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裸著肩頭的黑發女子,倒不是現在流行的清瘦骨感類型。即便過于夜店風的大濃妝,遮了臉上的皮相,看不太清底細,可都到這個距離了,目光所及,對方自肩以下,露出的肌體竟找不到半點兒瑕疵,皮膚好到爆!
大約是感覺到何東樓的注視,這位夜店風美人兒也轉眼過來,唇角微勾。
由于她站著,居高臨下,另一只手還拈著半杯雞尾酒,從何東樓這個角度,覺得這位投射下來的視線,微醺中帶著點兒嘲弄,就像看一個啥都不懂的毛頭娃娃。
這怎么能忍!
何東樓心頭發熱,卻不是怒氣,只是癢癢。
“哎呦,東樓哥,對不住。”后面有個面熟的二代,跌跌撞撞過來,拽住夜店風美人兒的手臂,試圖往后拉。
一把竟然沒拽動。
“沒事,沒事…你女伴兒啊。怎么著,對運營什么的感興趣?”
何東樓笑瞇瞇的很是可親,回頭和那個一時記不起名字的“面熟二代”聊了兩句。他是真的不生氣,就是開始琢磨那些有的沒的。
此時,吧臺這邊的討論,由于加入了席薇,其方向,也很自然地偏向了路上就討論過的商業運營一側。
吉商并不反對這種方式:“商業化的運作模式,支撐它的其實是精準定位用戶和高效傳播…如果操盤足夠專業,投放精準,至少是不那么壞的選擇。”
“那么現在就要組一個商業團隊是嗎?再找個好導演?”羅南對相關領域的認知和判斷也就到此為止了。
吉商搖頭:“商業運營團隊很重要,專業導演的話,不考慮成本,過于專業的表達技巧,可能會造成傳播力的部分喪失,但同時會增加解讀的多樣性,發掘潛在的支持者。可相應的,不可控性也會增加。”
吉商并沒有急于下定論,現實也不允許他草草出結論,他只是給出一些需要考慮到的可能性,仍然限定在閑聊的范疇。
至于更深入的交談,那應該是以后的事兒…如果羅南還愿意和他深聊的話。
吉商考慮得很老道,基本照顧到了現場各個關鍵因素,可終究還是有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有一個屬于女性的嗓音,帶著點兒酒后含混:“什么呀!明明是任性的想法,當然要做更個人化的東西出來啊!”
吧臺這邊都是一愣,何東樓卻是一沉。
那位夜店風美人兒,直接把手肘架在他肩上,將身子更向前探了一些,強行加入談話序列:
“喂,如果瑞雯真的有迫切的表達欲望,為什么不拋開一切,直接去表達呢?什么商業話、傳播力,關這些所謂的專業人員屁事!”
她這種舉動,實在是過于冒昧了。
后面那個何東樓一時記不起名字的二代,也被她的動作驚到,隨后就是又急又氣,嘴里“哎哎”地叫著,想再度拽住自家女伴,卻被一把甩開,引起部分旁觀者的低笑聲。
做出這個動作的 夜店風美人兒,甚至連杯中酒液都沒灑出來。
這簡直是一出標準的“甩掉踏板上位記”,連何東樓在第一時間都是這么想的…這里面或許還有“接觸面”大幅增加帶來的擾動。
恰是這一刻,夏城的天氣,似乎起了變化,風力激增,吹打在“近岸炮臺”大批量使用的外層玻璃幕墻上,響起了一波“嘩嘩”的顫音,好像還有寒冷汽流漏進來。
反正何東樓瞬間打了個寒顫。
怪了,明明肩上軟玉溫香來著。
吧臺這邊,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投注到這位突兀發言的美女身上去。后者則毫不怯場,用下巴點名現場最“專業”的吉商:
“個人化有什么不好?前期的青澀,與市場慣例的悖逆,甚至自說自話的尷尬,都可以代表某種可能性,可以發掘出那些運營團隊庸俗視野里永遠看不到的東西,不好嗎?”
“呃…這樣說也沒錯。”吉商沒有反駁的想法,他過來可不是為了得罪人的。
而且很重要的一點是,他怎么看怎么覺得,眼前這位濃妝女性,似乎在哪兒見過。
看得久了,莫名覺得心虛。
吉商縮頭,可另一個堅持“商業運營”立場的人,卻是不樂意了。
這一刻,席薇心中冒起的小情緒,是因為言論遭駁,還是何東樓色授魂予的反應,是個見仁見智的問題,但她確實快速做出了反應。
席薇與這個架在何東樓肩上的夜店風美人,也不過一臂的距離,便抬眼盯過去:
“這位…個人化表達是沒錯,可在網絡的公共空間里面,要表達得完整、得體,就太困難了,意愿、動力和技巧,缺一不可。至少我們要知道,瑞雯小姐本人是否具備足夠的表達欲?這份動力能支撐多久?能不能熬過前期可能的混亂局面,直至找到一個有效的表達形式?
“放縱表達欲很容易的一件事,但要表達得當、準確,不制造額外的負面影響,難度真的很高。一些復雜有爭議的信息,需要很耐心的架設排列,甚至是扭曲隱藏…這是一件很專業的工作,卻又有一定之規,是商業模式最擅長的領域。
“況且,‘個人化’與‘商業化’并不沖突。一個高水平的團隊,也會發掘出‘個人化’的元素,與此同時,還可以用成熟且穩定的商業模式去處理過程中的各種疑難和風險,這無疑是最穩妥的。畢竟,我們誰也不希望,因為一個操作失誤,讓瑞雯小姐遭遇更猛烈的網絡暴力,乃至那些不可測的后果。”
席薇是專業演員,口條便捷,能力過硬,此前在路上,又和羅南進行過討論,理清了思路。故而這一番話說下來,邏輯清晰、清楚明白、氣勢如虹。
周圍很多人,都要被她說服了。
然而,仍架著何東樓肩膀的夜店風美女,卻是一笑置之,那笑容,讓人覺得她聽完席薇的話,都算是給足了面子。事實上,在席薇整個論述期間,這位都沒有正經轉移過注意力,視線只 是投注在羅南那里。
等席薇講話,她徑直開口,目標仍只是羅南:
“表達即解釋。你準備讓這些人,去解釋瑞雯?解釋那種新奇、獨特,這個星球上可能只屬于她自己的天賦?如果是這樣…那我可就太失望了!”
席薇本來還是在正經辯論的。如今卻被直接無視掉,前面便是小情緒,也要給引爆了,臉上已經有些變了顏色。
可這時候,一直在吧臺附近站著的孫嘉怡,無聲無息到她身后,按住她一側肩膀,輕微發力。
席薇心頭一跳,本能地將已到嘴邊的話給咽回去。
與此同時,席薇對面,位于談話圈子最中央的羅南,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這一位的存在本身,好像就會誘發人們的負面情緒…
薛雷老早就嚷嚷心驚肉跳,還有剛剛的脾氣,就算是黑狼那檔子事橫亙在心頭,如此明顯的情緒起伏,對一位訓練有素的武者而言,多少是有些失態的。
但所有的這些異常,在眼前這位夜店風美人出現之后,都可以得到解答。
已經“得符”并幾乎淬煉圓滿的薛雷,雖非精神側,但對于危險的感知可謂極強。偏偏對方的層次,又足以模糊掉更多的信息,只在他背心弄影…
明明不舒服,又不知道是什么緣故。
一來二去,可不就是焦躁么?
羅南也是在接近星空會所的時候,才百分百確認周邊有這么一位大佬存在。那時他幾乎都想開口,讓車子原路返回。
只是考慮到對于超凡種來說,那點兒距離其實沒什么意義,薛雷、竹竿、謝俊平等人也已經到達,自己過分緊張的反應說不定還會引出來一些惡劣的“惡作劇”。
從與這位相關的情報中可以確信,沒什么事兒是她不敢做的。
當然,更根本之處在于:
到了羅南這個層面,和超凡種打交道,和超凡種在任何時間、地點、情境下打交道,是他不可能規避的事情。
躲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所以,在預先感應和判斷的基礎上,羅南進入星空會所前后,就一直不停地做準備。外間云氣沉厚、天象異常之類,都是他的手筆。
如今諸事安排已畢,磁光云母偉力聚焦,按而不發。他也有自信,不管眼前這位蛇蝎美女整出什么惡劣局面,他都能接得下。
現在呢,遠來是客,羅南很自覺的擺正了立場,信手抄起身后吧臺上已經為他調制好的無酒精飲品,對那位舉杯示意,同時也做出回答:
“瑞雯難得任性,當然是以她的意愿為準。”
說著,便和對方探過來的杯子輕輕一碰。
振波在杯壁和酒水之間傳遞交織,彼此都感覺不到太多的敵意,事實當然并非如此。只能說大家的心胸城府,在這種小場面上,都能應付裕如。
“羅先生,初次見面,對吧?”
“算是吧,墨拉女士,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