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來了?”章瑩瑩多少有些意外。
“還能有多復雜?這就是個信號接收器,我那邊功率大一些,這邊靈敏一些,接通之后,再搓個‘風箏線’連在一起就可以了。”
羅南隨口解釋基本原理,其實這一招他幾個月前就用過,當時是將外接神經元的干涉波傳輸到春城,這回則參考了天淵帝國的經典設計,更高效地實現精神靈波和電磁波的遠程投送、干涉和切換。
“放風箏?”章瑩瑩勉強接受這種解釋,不過她可是見過之前那具水汽分身的,“是不是太糙了?比上回的差得有點兒遠。”
“先解決有和無的問題嘛。”
“那接下來要怎么做?”
“積累優勢,提高精度,不斷打磨,就這樣。”
羅南模糊的分身做了個低頭動作,看滿地炸裂的冰屑,還有已經開始消失的水汽,有點兒心痛:“剛才有點心急,發力過猛。這套切分儀是脆了點兒,但好用啊…可惜了!”
說到底,還是羅南對這種放風箏式的方式,并不太熟悉的緣故。
在章瑩瑩看來,羅南的這種手段已經相當驚人了:數千公里的距離,仍在高速移動的目標,說來就來,就算有那么一些前置要求,和傳說中的虛空挪移也沒有什么差別。
使用這種手段,出現“過載”現象再正常不過,她主動道:“我請老板再給你做一些好了。”
“不用不用。”羅南并沒有真正的發飄,很明確自家的身份,“留下了百十個,變化形態差不多也夠用了。還有我正好也學習一下陛下的手法,看能不能自己做。”
“你還能怎么變?”章瑩瑩只是順口一說,并沒有真正在意,還想著給羅南提供好條件,“要不要給你找個安靜地方?”
“沒必要,我已經找好地兒了。
“嗯?”
羅南仍然有些模糊發虛的水汽輪廓中,手臂伸出,向一側密封的艙壁指了指。
“那是輪機室!”
“更外面。”
“外面?”
“太平洋上空的空氣濕度還是挺理想的。多云天氣,最好不過。”
不等章瑩瑩反應過來,羅南又問:“咱們大概什么時候到。”
章瑩瑩反問:“哪里?”
“當然是蒂城。”
“那邊的話,要不是你,早就該到了。現在掉頭加速,再過上一個半小時?”
“那還行…”羅南突然發現,章瑩瑩話里有些古怪,“呃,不是蒂城還能是哪里。”
章瑩瑩白他一眼:“看看邀請函啊羅猿外!拍賣會難道是在蒂城嗎?那只是個中轉站而已。其實和蒂城相比,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最終目的地還要更近些。”
“那這是哪兒?”
“哪兒也不是,不過再往東不到一千公里,就是科羅基地,那里是蒂城的衛星城,也是太平洋上最重要的前哨捕獵基地之一。”
“你的意思是…”
“告知你一聲嘍:翡翠之光號上一站就在那里獲得補給,今天下午才離開,取道東北方向,中途不會再停留,航行大約三十個小時,行程兩千公里,就會抵達拍賣會所在海域。”
羅南回憶了一下曾經學過的世界地圖,還有前幾個月在太平洋上與人“捉迷藏”的經歷,倒是可以判斷出翡翠之光的大概位置。
感知的有限空間,與想象的無限空間,通過復雜思考模糊了界限。
本來是最尋常不過的情況,可自從靈魂披風覆蓋全球之后,至少在地球尺度的空間延展上,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樣琢磨過了。
倒是在繪制通靈圖的時候,會進行類似的思維游戲。
二者還是不能偏廢…未來一旦放諸星際尺度,難道他還要憑借靈魂披風,跨越以光年計的漫長距離嗎?
羅南目前接觸的海量信息中,并沒有找到類似于“靈魂披風”的參照物,不過,同時運用感知和想象的力量,在時空領域進行高妙運作,倒是有珠玉在前的:
“磁光云母”就是!
羅南下意識回手,輕撫過仍然模糊的水汽分身。
“噫,你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羅南翻個白眼,然而章瑩瑩看不到。他干脆又問:“一個半小時后到蒂城,降落位置呢?”
“老板在那兒購置的私人莊園。”
“哎?離城區遠嗎?具體什么位置?”
“啥意思?”
“時間緊嘛,之前在蒂城做的物件,就是切分儀之類,想托人送過來。”
“嘖,兩手準備…不錯。你早說啊,老板在蒂城的產業就有加工廠,我們幫你做就好了。”
章瑩瑩正說著,忽然醒悟:“血焰教團!話說你們究竟怎么勾搭上的?去年她們不是還勾結竹竿的老情人,那個孫嘉怡,暗地里對你下手嗎?”
“這事我記得你問過。”
“可你也沒回啊!”
“這個…主要還是太復雜了。”羅南很難用簡單、易理解的語句解釋這個過程。
章瑩瑩又撇嘴:“了解,我不打探別人隱私,不過你小心黑寡婦總沒錯!”
“嗯?”羅南腦子轉了個圈兒,才想到,章瑩瑩所指的,正是哈爾德夫人。
章瑩瑩伸手過來,帶著好奇,也帶著提醒,摸了摸羅南半虛無的脖頸,似笑非笑:“那是位美魔女不錯,可也可是能咬下丈夫腦袋的狠人…這個不用我提醒你吧?”
羅南想到這幾個月來,哈爾德夫人的種種表現,由衷感慨:“是見識了。”
“見你個頭!”
章瑩瑩回手從羅南脖頸上切過去,可惜目前還是缺乏質感。于是她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浪費羅南的時間:“血焰教團的快遞是吧,我會和莊園那邊說的,讓他們直接過來就好。”
“多謝多謝,還有,陛下那你也幫我說聲謝謝,我這情況去見人不太好,等我再打扮一下。”
說著,羅南那邊水光一卷,形影俱消。
“戀…哼,缺愛的小孩兒。”羅南已經不在這兒了,可章瑩瑩還是很謹慎地沒去說出那個敏感詞。
即便羅南自個兒都未必會在意。
這是對朋友最基本的尊重。
隨后,章瑩瑩便走出健身房,沿著外側走廊,向武皇陛下的書房而去。路上,她也沒忘記,與蒂城那邊的莊園負責人聯絡,交待“快遞”的事情。
打完電話,她偏過頭。
今晚無月,太平洋云層上空星光繁密,昏蒙的光透過單側通透的落地舷窗,向她展示海洋上空豐沛的水汽云朵流變,
受限于視野,只是一小部分。
然而純粹發于一種直覺,章瑩瑩覺得,羅南就在這里面。
然后她就看到,她視線正前方的一團云霧,莫名的清晰了邊界,其內部區域的煙氣滾動堆積,像是有無形的手掌拍拍打打,很快就拼湊出了一個有意義的形狀:
一張在高空狂風中瑟瑟發抖的笑臉。
章瑩瑩噗的笑出來,隨即對那一張大臉比出了中指。
云氣倏然四散,再沒有人力加工的痕跡。
夏城時間22點左右,武皇陛下的飛艇,與蒂城空管部門對接后,徐徐降落在城市南部一處臨海的私人莊園之中。
在飛艇的引擎還在持續攪動氣流的時候,幾位西服革履,衣裝體面的人物,便迫不及待的向這邊靠過來,對著剛剛打開的艙門翹首以待。
大約兩分鐘后,武皇陛下出現在艙門口。
她身上仍然是晚春初夏季節常見的細麻寬幅長裙,與蒂城四季溫熱的氣候恰是相襯,她足不著襪,踩著人字拖式的平底鞋,徑直走下,乍看去就像是過來避暑度假的。
她手里還握著一卷書,翻開到某頁,卷在手里,眼簾似垂非垂,容色閑適平淡,對早已經等在舷梯下面的那幾位,都懶得給予關注,好像隨時都可能把書抬到眼前,進入到自我的閱讀世界去。
武皇陛下是這種態度,舷梯下的這幾位卻不敢等閑視之,都快步迎上前來。可真到近前,卻沒有人敢伸手,只是欠身致意,說一些“陛下遠來辛苦”的話。
武皇陛下嗯了聲,就連迎上來那幾位,都以為她老人家會徑直走過去,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在舷梯邊停了步子。
“陛下?”
在接機者最前列的那位愣了下,以為武皇有什么吩咐,往前湊了一截。卻看到武皇陛下扭過頭,看向舷梯上方。
“快快快,老板都下去了。”已經換了身休閑打扮的章瑩瑩閃出來,邁動長腿,兩下便落了四五階舷梯,卻又半轉過身,“喂,以前你沒這么拖拉的…讓老板等你?”
“來了來了,我以前也不是這個狀態。”
嘆著氣的嗓音響起來,未必每個人都聽清那邊在說什么,卻能夠確認,那是一個男性,
很快,年輕男性的削瘦身形出現在舷梯上方,裝束很尋常,像是蒂城街道上,隨處可見的中學生,對這種場面也不是太熟悉的樣子,
他遙眺遠方,看到蒂城此時深沉的夜幕,有些愣怔:“現在幾點來著?”
“蒂城時間凌晨2點左右吧,目前實行冬令時,和夏城有4個小時的時差。”
“幾號?”
“當然是15號。對了,提醒你啊,公海拍賣會的時間是16號晚上8點,地理上已經是180度線以東,但很可惜,并沒有越過日界線,與蒂城同屬東十二區…時間緊迫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