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秦楓以為不過是上界之中與他的著作同名的一本書。
畢竟“經世致用”之說,并非秦楓創始,乃是儒道本就有的春秋之義,上清學宮儒道不像后世的地球,經歷過焚書坑儒,也不像中土世界經歷過武帝禁書斷絕儒道傳承,是極有可能保留下“經世致用”傳統思想的。
可是當秦楓翻開那本《經世集》的時候,他感覺那僅僅是輕飄飄的一本書,竟像是有千鈞之重,幾乎讓他抓握不住。
正心篇是《碧血丹心》。
誠意篇是《舍我其誰》。
修身篇是《經世之道貴乎格物》。
齊家篇是《大復仇論》。
另有《儒墨之辯》與《治國平天下策》以及《鬼道論》等文章收錄其中。
后面雖還有一些辯駁、說理類的文章續作,但主體正是秦楓在中土世界所著文章。
還能有比這更叫人震驚的嗎?
秦楓才剛到天仙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天仙界里居然已經流傳有他所著的《經世集》了。
他留心去看那書攤前的牌位,寫的是“經世家”,也就是說,在上清學宮之內,經世致用一說被獨立作為了百家之一。
換言之,秦楓的《經世集》傳入上清學宮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究竟是何人將《經世集》帶到了上清學宮?
又是何人建立了經世家這樣一個百家流派?
正當秦楓一肚子的疑惑,正要問那名坐在書攤前因為實在無人問津而打起瞌睡的書童時,孫山走到了他的身后,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秦楓正詫異之時,孫山已是低聲說道:“秦兄,法正先生讓我帶一句話給你,問你要不要做我師弟…他可以可以讓法家的其他人收你為徒,保證不顯山不露水。”
要是在秦楓遇到這百家當中的經世家,看到這滿是故人回憶的《經世集》肯定就選擇低調地加入法家了。
畢竟聽法正說過,如果沒有師門,在學宮里的日子可能不會太過好過,連生活費和學費都要自己掏。
但秦楓在看到這一本《經世集》之后,早就已經把什么生活費,什么學費徹底拋到腦后了。
去你的學費吧!
我秦楓就算是自己貼錢到上清學宮求學又怎么樣?
他搖頭,婉拒道:“我已有打算加入的百家流派了。”
孫山微微一愣,詫異道:“你這么快就決定了?你打算加入哪家?儒家?道家?墨家?”
秦楓不語,他抬起手來,輕輕用手里的《經世集》敲了敲正打瞌睡的那名小書童,沒等淌著口水的小書童反應過來,秦楓已是開口問道:“這位小友,請問你們家還收人嗎?”
話音落下,剛睡醒的小書童還以為聽錯了,顧不得擦掉口水,他吃驚地問道:“你,你要加入我們經世家?你…你可別看我沒事,消遣我,拿我開玩笑啊!”
那小書童的聲音十分清脆,具有天然的穿透力,此時被他一說,竟是秦楓與孫山周圍正在攀談的十幾名弟子都是一齊停下了交談,目光齊刷刷地朝著秦楓和那一塊不起眼的“經 世家”牌匾望去。
秦楓笑了笑說道:“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是誠心要加入,你放心好了,并不是拿你尋開心!”
秦楓的話剛說完,這一下整個百家殿都安靜了下來。
之前十幾名弟子停下攀談,望向秦楓的時候,都以為可能是秦楓在搞惡作劇,消遣這可憐的小書童。
所以才沒有引起百家殿里太大的波動,此時此刻,清晰地聽到了秦楓說要加入這明顯是百家最末流的經世家,一時間議論紛紛從百家殿內四起,無數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這位面生的白發學子身上。
不怪這些人不認識秦楓。
秦楓在選拔考試時的情況,被根據上清學宮的規矩封鎖隱瞞,所有當事人都被下了“三緘其口”。
至于昨晚上那一場風波,呈現在案卷上的只有自稱是墨守拙家奴的地痞三十人圍毆學子孫山,關于秦楓的事情,只字未提。
秦楓又不曾主動上臺在百家殿文會上寫詩文“推銷”自己,自然是名不見經傳,在眾人看來面生得很。
但往往半吊子的文人就是這樣,最是相輕,尤其是對于可能不如自己,又沒有什么交情的人,更樂意于踐踏別人的自尊來抬高自己的地位。
真正內圣者,寥寥無幾。
這些能夠進入上清學宮的新學子,大抵都是這種有點本事,又不算特別有本事的半桶水,自是“晃蕩”得最厲害的一批人。
一時間百家殿內,熱嘲冷諷四起。
“哎呦,這是沒有流派要了,病急亂投醫嗎?”
又有人嘲笑道:“沒有本事做詩博出位,就只有靠這等行為來博人眼球嗎?”
有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只可惜我們百家當中沒有‘滑稽家’,不然他倒是很適合去的!”
少有幾個人理性分析,卻沒有人分析經世家本身的優劣,反而聯系到這一家流派目前的掌門人身上去了。
“難道又是一個色迷心竅,打算去泡那冷美人的色胚子?”
有人酸溜溜地說道:“還冷美人呢!正常的女人,下到二八少女,上到八十老嫗,誰不愿意別人欣賞和贊美自己的容貌…身材再好有什么用?一天到晚把臉遮的嚴嚴實實的,十有八九是個面如鍋底,鼻孔翻天的大丑女!”
秦楓的元神已是偽天人境,自是所有人說的話,清晰的一字不漏,盡數被他聽去了。
當他聽到“冷美人”三個字的時候,目光驟然一變,他想起了什么。
難道說,會是她?
秦楓正要留心去聽,卻是被一個稚嫩聲音直接給打斷了。
“喂,我可提前給你說好了啊!”
那人小鬼大的書童拉了拉秦楓的衣袖說道:“掌門人她說了,我們講學的機會不多,所以供奉錢也少,資助你上學的膏火只有別家的三分之一,還有…”
他抬起右手來,如數家珍道:“砍柴,挑水,做飯,洗衣服,你都得要做,如果你吃得多的話,就要把我種菜的那一份活也做上,你同意嗎?你同意就來,不同意也不勉強的…”
就在小書童以為對方會知難而退,至少也 要討價還價一番的時候…
面前這個銀發白衣的青年學子居然一口答應:“沒問題!”
小書童微微一怔,撓了撓頭又說道:“還有,你得叫我師兄!這個規矩也不能改!”
秦楓淡淡一笑,又爽快地答應道:“好的,師兄!”
聽到秦楓連這么“喪權辱國”的要求都答應了,小書童是徹底地蒙了。
他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還沒有長毛的下巴,低聲嘀咕道:“不是吧?這種要求都能答應啊…要不要這樣啊!”
他又用更小聲的語氣自言自語道:“總得圖個什么吧?師父常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說著,這人還小,鬼挺大的小書童陡然靈光乍現,他伸出手來指向秦楓驚叫道:“喂,你不要是因為想泡我們掌門才來我們經世家的吧?!”
緊接著,他就好像是發現了事情的真相一般,得意洋洋道:“那我可以提前告訴你了,你死心吧,姜老師她啊,根本就不喜歡男人!”
小書童似乎在等待著面前這個銀發白衣,還算比較帥氣的男人流露出面如死灰的失望表情。
可結果卻是…
面前的男人一把攥住他的手,雙眼之中竟是閃爍著無比的希冀光芒,連聲追問道:“她姓姜?她真的姓姜?!”
小書童拼命用力才將小手從這白發男子的手里抽了出來,用看變態的眼神看了秦楓一眼,無比嫌棄地說道:“你要追姜老師,連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你這功課是怎么做的啊?”
他抽出手后,拿起桌邊的一張文書遞給秦楓說道:“我該說的話也都說了,你要是覺得咱們流派窮,咱們苦,你要是心術不正想拐咱們姜老師,都勸你趕緊走吧…”
小書童故作老成道:“你這種人啊,年年都有,我見得多了!你可想清楚了?”
哪里知道秦楓根本都沒思索,直接說道:“我如何加入你們流派?”
小書童摸了摸下巴,又嘀咕了一句:“不見大河不死心啊…”
秦楓旁邊的孫山似是實在受不了這個人小鬼大的書童了,用力拉了拉秦楓的衣袖,說道:“秦兄,你何必再這受他的鳥氣?你又不是沒有更好的地方去?”
他似是故意打擊那小書童說道:“百家流派也不是金字招牌,就憑你們這么點人丁,這么點兒影響力,被踢出百家之流,成為不入流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了!”
小書童被駁得張口結舌,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秦楓反倒是轉過頭來對孫山問道:“還有這種事?”
孫山得意洋洋道:“那是當然,每年百家殿文會之后,就是流觴曲水的文辯大會,這對于儒、道、墨、法,還有兵家這些個顯學是文人雅趣,對于這些岌岌可危的小流派,弄不好就是除名大會了!”
他繼續說道:“畢竟學宮里有資格開宗立派的也就一百家流派,哪里有被人一直占著的道理?”
小書童氣的牙齒咯咯作響,正要反駁。
哪里知道,秦楓接下來的一句話,把他們兩個人都說蒙了。
秦楓說,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加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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