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與長江、黃河、濟水并稱四瀆,是獨流入海的四條大河之一,至盱眙折向東北,經淮陰向東,在漣水縣云梯關入海,干流河槽極為寬深,沿淮無堤,所以淮河兩岸百姓也時常遭受水災侵害。
秦淮大戰之前,楚國控制著淮水以北兩郡之地,駐有重兵,如同尖刀一般頂在北漢的咽喉,而淮河的實際控制權,多年以來,也一直在南楚手。
北漢雖然南楚率先建國,但北方豪強如云,平定北方耗費了北堂氏頗多的精力,在控制北方之前,北堂氏自然不敢輕易南下,而蕭氏一族也正是趁此機會,征伐南方,待得北堂一族完全控制住北方后,蕭氏一族也已經確立了在南方的統治地位。
雙方幾乎是同時向對方發起攻勢,互有勝負,北漢固然一度打到了長江邊,而南楚的軍隊也曾飲馬黃河。
雙雄爭霸,死傷無數,俱都是筋疲力盡,最終雙方以淮河為界,相持不下,其后錦衣老侯爺打過淮河,控制了淮河以北兩郡之地,直待錦衣老侯爺過世,二代錦衣候齊景繼承老侯爺的遺志,鎮守前線,多年以來將兩郡之地守衛的固若金湯。
南楚人控制兩郡之地,讓北漢人如芒在背,多次發起攻勢,多年以前,北漢長陵侯北堂慶更是出動了北漢精銳軍團血蘭軍,欲從齊景手奪取兩郡,甚至取得了幾乎全殲齊景麾下黑鱗營的勝利,但終究還是未能如愿。
直到北漢出兵十五萬,由北漢大將鐘離傲南下攻楚,雙方苦戰三年,最終息兵休戰,而北漢人在這場戰事的最大成果,便是重新奪回了淮河以北的兩郡,淮河也脫離了南楚的完全掌控,秦淮大戰后,雙方屯兵于淮河兩岸,一河之隔,雙方俱都是軍營連陣。
淮河南岸,南楚的秦淮軍團十余萬大軍駐守數百里的戰線,而淮河對岸,便是北漢的南方兵團,兩岸隔河相望,都不敢有絲毫的疏忽。
雖說兩邊兵戈鐵馬,俱都是嚴陣以待,但是休戰之時,雙方也達成了諸多的協議,最重要的一條,便是恢復了切斷三年的商貿往來,兩邊各有嚴格限定的碼頭允許雙方商旅來往,而且碼頭來往的商旅,俱都是要經過嚴格的檢查。
北方禁止商人向北漢貿易馬匹,而南方同樣禁止鐵礦之類送往北方。
只是淮河自西向東綿延如海,戰線極長,到了東部入海這一段,對岸的便不是北漢駐軍,而是東齊國的國土。
使團渡過長江之后,一直是向東北方向行進,實際也避開了與北漢的正面戰線,進入到淮河下游地區。
東齊國力雖弱,國土雖小,卻還是占據了青州與徐州兩州之地,到得淮河下游,渡河之后,便屬于徐州境內。
北漢與南楚如同兩頭猛獸一般僵持對陣,但是到了淮河下游,南楚與東齊雙方的駐軍兵營肅殺之氣便要淡許多。
當年北漢穩定北方之后,也是趁著蕭氏一族在南方征戰之際,出兵東齊,欲要迅速吞滅東齊,此后再行南下攻打南楚,只是萬沒有想到東齊人韌性十足,不但頂住了漢軍的攻勢,甚至一度讓漢軍損兵折將。
此后北漢顧忌南楚會趁虛而入,全線撤兵,自那以后,北漢再無染指東齊,而東齊也順勢與北漢締結合約,此后又于南楚往來,在兩個強國之間,長袖善舞,多少年以來,雖然偶爾會于北漢甚至南楚發生一些摩擦,卻再無出現刀兵之事。
相較于北漢,難處并無與東齊有過沙場廝殺,所以兩國之間的關系也還算較平和,邊境一帶,雙方的兵士也并無太大的仇恨。
齊寧率隊抵達兵營之時,早已經有一隊人馬飛馬來迎,距離還有一段,來人便紛紛下馬,當先一人一身灰色戰甲,快步前來,距離幾步之遠,在齊寧前面拱手道:“末將義驍郎將韓愈,拜見侯爺!”
齊寧身側不遠的齊峰已經拍馬過來,沖著韓愈笑道:“韓呆子,你什么時候被調到這里的?可還認得我?”
義驍郎將一怔,抬起頭,看向齊峰,打量幾眼,咧嘴笑道:“齊峰,是你這個臭小子,你怎么也來了?”
齊寧一聽,便知道是熟人,輕松許多,笑道:“你是韓朗將?”
“不敢。”韓愈忙道:“侯爺,你叫末將韓愈好。末將剛剛得到通知,說侯爺的使團很快要過來,所以趕緊出來相迎。侯爺和諸位一路勞頓,末將已經在營準備了接風洗塵的酒席,侯爺請!”
齊寧微微點頭,韓愈也不多言,過去重新馬,領著齊寧一行人往大營過去。
尚未靠近大營,便瞧見幾只塔樓高聳入云,聽得號角聲聲,鼓聲隆隆,大營之內早已經出來兩隊兵士,列陣迎客。
韓愈在前領路,向齊寧笑道:“侯爺,末將也不懂什么規矩,還請不要怪罪。”向兩邊的兵士們大聲道:“這位是小侯爺,大將軍的公子。”
眾兵士頓時一片肅然,挺直身子,齊寧所過之處,便聽“咔、咔”之聲響起,卻是兩邊的兵士等他騎馬走過之際,立時低頭表示敬意。
齊寧心知道,秦淮軍團自建立以來,錦衣老侯爺乃是第一代統兵大將,老侯爺過世之后,齊景接替了大將軍之職,便是如今的秦淮軍團大將軍岳環山,當年也是齊景的親隨大將,算是齊景一手培養起來。
秦淮軍團烙著錦衣齊家的印跡,也非一朝一夕能消失。
對秦淮軍團的將士來說,錦衣齊家是一個符號,一個代表著秦淮軍團的符號。
齊家兩代大將軍都是名震天下的名將,不但統兵有方,而且愛兵如子,深得將士們的敬畏。
齊景過世并不久,秦淮軍團亦曾全軍披麻,今日錦衣小侯爺來到兵營,自然而然地讓將士們響起齊大將軍,情不自禁地向齊寧表示對于齊家的敬意。
齊寧在京的時候,總感覺錦衣齊家的勢力薄弱,無論是司馬家還是淮南王,勢力似乎都要齊家強大得多,但這一刻他卻終于醒悟,身為帝國四大世襲候之一的齊家,其實力遠自己想的要強得多,只從這些將士們充滿敬畏的表情和動作便知道,他們骨子里對齊家確實充滿了感情。
而這一切,乃是兩代錦衣候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以自己的領軍才干和人品積攢下來。
齊寧忽地勒住馬,翻身下馬來,但凡兩邊有人向他低頭敬禮,齊寧也立刻也扭頭頷首,向其表示慰問。
齊寧知道,自己這個動作或許很簡單,但卻是一種尊重。
進了軍營之內,吳達林親自安排貨物,齊寧這才向韓愈道:“韓愈,我這邊有兩個人先交給你看管,出使東齊回來之后,我會押送回京城,在此期間,你必須派人嚴加看守,絕不要讓他們接觸任何人。我回來之后,你必須將人交給我,否則我拿你是問。”
他本以為韓愈會問一下情況,誰知韓愈問也不問,回過神,沉聲道:“宋濂,你帶人將侯爺所說的兩人帶下去,嚴加看守,侯爺回來之前,不要讓他們見任何人。”身后一將立時答應,帶了幾個人過去,將胡伯溫和梁雄徑自帶下去關押。
韓愈抬手道:“侯爺,酒菜已經備好,路辛苦,喝幾杯酒解解乏。”
齊寧回身指著吳達林道:“韓愈,這位是使團領隊吳達林吳領隊。”話一出口,忽地感覺自己不知不覺似乎已經將韓愈當成了自己的部下,他從未接觸過秦淮軍團,但進入軍營的那一刻,卻感覺異常的親近。
韓愈立刻向吳達林拱手道:“原來是吳領隊,久仰大名!”
吳達林也是拱手還禮,含笑道:“韓朗將鎮守前線,勞苦功高。”
韓愈哈哈一笑,道:“不瞞吳領隊,秦淮軍團十幾萬大軍,鎮守淮河沿線,唯有這里最是清閑。對岸便是東齊人,都說東齊水師厲害,我沒有親眼見過,不過對岸的東齊軍實在是孱弱得很,若是東齊水師也如同這般,那也沒什么了不得。”
“此話怎講?”齊寧問道。
韓愈道:“侯爺,東齊軍軍紀散漫,他們隔三差五便會涌入到淮河里游泳,在岸邊曬太陽,還時常在河里打魚,在案邊烤魚,你說這樣的軍隊,還能打仗?說句不客氣的話,若是他們與我大楚為敵,我這邊半夜三更派一支兵馬渡過去,他們也不會有所察覺,輕易便能占了他的營帳。”
吳達林好道:“韓朗將,東齊軍的軍紀竟然松懈至此?”
韓愈道:“其實頭些年還好,近幾年可是每況愈下。”壓低聲音笑道:“侯爺,吳領隊,你們可知道對面統軍的將領是誰?”
齊寧搖搖頭,吳達林也是皺眉道:“我許久不曾過問這邊的事情,倒還真不知曉。”
韓愈嘿嘿一笑,抬手道:“侯爺,吳領隊,進帳再說。”領了齊寧等人進入大帳,齊峰等幾名侍衛也是跟隨進去。
大帳之內,此時卻已經聚集了十多名部將,瞧見齊寧進來,眾將齊齊前,鎧甲咔嚓直響,齊齊單膝跪倒哦,齊聲道:“拜見小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