰真的會去細心調查。
離開了丐幫分舵,齊寧悄無聲息地回到了驛館,歇了半晚,次日一大早,起來收拾過后出門,韋御江等人早已經在等候。
眾官員知道澹臺炙麟身死,一開始都以為是驚天大案,但經過尸檢和現場環境的調查,已經得出澹臺炙麟確實是自盡而亡,雖然心中都很是詫異和惋惜,但既然并非他殺,也就都知道這件案子實際上已經不必費什么太大的功夫。
齊寧倒也沒有讓其他官員隨同前往,吃過早飯后,只讓韋御江同行,讓吳達林帶了兩個人隨侍。
陽光明媚,天高氣爽,街道上人來人往,與夜深時候的萬籟俱靜宛若兩個世界。
驛館離大都督府路途并不遠,穿過兩條街,便即到了大都督府,齊寧昨日已經說好,今天要見一見澹臺炙麟的遺孀,進了大都督府,沈涼秋便已經得到稟報迅速趕過來,見到齊寧,立刻道:“侯爺,昨晚向夫人說過,侯爺今日要見夫人,夫人也并無多說,點頭同意,侯爺稍候片刻,卑將已經派人去告訴夫人侯爺已經到了。”
齊寧落座之后,才問道:“夫人身體如何?”
“夫人與大都督伉儷情深,此番大都督過世,夫人......!”沈涼秋苦笑搖頭,他面色憔悴,眼袋都發黑,這陣子顯然也是辛苦得很。
齊寧微微頷首,才道:“沈將軍,大都督過世,朝廷那邊還沒有下旨選定其他人接替,在此之前,水師那邊,還要由你來操理,你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多謝侯爺關心。”沈涼秋道:“侯爺這次過來,也檢查過了大都督的遺體,大都督過世之后,遺體這般停放多日,實在不妥,所以卑將準備今日也和夫人商量,將大都督的遺體入棺。”
“該當如此。”齊寧道:“大都督的棺木是否已經準備好?”
沈涼秋解釋道:“大都督過世后,下官已經派人暗中去找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只等朝廷派人過來之后,再行入棺。昨天半夜,卑將已經讓人將棺木悄悄送了過來,眼下就停放在大都督遺體的院內,只等和夫人商量后,就.....!”
他話聲未落,外面忽然傳來驚呼之聲:“不好了,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