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紀君璧是否知道關隴李家明日在杏花嶺舉行斬魔大會,聯合北方武林討伐摩尼教之事,紀君璧恢復冷清神色道,斬魔大會,好大的口氣。我明日到底要看究竟誰是魔,斬誰的魔。
兩人聊了片刻,天色已晚,紀君璧忽然道,秦大哥,我冷。就這樣,她依在我懷里,沉沉睡去。我看著懷中的璧人,想到她兩月來受的折磨,心中也不由發火。
關隴武林,李伯陽,在北方何等的勢力,何等的威望,竟在暗中作著如此腌臜的事情,為了搶奪資源,奪取馬家堡的戰馬資源,將馬家堡一家一百多口人全書殺盡,又冠冕堂皇的開勞什子的斬魔大會,如此無恥行徑,我都看不下去。難怪京雨柔說要跟魔教眾人上杏花嶺鬧上一鬧。
只是苦了君璧妹子,被囚了兩個多月,雖她不肯吐露中間發生過什么,我也知這兩月絕非常人能熬得下來。男子漢大丈夫,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何來行俠仗義,仗劍天涯?
第二日醒來,大雨已停,火堆已熄滅,卻見紀君璧早已起來,梳洗完畢,又將頭發整理一番,換了一身布衣,見我醒來,笑著道,秦大哥,你醒了。說著從火堆里取出一只烤紅薯,想必在我睡著之時出去討的。
看著我望著她發呆,她臉上一紅,早上我出去,用發簪跟一農戶換了一套衣服,又弄些吃的。
見紀君璧素衣淡妝,不施脂粉,仍然俏麗動人,我心頭不由一熱,若此時我倆退隱江湖,過著平凡的日子,何嘗不是樂事?想到此不由嘆了口氣,一入江湖,身不由己,這種念頭也只能是在心中想想罷了。
紀君璧將紅薯一分為二,遞給我,自己翹起玉指,剝去外面,輕輕吃了起來。看到我目不轉睛帶著她,問道,好看嗎?
我點點頭,微微一笑。君璧妹子,什么時候都好看。紀君璧臉色一黯,低聲道,但愿如此。我說今日便是斬魔大會,如今小魔女已被我救出,我倒要看他們怎么玩得下去。
紀君璧嗔道,誰是小魔女了?我捏了捏她鼻子,弄得她滿臉是灰,沒有小魔女,只有小仙女一枚。想到此,我取出梅川給我的兩張面具,那小子竟給我備了一張女子面皮,想不到竟在此時派上用場。
我倆化作一堆年輕鄉下小夫妻,我看她,她看我,不由莞爾。我說娘子,讓為夫帶你去闖蕩江湖去也。
見天色不早,想必那斬魔大會已開始,兩人攜行,一路上遇到不少江湖人士,紛紛向杏花嶺行進,聽得一人大聲道:魔教荼毒山西武林這么久,幸虧今日有李大俠伸張正義,實乃武林之福。想那小魔女一夜將馬家滅門,行事狠毒,我等正道人士責無旁貸,助李大俠一臂之力。說話者,正是昨日在漢庭客棧的河套五龍之一。
前方不遠處有一持戒刀大漢一直低頭前行,聞言駐足,冷冷道,你張口荼毒武林,閉口責無旁貸,我問你我們圣教是奸了你老母,還是奪了你家產?
魔教中人?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紛紛抽出兵刃,嚴陣以待。紀君璧低聲道,此人是我圣教外堂時天罡,也是我們圣教的幾大高手。
我說靜觀其變,拉著她手側立一旁,她想伸手抽回,卻被我緊緊握住,便不掙扎。
時天罡本就魁梧,說話氣勢奪人,那人被奪了口實,正要縮頭,看眾人都往來,激起血性,不進反退,向前一步道: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誅之,還要定什么罪名?
時天罡哈哈大笑,戒刀往地下一拄,我倒要看你如何得而誅之!說罷,雙目緊盯那漢子,將之鎖定,更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跡象。
一拿著煙袋的老漢出來道,今日李家召開斬魔大會,是非曲直自有論斷,我莫春雷這次做個和事老,大家互相退讓一步,不要做口舌之爭。邊說邊向前幾步,隔在兩人中間,釋放的氣機,卻指向時天罡。
莫春雷是河北滄州府形意拳高手,以旱煙做兵器,年輕時曾 (本章未完,請翻頁)經獨闖少林寺,最后被少林四大金剛所敗,雖如此,卻也闖出了一番名氣。我行鏢滄州時,楊教習就提到此人,當時提此人,在我們一群品小低手心目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時天罡冷哼一聲,收了戒刀,兀自前行。
河套五龍道,若不是莫老前輩阻攔,我定要那魔教宵小血濺當場。
另一人冷嘲道,方才莫老前輩沒出來阻止時,也不見你這般囂張,吹牛也不帶這樣的。河套五龍道,誰說的,站出來說話!卻見無人應答,遂作罷。
剛行走沒幾步,我看到人群中一身材干癟、歪眉老道將用手挖鼻屎,彈向五龍之一,頓時那人血流如注,捂著腦袋罵道:哎喲,哪個混蛋偷襲我?老道見狀也跟著喊道,就是,誰那么不要臉,偷襲人家?
五龍四處打量一番,見我偷著樂,一指我,是不是你?我無端躺槍,舉手道,閣下武功蓋世,我佩服還來不及,怎敢偷襲?說著望了老道一眼,老道一吹眉毛,嘿嘿一笑,扭過頭去。
哼,諒你也不敢。
要不是紀君璧在,信不信我當場弄死你!我心中暗罵,口中卻說,偷襲正道武林中人,絕非君子所為!一個小插曲過后,眾人繼續前行。那老道放慢幾步,靠過來道:小子來讓我掂量掂量重量。說著遞過手來,一道雄渾的內力自其傳來。
我見他剛摳過鼻屎,怎么可能讓他去抓,連聚起內力,向外一送,說免了,我最近減肥,沒多少斤兩。
老道一抓未遂,又換一招擒拿手,奪向手腕,使的都是小巧靈的功夫,我連忙運功相拒,老道滑不溜秋,一個轉身,閃了過去。一邊搖頭一邊離去,搖頭晃腦嘆道,沒勁啊,沒勁!武功太弱了!說著一溜煙沒影了。
紀君璧這才說,秦大哥,你的錢囊被順走了。我一摸懷中,破口大罵,死老道你給我站住!那老道一聽,手舉了舉幾個錢袋,大步流星,竟然遠去。
我略生氣道,你方才為何不阻止他?
紀君璧說,別說他想要你個錢袋,就是他想要皇帝的玉璽,試問天下誰人能阻止?
就在此時,逐漸有人喊道,他娘的,我的錢囊呢?眾人臉色死灰,便是那莫春雷,臉色也死一般陰沉,隱忍未說話。想想也是,他乃江湖成名人士,錢袋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了,說出去多丟人。
好像是剛才那個老道偷的!
眾人紛紛怒罵那干癟老道,罵的也多千篇一律。無外乎問候他們的家人,要跟他家里的直系、旁系親屬以及上上上代親屬發生親密關系。有人說要讓我再見到這老頭兒,看我不弄死他!
忽然有人道,那人好像是盜圣何道子!
我望向紀君璧,紀君璧笑著點了點頭。
啊?我心中大驚。這人竟是神偷門門主何道子?賈茗的師父?將驚神陣氣運散去天下之人?六扇門必備教材《盜竊學》的作者?竟如三俗一般也是個邋遢老道士?
盜圣何道子?眾人口風忽然來了一百八十度轉彎,我的錢袋竟然被何道子老人家取走了!我說怎么沒發覺呢,竟是他老人家!眨眼之間,方才破口大罵的眾人,突然顯得仿佛被何道子偷了錢袋是一件多么榮幸的事情一樣。就連方才端著架子的莫春雷,陰沉的臉上逐漸露出一絲笑意,雖然不如其他人表現的那么明顯,卻也心情不錯。
不過想想也對,能在皇宮自由出入,把天下盜術變城一門藝術,甚至將天下氣運盜取之人,偷你幾兩銀子,那是看得起你。等你將來跟江湖朋友吹牛,咱也是跟盜圣何道子過過招的人啊。
河套五龍之一道,我的錢袋就沒被偷 (本章未完,請翻頁)走!
另一人尷尬道:二哥,我看到你昨天錢囊就空了。
眾人來到杏花嶺后山,卻見彩旗招展,斬魔大會四個血紅大字蒼勁有力,迎風飄展。
群豪稍有身份者,坐在臺下,座位上依次寫著門派姓名。還有些空余座位,有幾個江湖不大不小的門派為此暗中較勁,倒要李家的那些辦事人員頗為難。
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層,為個座次都爭得面紅耳赤窩里斗,還好意思稱名門正派,我只能呵呵了。
那些無幫無派或身份較低者,紛紛找地站定,竟也有三四百人。
唯獨西南一角,有三四十人冷冷站在那邊,與其余人隔出七八丈,為首之人,竟是那日遇到的護教尊者楊一朝,還有三四人我在江南武林大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紀君璧低聲道,這些便是我們圣教的諸位兄弟。
我捏了她手心一下,說君璧好大面子,要不要上去相認?紀君璧搖了搖頭。就在此時,楊一朝向我二人望來,紀君璧連以手遮面,躲在我身后。我倆都易了容,楊一朝目光從我身上掃了一眼便不再注意我。
斬魔臺上,一人痛訴魔教罪狀,那人口才甚好,將魔教在關隴武林犯下的大事一一訴說,且不管真假,卻字字誅心。臺下群豪紛紛跟著痛罵,仿佛那些罪行都是施加他身上一般,亦或者是他親身經歷過一樣。。
人這種社會性動物,在群體之中會更傾向于相信一些看上去很極端的意見,集中表現為嘩眾取寵、智力低下、偏激沖動,而臺上那人講話極具煽動性,把勒龐的理論用的爐火純青。
在細數魔教惡行之后,那人高揚手臂,大聲喊道:魔教妖孽,罪行滔天,天下英豪,你們說該不該殺!
該殺!該殺!那種氣勢,就連我都嚇到了。紀君璧目光陰冷,盯著那人,正要出手,被我攔住。
那人伸手一平,眾人這才平靜下來。
魔教究竟有多么可惡?口說無憑,接下來我們來聽聽受害者小鳳姐的痛訴!她冒著生命危險,敢站出來指正魔教妖孽,大家鼓掌!
說著,一名濃妝艷抹女子走上斬魔臺,施施然行禮,唱了起來。
老娘本是一枝花,家住太原許家洼,生的西施貂蟬貌,街坊鄰里都來夸。
中秋節來賞花燈,那夜刮著西北風,魔教妖孽貪我色,抓我關入地牢中。
說著指著時天罡,繼續道:
關我六天又七日,夜夜折磨到三更,關隴李爺真英雄,解救奴家出樊籠。
為報當日李家恩,今日特意來指正,但求英雄來做主,特為奴家正身名。
看那女子五短三粗,面容丑陋,口大如盆,聲如洪鐘,臺下眾人轟然笑大笑。便是楊一朝那邊,也有人忍不住笑了。
時天罡道,這位大娘,以你尊榮,你便是倒貼錢,老子也不惜碰你,拜托你出來之前先照照鏡子!
小鳳姐毫不為然,一指時天罡,故作妖嬈道,我知你貪圖我美色,我不怪你,但你將奴家囚禁家中,行此惡行,天理難容。
時天罡聽聞,氣極反笑,沒笑幾聲,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群豪有人道,小鳳姐貌美如花,在下欽慕已久,不知尊姓?
小鳳姐幽幽道,奴家姓羅,這位大爺好眼光,晚上等我哦。那人聽言,連后退幾步,你先說,我先吐會兒。
小鳳姐下臺之后,還向那人拋了個媚眼,那人倉忙逃走。方才主持人又上臺,偉大領袖說的好,棄暗投明的都是好同志,接下來這位英雄,便是看不慣魔教倒行逆施作風,在李大俠的感化下,出來陳訴魔教罪行。
這時,一人走上斬魔臺,眾目睽睽之下,稍顯局促,那人看了楊一朝一眼,一狠心,大聲喊道:我有罪!
不是旁人,正是魔教山西分堂堂主莫子奇,那夜被人救走之后,竟出現在此處!
(本章完)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