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次進入了靈波網的“模擬器”層次,因為與浸入式設備帶來的感覺類似,多少缺了一些新奇感,只把這當成是能力者特有的“虛擬現實”體驗,卻沒想到,他在此間的外形,竟是這樣的。
想想他之前竟是以這樣的形象,與何閱音交流,羅南難免尷尬。怪不得,人家要笑呢…
何閱音罕見的笑容,也只如煙花般瞬放而滅,接下來就恢復了一貫的平靜:“你在自我觀照上還差著火候,如果想在這里正常行動,先就要確立自己的形象。”
“就是要捏一個模子,就像某些游戲那樣?”
“是自我認知。”
“自畫像?”
二人瞬間做了幾個概念上的溝通,何閱音本來是想做一個比較詳細的解釋,但話到嘴邊,又停下來,只保留那面鏡子:
“怎么確立形象,由你自己決定。”
羅南在虛擬鏡子前了會兒呆,看何閱音說得那么鄭重,他難免會多想幾層。可是琢磨來琢磨去,也想不到有別的什么主意。
當下他心念微動,鏡面的映射的影像之上,就勾勒出大概的輪廓線條,大概流程同他日常寫沒什么分別。
羅南曾對謝俊平提過,他不太擅長自畫像,那并不是托辭,因為他一直都不太能把握住本人的特質,畫出也只是形似而已。可相較于世界上大多數人,他“捏個自己”的本事,還是靠譜的。
很快,鏡子里模糊的幽光體,就變成了一個簡略的人形圖像,又慢慢充實微調,半分鐘后成形時,已經與羅南本人有七八分相似,如果再細致一些,肯定還能做得更好。
“這樣可以嗎?”羅南抬起手,感覺和實體狀態差不多,便扭頭扭問。
何閱音看他半晌,微微搖頭。
羅南奇道:“有什么不妥?”
“這是討巧的手段。”
何閱音又走回來,來到羅南身邊:“模擬器層面,我們的形象,應該體現出個人能量信息運轉結構的特質,按照歐陽會長的表述,也可以算是自我邏輯的檢視。比如我…”
說話間,何閱音抬起手,纖長的手指微微張開,示意羅南看過來:“現在的形象,并不是我希望的。然而燃燒者內能,其能量信息運轉,基礎上是以光和熱的形式呈現,所以,我的形象不可避免地光。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是一位燃燒者。”
羅南盯著何閱音玉管似的手指了會兒呆,終于搞明白了:“也就是說,在模擬器層面的形象,也是某種客觀實在,至少是一種映射,不是想弄什么就是什么。”
他確實想清楚了,可再看鏡子里的形象,卻忍不住撓頭:“可我還不是覺醒者啊,自我邏輯什么的,我還沒搞定。”
羅南找了一個好理由,以至于何閱音都怔了下,繼而頷:“的確,這一點必須考慮在內。那么我們先進行下一個環節,看看情況。”
說著,她示意羅南跟上,一步跨入荒野的邊界。
羅南帶著濃厚的好奇心,跟在后面,還伸手去碰那個風沙中的告示欄。粗礪的觸感即刻反饋而至:
“木頭的…”
虛實的界限瞬間模糊掉了,羅南轉頭,所謂的“入口”早已消失,他只看到無邊無際的鐵銹紅土。倒是在告示欄側前方,有建筑物的輪廓呈現。
現在算是真正進入“模擬器”層面了吧。
羅南沒有太多精力去感慨,何閱音的“實操課”,絕不是帶他來看風景的。
接下來二十分鐘時間,何閱音帶他熟悉環境。主要活動地點,就是一處與“荒野十日”游戲背景完全一致的小鎮,名為“血巖”。
在游戲中,這里是玩家的補給點,以及布任務的所在,而在靈波網上,這里則更像是一個大型沙龍。
“上線的人,會在這里進行交流探討。”
“討論什么?”
羅南本來是拿游戲移植的想法往上套的,可聽到何閱音的介紹,突然現自己的想法幼稚了。那些資深人士,每一位都是里世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各具能力,各有追求,哪有閑功夫跑到這里來玩游戲?
“加入協會后,我也只來過一次,具體內容沒有參與。不過聽歐陽會長講,他們討論的話題,大多與自我邏輯、能量結構、精神與物質干涉等領域相關…”
羅南眨眼:“線下也可以談。”
“卻比不上這里方便。由千千萬萬能力者搭建起來的靈波網,就像是一部級計算機,歐陽會長等人可以利用這里的資源,建立現實里不容易實現的模型。”
好吧,畫風還算恰當。問題是羅南從沒有見過這么破敗的沙龍!
何閱音領著羅南走在小鎮的中央街區上,空無一人不說,整個小鎮就像是剛被龍卷風洗劫過,絕大多數房屋都崩塌成了廢墟,只有寥寥幾處建筑還基本保持原樣。
“幾乎每個建筑,都是一個獨立區間。里面有一部分是移植游戲的入口,供人消遣,但更多還是試驗模型,匯集了很多人智慧的結晶。”
“現在這是怎么回事?”
“由邏輯世界帶來的影響。”
何閱音輕聲道:“由于歐陽會長將邏輯世界的成果加入進來,使模擬器層面結構規則生了很大變化,絕大部分試驗模型不適應環境變化,都毀掉了。”
“邏輯世界?”
羅南大概知道邏輯世界的搭建原則,精神與物質深層干涉的結構,確實是很不友好。可那種“空間斷層”式再造世界的手段,也著實令人高山仰止。
“何姐你的意思是,這里等于是另一個邏輯世界?”
何閱音搖頭:“這不是我擅長的領域。”
得不到答案,羅南扭頭四顧,卻也不是能輕易看分明的。想了想,他走到一處廢墟邊上,低頭打量那些碎石瓦礫。
“雪花形…真規矩。”
遠看這些廢墟雜亂無章,可真正細看,才知到里面每塊碎片,都呈現出一定的結構模式,每塊都能找出些規律來。
現實世界幾乎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天然與人工的差別。”羅南伸出手,拿起一塊碎石,想認真地研究一下,可剛抬到半截,指尖一輕,碎石墜地。
羅南有點兒愣。
碎石并非從指縫間滑落,而是直接從他手指的皮肉骨骼中切過,全無阻礙,落地有聲。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