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道,卜師爺有何妙計?卜師爺說若讓楊下水在錢和命之間選擇一個的話,你說他會選擇哪個?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弄死他。
閔秋葉氣笑道,綁架朝廷命官,這可是殺頭的罪啊。卜師爺指的是從別的方面入手,天底下當官的,屁股哪里有干凈的?
我說老閔你這話說的,連自己也一起罵了啊。
老閔嘆道,我也不知能堅持多久了,在大明當官,若不能同流合污,把自己搞得格格不入,別說施展自己政治抱負,連保住小命都難,哎!
我寧肯你當一個為民請命、能做實事的能官,也不愿見到一個自命清高,兩袖清風的庸官。
江湖若是一個七彩染缸,朝廷就只有一個顏色。一樣米養百樣江湖人,百樣食喂一樣朝廷官。三人商議許久,決定從其他方面找能治楊下水罪的證據。此事由大刀會引起,我是江湖人,去查大刀會自然由我來做。
我與柳清風決定夜探大刀會,柳清風不放心小魚兒自己留在客棧,于是決定一同前往,好歹有個照應。
當夜,我們換了夜行衣,來到大刀會總堂,九眼橋不遠處的一處民宅。
少林、武當等大門派,都有自己山門,這種不入流幫派,沒錢置辦宅邸,在九眼橋最繁華的鬧市半租半搶弄了套宅子當活動基地,除了幾個頭目,平日那些打手、混混,都住自己家,白日里到大刀會點卯。
剛進胡同,就覺得宅子里有些不對,我示意柳清風看住薛魚兒,隱匿氣息,翻墻而入,一陣血腥之氣傳來,前院橫七豎八躺著十來具尸體。我心說壞了,來晚了一步,繞過眾人尸首,向內堂走去。
聽到李大刀顫抖的聲音及磕頭聲,刑爺饒命,我們辦事不力,誰想到閔大人那邊有高手護駕啊!不過我們的弟兄嘴巴嚴,應該不會亂說。
我暗道平日你保密工作不到位,你那兄弟連偷看你老婆洗澡的事都說了,還嘴巴嚴呢。
那刑爺說道,不是我不想幫你,這事兒牽連廣,你們不死,上面寢食難安啊。你放心,你去跟你老婆見面,我會照顧好你其七舅老爺和楊柳胡同的小蘭的。
一瘦子道,哈哈,嚇尿了。
我不想死啊!
刑爺伸手一刀,割了李大刀喉嚨。
刑爺淡淡道,人總是要死的,但死的意義有不同。中國古時候有個文學家司馬遷說過,人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為青城派死,重于泰山,為唐門死,輕于鴻毛。
瘦子說,刑爺好文采,不愧是當過秀才的。
刑爺說你怎么這么多廢話,趕緊去找刷子!瘦子說我帶著呢,說著拿起一桶油漆,寫什么?
刑爺道,殺人者,魔教紀君璧是也!
聽他們對話,這兩人是青城派的人,看樣子那刑爺地位還不低。大刀會本是唐門分支,青城派把大刀會滅門,還要家伙給魔教,這分明是要挑撥魔教與唐門之間矛盾。
瘦子說,把罪行推給魔教,這一招高明。聽說書的說三十六計中有個聲東擊西,哦,不對,過河拆橋,就是說這個的。
刑爺說沒事別在我面前賣弄文采,關公面前耍菜刀,這分明是美人計好嘛?
瘦子拿著油漆桶,一邊用刷子在墻上刷刷點點,一邊道:對!美人計,聽說這魔教妖女是個美女。對了,刑爺,紀君璧的璧字怎么寫?
刑爺不耐煩道,這么簡單的字都不會寫嘛。瘦子說我要會寫,早去考狀元了,還混什么黑社會啊。
你什么意思,這是諷刺我?
瘦子說不敢,您是領導,我們小的沒文化,大人不見小人怪啊。
刑爺冷哼一聲,你這個笨蛋,這么簡單字都不會寫。一腳踢開瘦子,拿起刷子,走到墻根前,遲遲沒落筆。一指另一手下道,你來寫。
那人說刑爺我不識字啊。
一群廢物!刑爺忽然側耳,誰在那里!
我心說被發現了?正要出去,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小女子打醬油的,不巧路過這里。
來者正是紀君璧,她一襲黑衣,臉上神色冷漠,仿佛換了個一般。我正要出去,突然想起京雨柔那夜所說之事,略一猶豫。
刑爺等人看到紀君璧,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小美人,大深夜的,一個人出來不安全啊!
瘦子咳了一聲,老大,正事兒要緊。刑爺上去一巴掌,去你媽正事兒,老子泡妞才是正事兒。轉眼笑瞇瞇道,一看美人就知道是讀書識字的,哥哥請教個字吧。
瘦子說不愧是讀書人,刑爺泡妞搭訕的的方式都不一樣。紀君璧問什么字啊。刑爺說,有個魔教妖女叫紀君璧,不知道璧字怎么寫?
紀君璧又問道,你們寫這個名字干嘛?
瘦子插嘴道,我們殺人嫁禍給魔教,刑爺說這是美人計。刑爺又是一巴掌,就你話多,一邊呆著去。我們正道武林,降魔衛道,這魔教妖女殺了大刀門滿門,我們這是要留書示警。
紀君璧點點頭,哦,原來如此,上面一個辟邪的辟,下面一個美玉的玉。刑爺提起筆,正要落筆,辟邪的辟怎么寫?
紀君璧皺眉道,你識不識字?
被紀君璧一奚落,刑爺端起油漆桶,扣在瘦子頭上,大罵道,讓你不好好念書,讓你不識字!瘦子哭喪著臉,你不是秀才嘛,關我什么事兒啊。
刑爺罵道,什么破名字,這么難寫。拿起刷子,寫了碧,不對,劃了個叉,又寫了個壁,又劃了個叉,最后干脆寫成,殺人者,魔教紀君bi是也。
轉頭對紀君璧道,如今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姑娘家若遇到歹人怎么辦?紀君璧向后退一步。
別怕,我不是什么好人。不如我送你回家,對了,不知小美人怎么稱呼?
巧了,我正好也叫紀君璧。
刑爺道,這名字好啊,絕對不是那魔教妖女能比的。看你拿著劍,估計你也是習武之人吧,不知你師父是哪位?
紀君璧淡淡道,魔尊紀寒。
刑爺一邊點頭一邊后退,哦,原來是紀寒啊,這個名字挺耳熟的,一聽就像是名家,如有機會,一定要跟老爺子請教幾招武功。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個姑娘家拿著劍不安全,晚上太黑,別傷著自己,話說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兒,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兒…
刑爺淡定的碎碎念,倒退著走到門口。
瘦子說平日里刑爺見到美女都是霸王硬上弓,今天怎么玩繞口令了?
另一人道,你懂什么,今兒刑爺是換新招了,你得多學著點。咦,刑爺呢,怎么跑了?
紀君璧身影幾個起落,刑爺又被揪回來了。
刑爺頭也不敢抬,撲通跪在地上,姑奶奶饒命!
瘦子說,刑爺,這份大禮我可擔待不起。
紀君璧笑著問,這名字不好聽嘛?
刑爺正要開口,一陣寒光閃過,紀君璧長劍歸鞘,刑爺跪在地上,氣息全無。另一人起身就跑,被紀君璧銀針殺死于十步之外。
瘦子癱軟在地上,姑奶奶饒命。
紀君璧以劍作筆,用劍氣在墻上刻上幾個大字:殺人者,紀君璧是也。我不殺你,墻上的字,罰你抄一百遍。
瘦子哭喪臉,那你還是殺了我吧。紀君璧舉起手,正要落下,我輕聲道,君璧,手下留情。
紀君璧看到我,先是一喜,接著又恢復冷漠神情,是你?我說可不是我嘛,我找的你好苦啊。
紀君璧冷笑道,聽說你在西涼跟沈落雁打得火熱,逍遙快活的很啊。我說哪有的事,誰告訴你的?
你管誰告訴我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沉默了,我與沈落雁之間并無男女之情,最后還因趙拂衣一戰反目成仇,卻不知如何傳到紀君璧耳中,成了這個版本。
紀君璧問,你不解釋?
我苦笑道,解釋有用嘛?這分明就是無端生有,無事生非。我若心中沒你,會著急忙慌從西涼趕回梅山縣找你?我若心中沒你,會在聽說你來蜀中之后,繞路千里來尋你?
我給過你機會了,你本可以不去西涼。說罷,飄然而去,留下一句,你不用跟過來。
薛魚兒跟柳清風趕來,薛魚兒道,你怎么不去追?她說你不用追,你就不追,三觀哥你傻啊!
我再追出去,哪里還有她身影?我問薛魚兒,怎么會變成這樣?薛魚兒支支吾吾,不肯說話。
我直直盯著她,她說好啦好啦,別這樣看我,我說。
你走之后,紀姐姐體內血毒發作,若不是楊尊者趕到,恐怕要造下血案了。后來楊尊者傳授了她一套功法壓制血毒,但這套功法要禁情絕欲,不能動情。
這時聽到面癱怪的聲音,君璧那小姑奶奶,要不抓住她,我怎么當圣教的大護法!
無眉鬼說,楊尊者下了死命令,不讓小姑奶奶見到那秦三啥,依我看,咱倆干脆把那姓秦的弄死算了。
那可不行,哪天小姑病治好了,再找我們要他,我們去哪里弄去?不如把他關籠子里先養著。嗯,應該是在這邊。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進內堂,看到瘦子正在用刷子在墻上寫字,一把提溜過來,你墻上歪歪扭扭,畫的鬼符呢?
無眉鬼說,你看這個字,一撇一捺,是個人字,你認識嘛?面癱怪說你欺負我不識字啊。無眉鬼道,所以我才是大護法的不一人選。
面癱怪說明明是不二人選。
無眉鬼說,不二人選你不就有機會了嘛?咦,這里還有三個大活人。
我拱手笑道,兩位前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