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河實境一側區域,都被沖擊波覆蓋的時候,羅南等人剛剛踏足府東大道一側的輔道。
正如章瑩瑩所預料的那樣,下方樓層并沒有什么槍手,一路下來輕松愉快,總計用時沒有超過100秒。他們甚至還有閑多考慮一層,借助樓體遮擋的陰影,悄悄下來,不至于太驚世駭俗,
可霜河實境上方,幾位祭騎士的舉動,讓他們的這點小心都變成了笑話。
“究竟在搞什么啊。”
當章瑩瑩看到霜河實境中炸開的沖擊波,以及飛縱而出的人影,一向跳脫的思維也有些撐不住了。
幾名槍手開火即死亡,干脆利落地被解決掉,這沒有什么可奇怪的。相較于幾位祭騎士,他們連屁都不是。
“早知道是這么個結果,還縮手縮腳個毛啊,直接動手好了!肯定的,安翁已經腦萎縮…咝!”
章瑩瑩突然伸手捂住耳朵,眉頭皺得死緊。
比她還要早一點兒,羅南半邊腦袋都懵了一下,可能是有生以來最劇烈的耳鳴,轟然響起,讓他懷疑是不是有人在他耳邊開了槍。
他也捂住耳朵,忍不住呲牙咧嘴。
“怎么回事兒?”薛雷本來是沉浸在成功的高空速降體驗中,卻被羅南的慘烈反應嚇了一跳。
白心妍瞥了兩人一眼,低頭看手環,隨即聳聳肩:“加密頻道出問題了。”
在她的手環顯示屏上,倒計時數字定格在97秒處,不再動彈。
“是靈波網崩潰。”章瑩瑩緩了最初一撥沖擊,輕拍耳廓,一臉奇怪,“好久沒有出這癥狀了,社長是不是又搞什么極限試驗?這可是任務過程…”
說到半截,她忽地啞了口。
此時,白心妍視線投向輔道盡頭,薛雷有些遲疑,又不怎么確定地抬頭看,最后,是好不容易從耳鳴狀態下回神的羅南,脫口道出最關鍵的那句話:
“人呢?”
就在這一瞬間,羅南所觀照的燦爛星河,無聲熄滅,一片空無。只剩下寥寥數十顆星辰,以及更難窺見的星云塵埃。
如此強烈的對比,讓羅南直接愣在那兒。此時,章瑩瑩一把抓住他的臂彎,確保兩人離得更近一些,然后與白心妍對視一眼,幾個人小心邁步,走出輔道。
此時夜雨未停,警.燈亮著,路燈亮著,街道上的公共交通工具駛過,里面也亮著燈,唯有背后的聯體大樓建筑群一片漆黑,光暗對比強烈。
然而不管是明是暗,眾人視線所及,見不到半個人影,整個街道,整個建筑群,甚至是雨幕下模糊的都市,都是空蕩蕩的,緲無人氣。
若強要說有,就是那些剛剛轟碎玻璃幕墻的祭騎士;還有霜河實境中,突然打出直白粗暴對轟的柴爾德與巴澤;包括大廈頂部,三朵暗云之中的主祭及其手下。
這些人以星座、星云塵埃的形式,呈現在羅南的精神觀照層面,與之前恢宏燦爛的星河相比,稀疏得讓人吃驚。
“啊哦,稍微失誤。”
莫名有個聲音透入,然后,就是突然豐富起來的背景噪聲。
羅南眼前似乎有一道波紋劃過,他啊了一聲,整個身體像是過電,眼前恍惚,密集的星光與幽暗虛空往來轉化數遍,才又穩定下來,恢復到燦爛星河的“常態”,可又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現實層面,烏壓壓的人流“憑空出現”,摩肩接踵,匆匆而過,將四人的小隊伍淹沒在其中。大部分人都在遠離這個區域,他們偶爾扭頭看向黑洞洞的大樓,透出困惑和疑懼的模樣。
這才是現實應有的場景,可剛剛那些,又是什么?
“喂,看到了嗎,那些祭騎士…不見了。”章瑩瑩的聲音忽地壓低,有些沙啞。
“還有柴爾德、巴澤。”白心妍視線投向霜河實境處,那里剛剛抬頭的對戰沖擊詭異地消失,無影無蹤,只剩下殘破的建筑外墻。
羅南在心里補充:“以及樓頂的三位主祭,他們在另一邊。”
沉吟數秒,白心妍輕聲道:“像是空間斷層之類傳奇手段。截取一段時空并復制,或者利用世界的‘投影’…我只聽說,有些自詡為神的‘超凡種’,具備這種幾乎無法解釋的時空能力。”
“空間斷層?”章瑩瑩對此聞名久矣,只不過更多是在幻想作品中,她只能攤開手,“目前全市明面上的‘超凡種’只有會長大人一個…哎?”
兩位各具特色的美人兒視線對接,章瑩瑩不自覺地又伸手摸了下耳朵。此時加密頻道仍沒有恢復,靈波網的紊亂仍在繼續,不過只要想了解情況,手環這種“原始方式”,也是可以用一下的。
章瑩瑩就開始打電話,要找人問個明白。
“斷層?”
旁邊的羅南,當然也聽到了二女的對話,他眨眨眼,意識流動,漫過虛空。
他觀照的燦爛星河,依然如故,看上去并無異常。可有了剛剛那份經歷之后,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
由于“空間斷層”的出現,將祭騎士、柴爾德以及三位主祭等公正教團人物,全部吞入其中,此時在現實層面,已經沒有了這些人的存在。
不管是不是猜測的那位所為,這份變化,應該體現在羅南的精神感應中才對。就像最初進入“空間斷層”,瞬間的感應變化一樣。
可現實的情況是,無論是柴爾德那堂皇耀眼的“星座”,還是巴澤等八位祭騎士的星云塵埃,包括三位主祭所化生的“暗云”,依舊留存在星圖中,只是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層次感”。
究其原因,實是羅南的身體雖然出來了,可他的意識,至少是部分意識,仍留在在“空間斷層”里,進行他最輕車熟路的工作:
觀察!
羅南同時觀照兩處世界,他們互相獨立,又彼此交疊,是在立體的觀照結構中,開辟了一個全新的維度。那種違逆了人生經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怪異無端,又精彩絕倫。
尤其是,當兩處看上去完全一致,實致上又有極大不同的世界交疊在一起的時候,羅南就多了一個觀察的角度,以至于那些原本混沌不明的塵埃暗云,又清晰不少,即使仍然難以精煉出“星座”式的生命草圖,畫一個大差不差的輪廓,總還是可以的,彼此之間,更具辨識度。
至此,影響觀測的暗云,也漸漸稀釋分裂,顯露出公正教團三位主祭的真面目。很快,羅南就尋找到了里面地位最高的那個。
那是一位身穿寬松袍服的老人,站在A棟大廈的起降平臺正中,體形枯瘦,老態龍鐘,不用說,這就是安翁。
雖是身陷“空間斷層”,可這位老人并無焦慮之意,只是微笑感慨:“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故謂超凡。歐陽,與你一比,我確實老朽了。”
“安翁過譽了。”
說話間,一位中年男子,身穿仿佛要去赴宴的黑色禮服,出現在安翁所在的樓頂處,隔了十米左右,向這位百歲老翁微微欠身,以示禮數。
“我立下這世界,名為‘邏輯’,其實不合規的地方相當不少。任何想法形成實驗,任何成果從實驗室出來,總要有幾次反復。既然今日得了機會,就請安翁及諸位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