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屬于西南高原地帶,周邊多山,交通不便。三戰前百年和平時期,好不容易搞出一系列道路基建,然而戰后畸變種肆虐,大片地帶成為無人區,目前已經給破壞得差不多了,只能在荒草亂石,以及崩塌的山體廢墟中,隱約看到點兒痕跡。
在這種地界上,城市里的磁浮飛車是沒什么實用性的,飛梭之類的空天載具也要面臨飛行類畸變種的沖擊,時時刻刻都有撞山的可能。所以,在這邊混飯吃的人們,大多數還是選擇傳統、皮實的越野車,配合一些磁浮外掛之類的輔助模塊,已可以應付絕大部分情況。
此時在某處山峰緩坡上,三輛越野車組成的小型車隊,大約十來個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布置儀器設備,對周圍環境進行監測。
領頭的男子高大粗壯,留了個板寸,戴著墨鏡,皮夾克粗呢褲子,頗是彪悍。不過同時他也是操控儀器設備的專家,在人堆里指揮若定,要求同伴在各個位置安裝設備,每條指令都清晰明確,場面忙而不亂。
就有人甘當狗腿子角色,連迭贊嘆:“不愧是野戰部隊出來的,有包哥你在,我們這才叫有的放矢!”
“閉嘴…什么聲音?”
“啊?”
包哥皺起眉頭,側耳傾聽。幾秒種后,他的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哪家的傻缺!滾地龍標志沒看到嗎?老子都是用磁浮模塊一點點兒挪過來的…”
這時候,在場很多人已經聽到了電機引擎的震音,當然最刺耳的還是車體與糟糕路面的摩擦撞擊聲。
“西南方向,不是城里出來的。”
負責遠程監控的人員舉手告知,包哥聞言挪過去,通過監控設備,便看到一條土龍滾滾而來,從西南荒野回返。
春城周邊正值多年不遇的旱季,塵沙草灰飛揚,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出不像是大型車輛。
“不像長途客的樣子。”
“可能是哪個團隊臨時有人回城辦事?”
說話間,監控設備終于捕捉到了一點兒細節,那是一輛小型越野摩托,形單影只。
包哥低罵了一聲:“給他發個信號,想活命就繞路,頭鐵撞進來,就算保得命在,也要他賠償咱們的損失。”
狗腿子不失時機地再次贊嘆:“包哥講究,要我就直接讓他給滾地龍添個菜。”
“廢什么話,快發信號…哎喲我草!”
包哥失聲叫嚷,而在此前一線,監控面畫中,滾滾而來的土龍之前,干硬的地面驟然炸裂,出現了一塊直徑超過三米的大坑,飛濺的土石咻咻作響,更恐怖的是,在巨坑深處,像是開了一朵妖異的巨花,那是由幾十上百根細長觸須拼接而成的,中央更噴射出淺藍的霧氣,轉眼就將土龍最前端的越野摩托吞沒掉。
“狗屎的滾地龍,這是菊煞蟲!”
包哥臉色發青,調出地形圖,再看一眼,便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我真特么蠢,明明有條地下河道來著!這特么不就是菊煞蟲最喜歡的地方?這是陷阱,快撤!”
他猛地拔高嗓門:“老五向分會報告、并通知城防軍…所有人即刻撤離!”
菊煞蟲,春城周邊區域內,最有名的幾個b級畸變種之一,威脅度為“b”。它常年生活在地下,具有極高的智商,可以模擬滾地龍等幾種低級畸變種的聲息、分泌物,引誘其他獵食者,包括人類能力者上鉤,再大肆殺戮吞食。
這類畸變種,如果離城區太近,便有可能穿過污水管道,突破城防,造成大動亂。所以在城防系統中,這家伙永遠是排在前列的擊殺對象。
現在考慮這些肯定是晚了,包哥也顧不得什么“講究”,看菊煞蟲的出現方位,他們這個狩獵隊,根本就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若不是那位摩托手先當了香餌,幾分鐘后,他們這個小隊伍就要給包成餡兒吞下去了。
“那位,回頭哥們兒收你的殘尸…厚葬!”
“包哥仁義!”
一巴掌扇在狗腿子的腦殼上,包哥吼叫著讓手下弟兄往后逃:“撤撤撤,儀器全扔掉。菊煞蟲的狩獵區半徑是五十公里,跑得慢了就都特么等著被消化吧!”
十多位狩獵隊成員,一窩蜂地擠上了三輛越野車,這時候也不可能再用慢速磁浮外掛,而是開足了馬力,碾著崎嶇山道一路下行狂飆。
包哥所在這輛車押后,感覺中幾次都要翻車,全憑著多年磨練的車技以及智能系統強行糾偏。隔著山體,對面響起了悶爆聲和滋滋的尖音,那讓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就是菊煞蟲的聲音無疑。至于爆音…
“摩托炸了吧。”
包哥扭頭往回看,山體那邊似乎亮了一下,很像是熱能武器的余暉。
慘,真慘!
每年春城,都有千把人左右的“荒野死亡指標”,其中也不乏能力者填進去,現在又是一個。
包哥又想起一件事:“都注意車子下面,參照地形圖,給我避開了地下暗河河道。菊地蟲從水里過,時速不比車子慢,還能噴射毒霧…”
正嚷著,身邊的狗腿子尖叫起來:“蟲子,上面來了!”
包哥駭然回頭,便見山體之上,幾十根細長觸須飛舞,偶爾越過山體屏障,起伏不定。這不是正常的路數,但聲勢更為可怖。
包哥大罵一聲,卻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大吼:“加速、加速!”
他所在的越野車上,駕駛員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僅憑目測,就推斷出后方追兵的大概速度,當下便絕望地嚎叫:“那邊時速至少在200公里以上,這沒天理!”
“扯特么淡!”
包哥吼了回去,要是菊煞蟲能在地面上跑出20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它的威脅度就絕對不是b,分會、城防軍就算傾巢出動,也要把這幫變態畸變種給殺絕了才對!
包哥腦子里閃過對當前局面全無任何幫助的瑣雜念頭,可扭頭再看那飛舞的觸須,腦子里卻已經是一片空白。
偏在這個時候,前面咣當一聲響,最方那輛越野,終于抵不住在崎嶇山路上加速飆車的考驗,整個地側翻,若不是高價購置的越野比較皮實,車上的人身手敏捷,智能姿態糾正也還湊數,這就是一場直墜山崖下方、車毀人亡的慘劇。
可這么一來,狹窄山道上前車堵后車,什么撤退全變成了笑話。與此同時,更大的慘劇分明已經追上來了。
包哥腦子一炸,強按住“沖過去”這種蠢話,某個念頭反倒是沖出來:
老子不能給仇隊長丟人!
下一秒,他吼出一聲“救人”。后面兩輛越野緊急煞車,包哥不等車子停穩,便跳下去,拉著幾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同伴,奮起蠻力,將翻倒的越野強行扶正。又讓腿腳不便的傷員,先坐到其他車上:
“后車快速通過…特么快打火,打火啊!”
前車司機被摔得有點兒懵,竟不知道第一時間檢驗車況,包哥看得頭皮發麻,沖過去一把將他推開,強行打火。
謝天謝地謝祖宗,越野的大功率改造電機沒問題,智能系統的瞬時自檢也沒問題。
此時,快速通過的兩輛車都已經跑出了幾百米開外。而包哥再回頭,菊煞蟲飛舞的觸須則徹底越過了峰頂,向這邊碾過來。
“快快快!”
包哥直接搶了駕駛員的位置,招呼所有人上車,不等他們坐穩,便猛踩油門,車子轟鳴著向前沖,然而才搶出十來米,頭上風聲呼嘯,飄搖的觸須乘著風,甚至抽到了已經破損的擋風玻璃…
下一秒,菊煞蟲至少有兩噸重的身軀重重地砸在二十米前的地面上,越野車急剎車,但還是沒能止住,重重地撞了上去。還好前面那頭巨大的肉須混合體,硬度不足,越野車倒像是撞到海綿上,沒有造成更嚴重的車禍。
“倒車,快倒車!”
坐在副駕駛上的原司機瘋了般嘶叫,包哥已經切了倒檔,油門卻再沒踩下去。
前方的菊煞蟲趴在地面上,肢體觸須猶在抽搐,還帶著些微的肉香,氣味分子穿透破損的擋風玻璃,與干燥的山風一塊兒吹過來如此模樣,除卻體積以外,更像一只剛被燒烤了一半的海葵。
包哥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前方巨大的肉塊兒發怔。
此時,后方電機轟鳴聲響起,屬于某款越野摩托,幾秒鐘后,對方穩穩地停在越野車側方,冷澈的金屬光澤刺入眼簾。
剛從軍隊退役不久的包哥,自然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一套外骨骼裝甲,型號的話…怎么更像“士官x2型”擬人機器人?
改裝貨?
金屬裝甲遮掩了對方的面容與身形,包哥完全猜不透來路,只能順著最簡單的思維去考慮:“您是…軍人?”
對面毫無反應。
包哥又傻乎乎地問:“您有什么事嗎?”
金屬面甲后面,終于傳出嗡聲嗡氣的嗓音:“幫個忙。”
“哎,您說。”包哥的腦子總算轉過圈兒來,單人干掉了菊煞蟲,肯定是b級強者,在春城這樣的人物也不超過十個,絕對要抱有尊重。
“夾克,還有褲子。”
“嘎?”
“對了,墨鏡也用一下。”
半分鐘后,包哥乖乖地把自己的一身行頭交出去。
摩托手點點頭,指了下前方的菊煞蟲:“這個給你們處置了。”
說著,又對包哥豎起大拇指,應該是表示感謝的意思吧。轟鳴聲中,越野摩托在山道上疾馳而去。
包哥,還有一整車的人呆若木雞。
幾分鐘后,狗腿子的電話打進來:“包哥,包哥,你開著那個摩托干嘛去了?”
“開你丫的頭!”“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