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馗神色惶恐,齊寧知他心思,輕聲道:“追查余黨自然是阻止不了,不過我擔心會因此而產生諸多冤假錯案。”抬手道:“就譬如竇大人,滿朝俱知竇大人與淮南王交好,而且在皇陵之時,竇大人還為淮南王說過話,竇大人自己想一想,司馬家不第一個揪出你來,還能是誰?”
竇馗臉色更是難看,急道:“侯爺,下官.....下官當時也只是說句實在話,并無.....并無維護淮南王的意思。”
“可是別人不會這樣想,司馬家更不會這樣想。”齊寧嘆道:“大案一旦掀起,竇大人只怕第一個就要被審訊了。”
竇馗只覺得全身發軟,顧不得顏面,起身往前跪倒在地:“侯爺,下官.....下官知道以前多有對不住的地方,那都是下官糊涂,還望.....還望侯爺不要怪罪。”
齊寧道:“竇大人,你可別如此。你也是朝中大員,怎好如此。”上前扶起,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不過有句話說得好,清者自清,你竇大人若是清清白白,自然能夠渡過難關。”
蘇禎在旁道:“司馬嵐若是掀起案子,那可不管誰清白,但凡不是他的人,他總是要想辦法清除的。錦衣候,你是四大世襲候之一,也受皇上賞識,這種時候,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司馬家胡作非為。”
“武鄉侯也是世襲候,而且資歷比我高得多,如果真要阻止司馬家誣陷清白,自然是武鄉侯出面阻止。”齊寧似笑非笑道。
蘇禎臉色有些尷尬,齊寧卻已經冷哼一聲,淡淡道:“武鄉侯,你今晚過來,咱們就不必拐彎抹角說廢話。你是侯爵不假,但是你與淮南王走的也不遠,如果司馬家真要追查到底,未必不能將你牽連進去,所以你為了自保,也該出面阻止。”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這兩天實在太過困倦,兩位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先去歇息了。”高聲道:“齊峰,送客!”
蘇禎神色更是難堪,竇馗連連使眼色,蘇禎猶豫一下,才終于道:“錦衣候,我和竇大人過來,確實是有大事相商。”尷尬道:“你先坐下說話。”
齊寧“哦”了一聲,問道:“什么大事?”
“你也知道,我雖然是侯爵,但手上并無兵權。”蘇禎難堪道:“而且也并無其他實權在手,說到底,只是個.....只是個安樂侯爺而已。就算......就算我真的想阻止司馬家,那也是.....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有余而力不足?”齊寧淡淡一笑,這才落座,道:“武鄉侯說了半夜,也就這句話還算實在。”
蘇禎臉上有些掛不住,竇馗卻上前道:“侯爺,恕下官直言,司馬家在皇陵所為,其野心已經是昭然若揭,淮南王已經被他.....被他所除,放眼滿朝文武,如今還能與他抗衡的就只有錦衣齊家和金刀澹臺家。金刀候年事已高,幾乎是不問政事,而侯爺您雖然是后起之秀,但深得皇上賞識,又有勇有謀,手中還有兵權,司馬家又豈能放心你的存在?”
“竇大人的意思是說司馬家接下來會對付我錦衣齊家?”齊寧微笑道。
竇馗點頭道:“侯爺在皇陵主持公道,忠義之心自然是讓人欽佩得五體投地,但如此一來,必然會招致司馬家的記恨,所以......!”
“竇大人,你的手段實在不是很高明。”齊寧不屑一笑:“你說這些,無非是想讓我站出來與司馬家爭鋒相斗,你覺著我如果要和司馬家對抗,必然要拉攏勢力,就譬如你竇大人,管著戶部,如果錦衣齊家能夠有戶部相助,實力自然大增,所以你覺得我一定會因此而力保你,是也不是?”
竇馗想不到齊寧年紀輕輕,竟是一語道破自己心思,怔了一下,但馬上道:“侯爺,下官.....下官絕沒有這個心思.....!”
“不管你有沒有,本侯所見的鎮國公并無謀朝篡位。”齊寧淡淡道:“你們在這里擅自揣測,豈不是在誹謗國公?錦衣齊家精忠報國,若是有朝一日有任何人敢謀反,齊家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必將護衛皇上。”
“是是是......!”竇馗額頭冒出冷汗:“是下官失言。”
“當然,如果司馬家當真要借題發揮,誣陷忠良,本侯也不會坐視不管。”齊寧道:“如果你竇大人此番真的沒有卷入這次謀反,即使你竇家從前與我齊家有些過節,我也不會任由別人誣陷你的清白。”
竇馗先是一愣,隨即顯出感激之色,深深一禮,道:“侯爺公正廉明,下官.....下官就算萬死也不能報答。”上前湊在齊寧身邊,低聲道:“侯爺,下官目下還管著戶部,雖然財政捉襟見肘,但是下官在這里向侯爺保證,只要下官在戶部一天,必將以黑鱗營的重建為先,黑鱗營所需要的裝備馬匹,下官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拿出銀子來補上。”
這時候家仆已經上茶來,等家仆退下,齊寧才端起茶杯慢悠悠道:“竇大人秉公辦事就好,不必為黑鱗營多做些什么。”嘆了口氣,道:“不過話說回來,黑鱗營眼下確實困難,無論是裝備還是馬匹,都是缺乏得很,若是竇大人能夠撥出銀子來增補,本侯在這里代黑鱗營先向竇大人道謝。”
“不敢不敢。”竇馗是官場老手,聽話聽音,心中歡喜:“重建黑鱗營本就是皇上的旨意,若是耽擱了黑鱗營,就是違抗圣意,無論如何,戶部都要將此當做頭等大事。”
齊寧微微一笑,忽地想到什么,輕聲問道:“竇大人,不知可聽過段清塵這個人?”
“段清塵?”竇馗想了一下,搖頭道:“侯爺,這又是何人?”
“此人是黑蓮教的人,聽說已經潛入京城。”齊寧盯著竇馗眼睛:“竇大人仔細想想,是否聽人提及過此人?”
竇馗驚訝道:“黑蓮教的人?”皺眉沉思,片刻之后,還是搖頭道:“侯爺,下官確實不曾聽過此人的名字,下官對黑蓮教所知不多,只聽說那黑蓮教主是一位大宗師,是了,還有那個什么毒王,此人也是十分的狠辣,段清塵這個名字,下官還是頭一次聽說。”
齊寧知道竇馗此人奸猾得很,但看他眼神,知道這次倒是沒有說謊。
段清塵是黑蓮教四圣使之一,但知道此人名姓的卻是少之又少。
此番影耗子之中,灰烏鴉是段清塵招來,而影耗子卻都是為淮南王所用,齊寧便知道段清塵必然與淮南王有聯系。
段清塵是否死在皇陵,齊寧無法確定,竇馗與淮南王走得極近,齊寧想著既然段清塵與淮南王有牽扯,作為淮南王的心腹之一,竇馗也許會知道段清塵的存在,但現在看來,淮南王顯然對竇馗也隱瞞了影耗子的存在。
蘇禎在旁忍不住道:“你要找段清塵做什么?此人潛入京城,意欲何為?”
齊寧心里很清楚,蘇禎雖然投靠淮南王,但是日并不長,而且淮南王心里未必看得上蘇禎,連竇馗都不知道的事情,蘇禎更不可能知道,淡淡一笑,道:“只是聽說此人潛入京城,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竇馗拱手道:“侯爺連日辛勞,下官就不多打擾了,暫且告退。”
齊寧拱拱手,蘇禎整了整衣衫,這才緩步要出門,等他快要走出大門,齊寧忽然道:“武鄉侯,蘇大小姐很快就要嫁到東齊,成為東齊的太子妃,實在是可喜可賀。”
蘇禎不知齊寧為何會提起這茬,怔了一下,回過頭,見齊寧正看著自己,想了一下,才微微點頭。
“大小姐風光八面,卻不知武鄉侯是否偶爾會想起另一個人。”齊寧坐下去道。
竇馗知道齊寧有話要說,倒也識趣,向蘇禎道:“侯爺,下官先出去等候。”快步離開。
蘇禎皺起眉頭,背負雙手,問道:“你什么意思?”
“也沒什么意思。”齊寧道:“或許是我多管閑事,我只是想問武鄉侯一句,這么多年來,你心里對小瑤莫非沒有一絲愧疚之心?”
蘇禎眼角抽動,臉色有些難看,沉默片刻,終于道:“你不是已經幫我照顧了她,她現在.....似乎還好。”
“看來你對她也不算是不聞不問。”齊寧端起茶杯,也不看蘇禎,蘇禎呆站片刻,終是一轉身,快步離去。
等蘇禎和竇馗離開,守在門外的齊峰這才進來,不屑道:“侯爺,姓竇的兩面三刀,要小心這種人。當年若不是大將軍,他哪里能有今日,后來竟然投奔淮南王,哼,今天還有臉登侯府的門。”
齊寧放下茶杯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竇馗的人品如何,我不在乎,而且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和他做朋友。不過戶部管著錢糧,黑鱗營要壯大,少不了銀子,若是他能為我所用,倒也不妨先用著。”
齊峰先前一直站在門外伺候,幾人的對話,也聽得差不離,低聲道:“侯爺,淮南王死了,以后要對付司馬家可不容易。幸好咱們手里還有黑鱗營,司馬家眼下除了黑刀營,還沒能控制其他兵馬,他也不敢對咱們怎樣。”
“你這話倒沒有說錯。”齊寧目光深邃:“司馬家對我們齊家必然是心存記恨,想要保住齊家,不但不能讓他們獲得更多兵權,而且必須迅速壯大黑鱗營,這是我們手里能夠控制的唯一兵力。”說到這里,停住話頭,若有所思。
便在此時,門外匆匆進來一人,稟道:“侯爺,有客求見!”
齊寧看了看天色,已近黎明,皺眉道:“是誰這種時候還跑過來?”還沒說完,卻見一道身影已經飄然進到大廳內,沉聲道:“是我!”
(本章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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