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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磁光門(上)

  “小魔術?現在的年輕人,是不是都是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性子?”死巫活了一把年紀,倚老賣老慣了,也懶得繞彎子,說話愈發直白。

  房間里并沒有人立刻響應,隔了快五秒鐘,才由前面幾乎沒怎么說話的康士坦茨,一語中的:“空間扭曲層疊…幾乎完美。”

  “幾乎而已。”

  星巫下意識杠了一句,他擰著眉毛,蒼白臉色幾近透明,里面卻流轉著一層如虛似幻的微光。看似盯著屏幕投影,其實已經放出精神感應,努力觀察那邊情況。

  “上層給吞掉了,讓下面的抬起來…不對,是直接擠壓一起。然后是開放式的空間斷層,與本地時空的聯系很微妙。”涉及到時空移換,常規經驗幾乎沒了意義,星巫能說這些,就證他的眼光見識都是一等一的。

  而且,真還讓他給挑出點兒刺來:“虧得光線打得亮,否則以后面‘幕墻’的扭曲程度,早就露餡了。”

  確實如星巫所說,在重合的展臺后部,實體和光影結構有明顯的扭曲,那是新開辟的、暫時吞掉的上層展臺的空間斷層,與擠壓扭曲的本地時空互相干涉造成的結果。

  而他所指的“瑕疵”,本來就是吹毛求疵。這樣看上去,視覺效果其實更驚人。

  且不管怎么樣,設計僅僅是設計,施為才是最關鍵的。

  “本地時空局部扭曲,配合空間斷層的收納隱藏,近乎炫技。這種手段,現在還有誰能做到?歐陽辰?亞波倫?還有…康妮?”

  艾布納點出的都是里世界有名的空間大師,都具備空間扭曲移換的建構能力,其中就包括身邊的康士坦茨。

  “我需要時間。”康士坦茨很坦然,“另外,如果僅僅是不計后果,暫時錯亂的話,拉比也能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那個小丑…”艾布納想想都要皺緊眉頭。

  不過,想到這么多可能性,多多少少分薄了羅南這種“魔術”帶來的震撼力。

  另外,他也記得情報上講,羅南一到翡翠之光號上,就去了展臺施了手段,中間隔了五六個小時,也應該是預先做了準備。

  艾布納給自己做了心理調節,卻又發現,星巫在盯他:“這種超凡力量的展現,相應的推墻力度,有些不好解釋了吧。”

  “還好,輕描淡寫,看不出煙火氣啊。”艾布納微笑著用了一個很東方式的形容。

  星巫就是冷笑。

  把艾布納與死巫一前一后兩個評價綜合起來看,或許更接近現實一點兒。

  但落在羅南本人這邊,他身在局中,還真的不太清楚自己是怎樣一種心態,他只是站在臺前,讓自己成為視線焦點的同時,也評估現在以及接下來需要達到的展示效果。

  羅南前面的招呼,并沒有完全生效。

  拍賣場里,還有些混亂。除了參會者們驚訝惶惑間,制造的聽覺上的噪聲以外,還有視覺上的干擾。

  前方最近的位置上,就是站著的河原真知子,以及坐倒在地的河口俊。這還好,而在后方,以頌堪為首的目瞪口呆的研究人員們,還有那些后臺工作人員,未免就有些雜多了。

  尤其是他們還處在鋼結構開裂的縫隙中,羅南在臺上走來走去,還要小心別踩中這些腦袋,未免美中不足…

  早知道剛剛就一并收到空間斷層里去。

  羅南稍微感慨一下自己匱乏的經驗,隨即以目示意。目視的對象當然是離得最近、身份也相對比較合適的河原真知子。

  后者怔了一下,再看了下羅南,雖無言語交流,竟然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欠身之后,便繞過了河口俊這個現場監督,向后臺工作人員發出指令,讓這些如墜夢中的人們,快速撤出,順便帶上那些研究人員。

  這種時候能往哪兒撤?

  展臺這邊的人們,可是能看出來,后方區域的扭曲狀況,事實上他們在那邊位置的同事,根本沒給帶上來,也許是留在了下層,也許是給吞掉…這不是他們考慮的問題,只能是在河原真知子的指令下,順著展臺兩翼和中間的裂隙,往拍賣場的緊急通道方向撤出。

  頌堪本來還想掙扎一下,但看了下羅南的背景,終究是沒了勇氣。

  二三十號人,加上一些設備,要退出去還真的聲勢不小。就算是從緊急通道出去,也要經過一部分與會者所在區域。

  現場上百位億萬富豪和專家們,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這些與破碎展臺一起,突兀出現“替換”的人流,從身邊經過。

  冷不丁地,前排忽然有人伸手,拽住了一位經過的工作人員衣角——真的拽住了!

  拍賣場里的喧嘩聲,驟然提升一個層級。

  場中畢竟是有一部分人,仍固守日常經驗范疇,將眼前奇景與當今世界發達的視覺技術混為一談。

  驚訝是驚訝,卻并沒有打破常識的沖擊感。

  可就在衣角被扯住的這一刻,現實與非現實的邊界徹底打破。嗡嗡的噪音,一下子紛亂乃至尖銳起來。

  很多人需要再調整、再適應。

  羅南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思路更加明確:果然,當代技術大流行,視覺沖擊見得多了,越是純外行,可能越會把關鍵的東西忽略過去。

  面對這種情況,手段還要更直白一些。

  羅南暫時也不再控場,任喧囂持續,他也有充裕的時間做更好的準備。比如,把裝著筆記本和畫材的手提箱,從空間斷層中取出來。讓那冊筆記本歸于“原位”,和拍品目錄上顯示的位置一模一樣。

  另外,他也必須要承認,隨著上層展臺被“挪走”,原展臺倉促上位,后面的大型屏幕不見了,下方本來設計好的全息投影設備又撤走,空間交疊的混沌在后,視覺效果不說,后續的演示方式,也要費些心力。

  羅南看了看手提箱里,塞得滿滿的“黑布”,也就是血妖稱之為“密契書”的東西,又有了個新想法。想到便做,他打了響指,手提箱里的“密契書”便如活龍般升騰起來,接續相連,撲到展臺后方那片扭曲混沌的背景“幕墻”上,轉折鋪開,加以遮擋。

  裝滿一個小手提箱的“密契書”,總共才有多少?以展臺后方的面積,它無論如何都覆蓋不住,事實上,羅南只用它們打了一個對角,就基本用盡。

  不過這種號稱由密契尊主手制的獨特畫材,自然有它的神異之處。其上黑沉的顏色,在羅南意念催化之下,竟然向“對角線”的兩邊滲透開來。

  其實這就是“密契書”的特殊結構規則向外蔓延之故。周圍又有羅南驅使調動的暗色混沌與之攪在一處,承接呼應,以至于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將展臺后部的幕墻,徹底“染”成了黑色。

  羅南意念抹過,點點頭:這“黑板”還行,就是怎么越發地像在變魔術了?

  他自顧自搖頭一笑,也不多說,手中拿起以特制粉末凝固而成的畫筆,直接揉碎了筆頭,使之重歸粉末狀態,隨即就以意念凝束,凌虛成筆、作畫。

  “嗞嗞”的微響聲中,“H4a”型有機粉末跟隨著羅南的意念,形成了最靈活的筆觸,可描可勾可刷,轉眼之間,就有圖形布就。其間似乎還有細密的電火閃爍,又有點兒激光刻印的效果。

  現場的觀眾,幾乎沒人明白,羅南究竟想干什么,可人們終究是視覺動物,圖像清晰,腦補自然而來。

  首先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幅世界地圖,太平洋版的那種。精準不精準另說,總之是那個意思,甚至照顧到了地球的表面曲率,隱約呈現出相當的立體感,以及從左向右,自西向東緩慢轉動的動感效果。

  如此畫法,必須要使部分圖形隨滅隨生,相似相續。除了羅南,世界上怕是再沒有一個畫師,會有如此快手——羅南也不是用手,而是以靈魂力量干涉現實,才有這般能耐。

  地圖輪廓一成,羅南就在上面的太平洋中北部區域,東西經180度線偏右位置,畫了一個小圈兒,顯然是標識出在座與會者當前所在。緊接著又從標識的小圈兒中,扯出一個極其直接的線條,仍然遵循著地球曲率,如同新近規劃的航線,直指舊大陸內陸中南部高原地帶。

  在那里,羅南又畫了一個圈,隨即線條粉末收攏,剛剛成形的世界地圖一下子抹掉,隨即重組再分化,形成了新的輪廓,很快就能看出,是當地概略的地形地貌,而且還在持續細化之中。

  這就又有點兒沙畫的味道了。

  果然,大手子就是任性。

  “用投影不行嗎?”死巫老太婆吐槽。

  這次沒有誰響應,因為包括死巫在內,都想到了一個問題:羅南對那方天地,掌握得很細致啊!

  艾布納看了羅曼努斯一眼,后者心領神會,打出投影,調出來一套衛星地圖,與羅南在“黑板”上的畫作遙相比對。

  “精度很高。”康士坦茨喃喃發聲。

  衛星圖像也不過就是如此,但羅南層層趨近,層層細化,每當一個比例尺的輪廓基本成形,就又重新抹去,做放大處理。

  要說他是比照著衛星圖像畫的,也說得過去,可取舍之得宜,運用之巧妙,又絕不是單純的搬運,而是真正的了然于心,再形之于外——是人之法度,而不是機械的復刻。

  就這樣,羅南版地圖的比例尺,一直打到1:500左右,竟然還在繼續放大,這個比例尺下,視野中已經裝不下稍微大點兒的社區了。但在這個隨滅隨生的圖像顯化過程中,即便羅南一句話不說,大家也都確定,在他筆下,定有一個明確的焦點,并在不斷地趨近之中。

  羅南正是這樣,用極簡略又極神奇的畫技,營造出了栩栩如生的情境。仿佛是帶著拍賣場的人坐上了一架客機,正急速降落,直指那個荒無人煙的原野深處。

  理智上,幾位超凡種又確信,這不是單純畫技的問題,還包括羅南精神層面的導向。受影響的,不只是現場那些,也包括他們在內。

  他們都感應到了某種指向性,這是一種催眠引導的功能結構,只要注視,就很有可能中招,也是普通投影無論如何都不具備的功能。

  這樣來看,羅南堅持用繪畫的方式,倒也能解釋得通。

  終于,羅南繪制的圖像,定在某個比例尺下,此時幾乎已經是1:1了。從觀眾的視角來看,差不過只是在稍遠的位置上,眺望一處水岸,像是某個湖泊的邊緣。

  沒錯,羅南繪制的圖像中,給予了越來越多的細節支撐:水波靜而微暈,遠處高山聳峙,天空陰云四合,還有到這里覓食飲水的野生動物,甚至一些具備明顯畸變特征的物種,都在周邊點綴。

  羅南的速寫技術,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雖是簡筆,卻極見神韻,觀者稍微有些想象力,便有身臨其境之感。有人在想,按照這個視角,他們應該是在湖泊中心——這就有點兒虛擬實境的意思了。

  這時候,甚至都不需要羅南開口,絕大多數人就能猜到,與拍賣設備綁定在一起的實驗室地址,就在這處荒原上某個位置。其實這一點,也有很多人事先就得到風聲,但被羅南這么一比劃,真好像下一步就能直擊實驗室大門洞開的一幕…

  已經有人開始暗中記憶圖畫所展示的種種細節,或者干脆就是拍照,準備借用一些超算資源,快速還原、比對,搶一個先機試試。

  事有其一,必有其二;一人帶頭,盲從者眾。即便大家都很清楚,羅南沒理由輕易地將實驗室地址,以這種方式公諸于眾,可架不住有人“作表率”,很快,專心繪畫的羅南身后,各種閃光燈就閃成一片,而會場及周邊的數據傳輸量也是劇增。

  “嗯,這種專注度,是我需要的。”

  羅南評價了一句,在他的意念控制下,幕墻上的圖景,仍然保持了那種看似尋常,又極度奢侈的動感效果,雖然山不動、水不動,湖岸邊上飲水的野生動物們,卻呈現出豐富的活動細節,尤其是岸旁數目可觀的野驢群,擁攘不休,沿著湖岸慢慢移位,逐漸顯露出被它們身影遮蔽的新細節。

  也在這時,羅南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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