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章 成仙成仙

　　在金鰲島閉關百年，再臨洪荒大地，倒也有恍若隔世之感。筆《趣》閣ww.qu.

　　還好，時間其實不算太長，對這片亙古長存的天地來說，百年罷了。

　　歸青山舊址，太清殺陣埋葬了數千修道者的巨大盆地，立在湖邊的石碑前。

　　一身青色道袍站在那的周舟，眼中多是懷念，靜靜站著已經有兩個時辰了。

　　背后十丈，米凱爾和碧霄并肩，都在等他呼喚。

　　碧霄正看著米凱爾舉起的小手，她手心有一個小小的光屏，上面流水般播放著周舟在歸青山那幾年的光影；看得碧霄也是目光略微有些出神。

　　本以為在這里逛逛就能邁出那一步的周舟，心境莫名變得有些低沉。

　　日過中午，他提步而走，看似不急不緩，但一步落下，卻已是百丈之外。

　　米凱爾小手攥住，那些畫面戛然而止。碧霄注意到了周舟剛才用的步法，明白他現在正在經歷什么，和米凱爾繼續跟了上去。

　　不能打擾；她們就在后面守護，也不會讓其他人打擾。

　　這是道心的蛻變。

　　比起積累法力、磨練神通，道心的蛻變顯得更加珍貴而難得。

　　就這樣，周舟在地上走，她們兩個就在后面跟著。一個是對主人不離不棄的守護天使，一個是對小弟頗為愛護的知心大姐，若是數萬里內誰對周舟動了殺機，必然就有一把金色匕首駕臨。

　　還好，周舟就這么在地上走了三天三夜，碧霄也沒能開了殺戒，因為沒修道者注意到周舟的存在，更不要說對他動殺機了…

　　不只是枯木訣的影響，周舟成仙前的這三天，自身好像有一股奇特的道韻縈繞，不會被人關注。

　　這道韻如果強要形容，應該說是‘平凡’二字。

　　周舟沒有生來不凡，沒有不凡的資質，沒有不凡的出身，一步步走到了如今，時也、命也。

　　可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周舟也有他自己的特質，久伴身側的天使就算是一個特質。

　　第一日時，他到了一處大澤旁，光著腳在淺灘用樹枝插了兩條肥美的鮮魚，一番精致的燒烤之后，招呼著兩個妹子過來品嘗。

　　碧霄笑著說他竟然還有這般手藝，以后可要天天吃到才行；米凱爾靜靜吃魚的模樣很好看。

　　周舟笑著忙碌，似乎在這個奇特的境界之下，并不需要刻意回避什么。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這是他開始這次特殊修行之前，給自己唯一的要求，隨心而不所欲，體會一番‘凡人’的樂趣。

　　雖然一步邁出百丈這種事，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

　　日暮西斜，他到了和芷燕、大牛項羽相遇的邊陲坊鎮，那千年小店已經蛛網遍布，他推開門之后細心打掃了一番。

　　星夜時，又在鎮上的那個小酒樓，和已經白發蒼蒼的掌柜說談兩三句。

　　“你是…”那掌柜老眼昏花，已經認不出周舟是誰。

　　周舟挽著袖子、穿著雙布鞋，隨意倚靠在木柜子旁，笑了聲：“我在沈老頭店里幫過工。”

　　“哦！對，對對！我想起來了！”畢竟也算是修士，雖然只是道融境界的修士，年老還是能記住一些事的。

　　老掌柜感慨不已：“你還是一點都沒變，現在修為很高了吧？我不行嘍，過幾年也就跟老沈頭一樣，該投胎投胎，該轉世轉世嘍。”

　　“老人家身子骨還這么壯，別說這種喪氣話。”

　　“嗨，壯什么，提點重物已經提不穩了。”老掌柜揣著袖子，下巴對著跑堂的那名少年笑著說，“看，我孫子，不是修仙的材料，我半輩子積蓄給他買了顆道融丹，以后這店就交給他了。”

　　周舟笑著點頭，沒有說道融丹半點的不好，畢竟這是許多底層修士能夠增加壽元的唯一手段。

　　和老掌柜笑談了一會兒，這掌柜非要請周舟吃飯，還張羅著親自下廚。

　　可能，這掌柜已經忘記了，他和周舟百多年前也只是一面之緣，記憶中只是覺得這應該是自己的老友。

　　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的殷切目光，周舟是不忍拒絕的，將在店外等候的碧霄和米凱爾喊來，又是一頓吃喝。

　　感情這凡塵煉心的過程，整個就是一吃喝玩樂的過程…

　　星夜，微云，皎月懸空。

　　周舟背著手，搖頭晃腦的走在向南的大路上，兩個女子則飄飛在他身后不遠的一處云朵上坐著。

　　米凱爾熟練地泡茶，給周舟認下的姐姐獻茶；碧霄神色肅穆地接過，覺得這個弟妹很是不錯，就是表情太冷了些。

　　兩人并不說話交流，怕影響到周舟修行。但呆的久了，米凱爾身上似乎就有一種讓人親近的氣息，碧霄也算是和天使妹子混的熟了。

　　碧霄也理解了，為何周舟說起米凱爾的時候，總是神采飛揚。

　　換誰誰也飛。

　　這一夜，周舟入了妖魔之地邊陲，到了一處獵戶挺多的村落。

　　他在村中借宿，靠著親切的微笑和平和的目光，當然最重要的是一塊金葉子，獲得了一家農戶熱情的招待。

　　農家飯菜并不精致，但周舟吃的津津有味，拿筷子的時候，恍若像是少年時候父母帶著自己回老家過節…

　　眼中多了些許清淚，不經意間摸去，繼續和這家農戶的大爺大媽說些話。

　　在土炕上四開八叉的睡了一覺，就到了第二日。

　　這一日，周舟是在妖魔之地四處行走的，看看人族村落生存情況，也順便用飛羽劍斬殺了幾只正在為禍的兇惡妖獸。

　　比起他金丹境在這里修行，現在也更多了些體會；物競天擇，在妖魔之地苦苦掙扎的人族，生存能力比南洲俗世溫床中的人族要強很多吧，修仙的苗子也多許多，很多村落中都走出過修士。

　　百年時間，真的有了許多變化。

　　當年在妖魔之地的一大片區域都流傳有周舟和米凱爾的畫像，被當做了天神下凡崇拜，當初也為周舟增進了一份氣運，雖然相對于氣運金龍來說并不是太多。

　　走走，轉轉，看看。

　　周舟開始用了變化之法，有時變作一個老翁，調戲下村落中的那些孩童；有時變作一個孩童，逗逗山間的那些妖魔精靈。

　　又黃昏時，到了風竹嶺之外。

　　周舟敲了敲石碑，喊了聲：“土地公？可在家啊？”

　　然而已經挪窩的土地公公，并沒有出面應答。周舟沒有用靈識搜索，只是撇撇嘴，還以為那小老頭小氣，不讓自己去給天使妹子多儲備點地靈泉水。

　　繼續南下，周舟繼續背著手，搖頭晃腦的走路，還是一步百丈的神通，趕路速度并不慢。

　　他興致來了就剽了一手詩詞，邊走邊誦，樂在其中。

　　“十里長堤空悵望，煙花云月難收，天涯何處泊孤舟，憑欄傷晚景，西子水悠悠。”

　　本來挺凄婉低回的辭令，被他誦的卻帶著些淡然和平淡，倒也挺難得。

　　日出時分，南洲的雄關前，和易天藍對坐而飲。

　　“恭喜，兄弟你這么快就能踏出這一步，也真是不容易。”易天藍只是笑著說了句，并未提到‘仙’字。顯然也是知道，不可在周舟這種奇特境界時，提到有關仙的話題，干擾到他的心境。

　　周舟搖搖頭，并未多說什么。

　　辭別了易天藍，周舟混在人群中，朝著關內行走。

　　和易天藍聊天的時候，周舟得知了五十年前天庭下達了一紙詔令，是給中土世界無數仙門的。

　　詔令的內容很簡單，南洲人族乃是天道演化秩序之地，修道者不可插足。若哪家仙門再擾亂南洲人族秩序，天庭將討伐之。

　　這應該是玉帝插手諸多仙門勢力的一個信號，諸多算計俗世氣運的仙門，若是尊了這詔令，則給天庭無形中增加了許多威望。若是不尊此令，天庭也有理由殺雞儆猴，找幾個典型滅了門，提升天庭對天地的統治力。

　　這就是玉帝的手段了。

　　周舟也不是不能在這個時刻分心，他只是在體悟罷了，煩心事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嘛。

　　感覺以后要是真的跟玉帝懟上，自己還是要多準備些后路才行…

　　進了雄關，入了大城，俗世那渾濁的氣息撲面而來，周舟也幾乎同時封閉了靈識，不去查看什么了。

　　用這雙肉眼去看，看到的也是世間的景色，雖然模糊而渾濁。

　　用這雙耳朵去聽，聽到的也是城夜的聲色，雖然喧囂而混亂。

　　用鼻子去嗅，空氣中有勞作的汗水味道，有女子的脂粉香味，也有…呃，狐臭和腳丫子味，快走快走。

　　直接用法力破開氣運金墻、帶著天使妹子進來的碧霄，從空中看著周舟捏著鼻子跑出城的畫面，終于忍不住笑出聲。

　　駕一葉扁舟，乘風破浪、順流而下；周舟興致來了，就站在扁舟上嗷嗷學狼叫。

　　也是童心未泯。

　　飄著飄著，周舟就到了東海邊上，自然是用神通催動的扁舟，不然要飄上幾個月才能到東海邊上吧。

　　他找到了沈家村，坐在沈老頭和他父母合葬的墳前，拿了壺酒，一喝就是半夜。

　　碧霄和米凱爾落在不遠處的崖邊。碧霄看著米凱爾，指了指她的小手，米凱爾輕輕點頭，但也只找到了周舟送沈老頭骨灰回來的畫面。

　　其他的，她在天使蛋里面療傷，并不知曉。

　　周舟的坐姿也十分隨意，差不多都快躺下了，喝酒的動作也有些隨意，酒水都在嘴邊流淌。

　　一口烈酒入喉，一口酒水撒在地上，再擦擦嘴，也不顧道袍會染上污垢。

　　“老頭，我這就要成仙了。你尋仙尋了一輩子，就過來讓你看看怎么成仙的，算是給你解解饞。”

　　把酒壺放在了石碑上，爬起來，像是個醉鬼。

　　一聲輕嘆，周舟伸了個懶腰，扭扭脖子、壓壓腿，像是中學體育課在做準備活動。

　　咔咔，脖子還發出了幾聲輕響，仿佛許多年沒活動過，有些軸了。

　　“雖然知道你轉世是誰，不過轉世身也就不是你了，這個我還是能感覺到的。”

　　周舟看了眼遠處的村落，咂咂嘴，“雖然咱倆交情不深，不過也算是比較親切的吧？你看，現在我的歲數比你當年活到的歲數大了吧？喊聲大爺來聽聽？”

　　崖頂，碧霄一手扶額，剛被周舟要成仙提起來的期待感，瞬間有點跌落深淵。

　　米凱爾破天荒的輕微一笑，不過誰也沒看見。

　　周舟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的道袍鼓起，震出了一蓬塵土。

　　脫塵。

　　他向前再踏出一步，一步出現在百丈的空中，靜靜站在那。

　　雙手在身側平展，像是托舉著什么。

　　眉心綻放出青色的蓮花，在周圍飄蕩著；嘴角露出了安然的微笑，身影似乎巍然不動，又似乎在隨風飄搖。

　　起風了，海浪也嘩嘩的響著，頻率越發迅速。

　　青色火焰突然暴漲，周舟身周包裹在百丈高的靈識之火中，那法器發帶被直接燃盡，周舟長發沒了約束，在背后飄灑。

　　瀟灑異常。

　　昂――

　　金龍在青色火焰中沖天而起，星空瞬間被烏云遮擋，而金龍沖入其中，灑下了一片片金光。

　　近處的村落中，沈家村已經換了兩代的漁民們跑出各處屋舍跪拜，他們祖上相傳的傳聞，今日終于見到了！

　　他們沈家村好像出過神仙，還曾有位周姓的神仙在這里降妖除魔，守護此地的安寧。

　　金光萬丈，照亮了萬里的高空。

　　“米姑娘，咱們給他護法吧。”碧霄說完，身影出現在了高空，俯瞰著俗世的范圍。

　　卟！天使展開羽翼，飄在了金光中，白光顯得十分溫柔。

　　周舟閉著雙眼，感受著修道人生第一次升華，青色的火焰越來越龐大，但這只是開始。

　　左手火焰纏繞，三色分離，又再次統合。

　　右手丹泉噴涌，水藍色的光華不斷醞釀。

　　太極圖正反兩面出現在了身前身后，腳下則是一張黑白太極圖的虛影。

　　漸漸的，這些光芒開始糅合，反映著周舟道軀之內正發生的融合。

　　金丹坐元神，紫府容三魂。

　　天地任逍遙，自此脫凡塵。

　　成仙！伊始！

　　恍然能聽到，那霞光周圍縈繞著一個老人那中氣不足的歌聲：

　　“尋仙兮，過山梁…歸鴻兮，往家鄉…盼歸來年喲，身所長…紅口老伯喲，喚祖上…”

　　其聲飄渺，若可聞，若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