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冷笑一聲,翻身下馬,也不看那幾人,徑自往屋里去。
邊上就有人要阻攔,那馬臉卻頗有些狡詐,雖然對齊寧并不畏懼,但齊寧明顯身份不簡單,還是伸手攔住,并沒有輕舉妄動。
齊寧進到屋內,只見到屋里一片狼藉,許多東西都已經是支離破碎,屋內一個角落里還擺著花架,卻也已經被拉倒,花架上擺放的幾盤花草,都已經被砸碎在地上。
齊寧皺起眉頭,轉身剛要進屋,迎面卻有一人攔住,手中竟然拿著一把匕首,橫在身前,齊寧頓了一下,瞬間便看清楚,攔在身前的卻正是小瑤。
小瑤一身淺綠色的衣裙,雖然一看就是粗布料子,但是讓小瑤顯得干凈清爽,只是這丫頭一臉的倔強之色,看清楚眼前出現的是齊寧,怔了一下,失聲道:“侯是!”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馬臉那幾人卻已經跟著走進來,馬臉橫著膀子,也不說話。
齊寧溫和一笑,柔聲道:“不用怕,是我,你放心,沒什么事。”抬頭望屋里看去,只見一名婦人正坐在屋內一張椅子上,兩手搭在膝蓋上,發髻凌亂,臉色蒼白,神色看上去卻是顯得十分呆滯。
“先照顧好你娘。”齊寧心知屋里坐在椅子上的必然是小瑤的母親,竟是伸手將房門帶上,這才轉過身,背負雙手,上下打量馬臉一番,竟是露出笑容,道:“聽說幾位是來要債的?”盯著馬臉,問道:“不知道如何稱呼?”
“客氣,我叫馬老六。”馬臉見齊寧年紀輕輕,卻氣定神閑,十分淡定,倒也不可小覷,“不知這位小兄弟又該如何稱呼?”
“我姓齊。”齊寧含笑道:“怎么樣,先把事兒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掃了一眼地上的滿地狼藉,嘆道:“青天白日,幾位跑到這里來,欺負一對孤弱的母女,這也太有些不講究了吧?”
此刻門外倒是有幾個膽子大一些的男人靠過來,卻不敢靠近門,只是遠遠瞧著。
馬老六笑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這棟屋子已經是歸在了我的名下,是我馬老六的財產,我幾天前就讓人過來通知他們母女,給他們幾天時間搬出去,可是她們卻賴在這里不走。我馬老六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給他們騰出了好幾天的時間,她們既然不走,我就只能自己來幫她們。”
“屋子歸在你名下?”齊寧笑道:“這話又怎么說?據我所知,這對母女住在這里已經許多年。”
馬老六邊上一人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這里有你什么事,要你在這多管閑事?”
“這附近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齊寧淡淡道:“我不想驚擾他們,所以你最好是不要惹惱我。”
“你!”那人掄起拳頭,正要發作,馬老六卻已經抬手止住,笑道:“這位兄弟說得對,咱們只是一些小麻煩,我們與你從未見過,也談不上仇怨,最好是不要撕破了臉面。”
齊寧搖頭笑道:“你誤會了,我沒想給你們臉,只是給這邊上的鄰居一些面子。”不等馬老六說話,伸手道:“你說這屋子是你的,口說無憑,把證據拿給我看。”
“證據?”馬老六哈哈一笑,竟從袖里取出一張紙,張開來,“你看清楚,這是房契,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我們也不想惹麻煩,你若認識這對母女,就勸他們趕緊離開。”
“我看清楚了。”齊寧微微頷首,便在此時,后面的門打開,小瑤冷聲道:“要收走房子,你去讓指使你們的人親自過來,只要他能過來,我和我娘立刻就走。”
馬老六笑道:“這么說就是難為我了,房契是我們贏過來的,這棟房子已經與那人沒有干系,我為何叫他過來?”
“贏過來的?”齊寧皺眉道:“從誰手里贏過來的?”回過頭,問道:“小瑤,房契不在你們手里?”
小瑤咬著紅唇,并不說話,齊寧一瞬間就明白過來。
小瑤乃是武鄉侯蘇禎的女兒,但是剛出世,就被武鄉侯府趕出了侯府,蘇禎當時自然也不好做絕,應該是將小瑤母女安置在了這處屋子。
看來當年蘇禎雖然將小瑤母女安置在這里,但是房契卻并沒有留下來。
如果說房契在武鄉侯府,那么怎可能落在這幾個地痞流氓的手中?武鄉侯蘇禎雖然沒什么能耐,但畢竟是大楚四大世襲候之一,地位還是頗為尊貴,堂堂武鄉侯府,當然不可能和這區區幾名地痞扯上關系。
馬老六卻是故意嘆了口氣,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更何況這里是天子腳下,自然不會有欠債不還的道理。”
齊寧點頭道:“那是自然,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什么好說的。”
馬老六一怔,齊寧卻已經接著道:“不過房子是你們的,這屋里的桌椅花草,卻不知是不是你們的?”
馬老六一愣,皺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實很容易明白的,這里的桌椅與你們無關,花草更與你們無關,你們收回房子自然可以,可是砸壞桌椅花草,當然是不可以的。”齊寧笑道:“青天白日,天子腳下,你們這豈不是入室行兇?”
“我!”馬老六臉色一沉,卻還是壓著脾氣道:“這也是被這對母女所逼,只要她們趕緊離開,桌椅花草的損失,我可以考慮賠償。”
齊寧哈哈一笑,道:“我看你也是個痛快的漢子,咱們也不啰嗦,既然你是從別人手里贏下了房契,不知道你敢不敢和我賭一賭。”
“賭?”馬老六露出笑意,“你想和我賭?”
小瑤卻已經急道:“候不你不要和他賭。”
馬老六哈哈笑道:“小兄弟,你可聽見了,她可是提醒你不要和我賭。”
齊寧搖頭道:“我既然說和你賭,自然不會反悔,就是不知道閣下有沒有這個膽子?”
此言一出,馬老六三人全都大笑起來,似乎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馬老六已經笑問道:“你想和賭什么?”
“你得到房契,賭的又是什么?”齊寧反問道。
“骰子!”馬老六道:“怎么,你想和我賭骰子?”
齊寧笑道:“說來也巧,我從六歲的時候開始,就喜歡玩骰子,咱們就比骰子如何?”
馬老六打量齊寧一番,見齊寧淡定自若,心下反倒有些猶疑,問道:“賭注是什么?既然要賭,總要拿出賭注來?”
邊上那高個子道:“大哥,咱們手里有房契,拿回房子就是,干嘛要和他賭?”
齊寧道:“看來你手下的兄弟對你沒什么信心。”
馬老六瞪了那人一眼,齊寧卻已經從懷里掏出銀票,抖了抖,亮在馬老六面前:“你看仔細了,這是五百兩銀子的銀票,這處房子,最多也就一百兩銀子,如果你贏了,五百兩銀票歸你,這里的花花草草你也不用賠償,可是你若輸了,房契留下,跪下來向小瑤和伯母道歉,然后跪著離開清水縣,不知你覺得是否公平?”
馬老六盯住那五百兩銀票,喉嚨微微起伏,竟是毫不猶豫道:“好,說話算話,可不許耍賴。”
齊寧搖頭笑道:“你們三個人,還掄著大鐵錘,我若是反悔,你們豈會放過我?”
馬老六道:“痛快。”竟然從袖里取出三顆骰子,笑道:“骰子我已經準備好,你是要比大,還是要比小?”
齊寧嘆道:“你連身上都帶著骰子,看來還真是此道中的高手。”
“我們也不必一局定輸贏。”馬老六笑道:“三局兩勝,是賭大還是賭小,由你說了算。”
齊寧豎起拇指道:“是個講究人,不過既然要賭,而且我下了五倍的賭注,自然要力求公平才是。”
“公平?”馬老六皺眉道:“難道你覺得這樣不公平?”
齊寧走上前,伸出手,馬老六將骰子放在齊寧手中,齊寧在掌心晃了晃,笑道:“你是用這副骰子贏了房契?”
“不錯!”
“那也難怪。”齊寧嘆道:“我估摸著和你賭的那人只怕是個生手。”盯著掌心骰子,喃喃道:“你們說,骰子里如果有水銀,是否就必勝無疑?”
馬老六三人臉色都是一變。
十賭九騙,混跡在賭道上的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手藝,這三顆骰子里面確實是灌入了水銀,但是除非極高明的老手,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察覺出來,只要在骰子里面做上手腳,多加練習,想要掌控骰子的點數并非難事。
齊寧一語道破天機,馬老六等人卻是心下一凜,他本來對齊寧頗有輕視之心,可是聽得齊寧這般說暗想此人只怕真的有些能耐,看來還要小心為是,別在陰溝里翻了船。
“你若是這樣說,咱們就沒必要賭了。”馬老六冷笑道。
齊寧笑道:“賭還是要賭,不過咱們可以換個法子,來個最簡單的。”瞧了馬老六身邊那胖子一眼,道:“去找兩個碗來。”
胖子還在猶豫,馬老六使了個眼色,那胖子立刻去尋,小瑤這邊的鍋碗瓢盆都被砸爛,胖子只能到隔壁去借,很快就拿了兩只大瓷碗回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