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桀驁
九界山，接天臺之上。
康州武林十年一度的盛事，終于拉開了帷幕！
“看樣子，人來了不少…”
方明占據了視線絕佳的寶地，向四周一望，入目的盡皆是五彩斑斕的旗幟，上書‘黑風寨’、‘三陽幫’、‘瓊瑤派’等等名目。
在玲瑯滿目的旗幟之下，還有一隊隊的精壯武者，領頭者或仙風道骨，或陰狠霸烈，風格各有不同。
這些能夠被派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人物，自然一個個都不是簡單貨色，甚至便是后天武者，手上也往往掌握著一兩招能令先天忌憚的殺手锏。
更為顯眼的，卻是人群當中一名名衣著華麗的少男少女，望著擂臺的目光都充滿了炙熱，對于他們而言，這就是名利，就是生命！就是一切！
之前在外圍大吃大喝的，不過武林中的‘破落戶’，此時只能站在邊邊角角，頂無片瓦遮頭，純粹當個看客與喝彩的旁白。
窮文富武，基本上，能夠真正混得開的武林門派，都不可能讓自家弟子做出吃白食這等丟人現眼之事。
當然，專門游戲風塵的異人除外。
“居然還真藏了一個？”
方明眼睛在前面康州的名門正派中轉了一圈，在幾個點上轉了轉，忽然越過人墻，來到最外圍，看到了一個身材魁梧的老年乞丐身上。
這老乞丐身上穿著一件不知道多少年沒洗過的百衲衣，一只手拿著肥鴨，另外一只手握著通紅的酒葫蘆，不時還撕下幾塊肉來，遞給旁邊的一名小乞丐。
小乞丐衣衫上雖然有著補丁，卻整潔多了，臉上灰漆漆的，只有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滴溜溜地亂轉。
“乖孫，快點吃，不夠再去要！”
老乞丐一雙大手筋骨虬結，漆黑若鐵，除了兩邊大拇指之外的八根手指竟然都是一般長短。
若不是靠著這雙手，那些服飾的雜役也不至于連連滿足他的要求，將酒肉一股腦地送上。
反正青云宗家大業大，偶爾一頓，便當打發叫花子了。
只是看著那些大廚精心烹飪的佳肴沒幾個名門正派的武林大豪有心思享用，卻盡數進了這乞丐的肚子，不由都是暗叫可惜。
見這對祖孫如此，旁邊的幾名俠客也是趕緊退開，一副‘我羞與此人為伍’的架勢，令那乞丐孫子低下頭，唯獨老乞丐還是我行我素，踞案大嚼，痛快無比。
“你在看什么？”
浮云子見到了方明的視線，疑惑道。
“浮云老道，你看那乞丐與你倒是哥倆一對，相映成趣！”
方明笑了笑道。
此時的擂臺上也已經上了兩撥人，方明也沒怎么仔細聽，只知道好像是兩個幫派，為了某件事起了仇怨，現在請康州英雄公正論斷。
說是公正論斷，但方明的權力還是不小，要判誰輸誰贏，基本上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除非總督府與青云宗故意跳出來攪局。
不過對于他而言，糾結于這些芝麻綠豆上的小事，又怎么有現在的觀察來得重要？
康州的武林大會就好像一枚深海炸彈，將什么蛇蟲鼠蟻，牛鬼蛇神都炸出來了。
而接天臺上的這些人，都逃不過方明的精神異能之測。
除了成名的人物之外，當即又被他發現了幾名隱藏的先天，還有幾個隱秘組織的聯系，這些人本來自忖隱藏極好，卻因為今天的站位，將自家秘密盡數暴露在方明眼前。
“回去之后稍微整理一下，一份康州的隱秘勢力聯絡圖就出來了，僅次一項，便勝過五萬大軍！”
方明當即叫了閻本初過來，暗自吩咐幾句，閻本初當即行禮退下，沒入人群當中。
“哈哈…小友又在打趣老道了，只是…你難道對那鐵丐吳陸奇有興趣？”
“鐵丐吳陸奇？”
方明饒有興趣地問道：“老道士你風信子遍布康州，可知這人來歷？”
“哈哈…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逃過我江湖百曉生的法眼？”
浮云子吹胡子瞇眼，顯得頗為得意，隨后便好像背書一樣背了出來：“吳陸奇，新竹郡人士，父母不祥，疑為孤兒，后被鐵手魔丐收養，傳以鐵砂掌功夫，三十歲才開始行走江湖，以行乞為生，倒也無甚劣跡，曾經入過潛龍榜，可惜排名末尾，此時為任督二脈俱通的后天絕頂，在康州先天之下也可排到前百…勉勉強強算個人物吧！怎么？老弟你對他有興趣？”
浮云子咋了咋嘴。
他外表看似不羈，其實內心自視甚高，等閑的先天都入不了眼，區區一個后天武者，那是真的睬都不懈睬的，卻不知道方明為何對其感興趣。
“老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小隱隱于林，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當一個人想要掩飾自身某一樣東西的時候，最好的掩飾，便是在其上再加一層東西，光明正大地擺放在別人眼皮底下…”
“果真？”
浮云子面色一變，身上氣勢忽然一變，眼睛微瞇，一絲殺氣蔓延開來，向那老乞丐旁邊的小乞丐身上沖去。
“嗯？”
吳陸奇手一抖，酒葫蘆骨碌碌滾在地上，整個便好像炸毛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一雙眼睛放出恐怖的色彩，直接與浮云子對視。
浮云子卻轉為一個歉意的微笑，苦笑著對方明道：
“果然…康州之地，藏龍臥虎，老道一時不慎，居然也走了眼…若是真與這鐵丐放對，恐怕老道還收拾不下他…”
“哼！”
吳陸奇冷哼一聲，扯著小乞丐的手飛快沒入人群，浮云子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又是一聲苦笑：“老弟啊…你可將老哥哥害苦了啊！”
“我只是提醒你這人可能有著隱藏，孰料你竟然直接動手試探，還直接對一名無辜稚子下手，我簡直羞與你為伍！”
方明攤著手表示無辜。
“第一，老道以為你說的隱藏，不過是先天隱藏成后天！第二，此人既然藏頭露尾這么多年都未露出破綻，對于外人的殺意試探必然熟極而流，非如此不足以打草驚蛇！第三，老道這么一來，梁子便是接下來，日后為禍不小…”
浮云子收起戲謔之色，正容說道。
這便是江湖，一個眼神便可結下梁子，甚至是不死不休！
本來浮云子若是不試探，那便什么事都沒有，可惜他自詡江湖百曉生，知道自己被人騙了這么久，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再加上對自己過于自信，卻沒有想到對方非但是高手，更是深藏不露的大高手，這下子當真要坐蠟了。
“哈哈…”
看到浮云子這幅吃癟的樣子，方明卻是暢快非常，對著張青松道：“今日便教你個乖，非但有著禍從口出，還有禍從眼出，你日后行走江湖，非但話要少說，連眼睛都要少看…否則…否則你道長叔叔今日便是榜樣…哈哈…笑死我了…”
浮云子氣鼓鼓道：“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不要忘了，老道乃是坐在你這邊的，保不準他會連你大江盟也一起恨上…不若，我們先下手為強？”
浮云子到底是江湖中人，有著決斷，當即就叢勇道。
若是聯合方明，他有著自信，兩個罡氣級的高手，縱使那鐵丐有著三頭六臂，也足以將他拆了！
說到這里，一絲桀驁之氣便凜然而出。
能混到先天的武林好手，除了小慕容那樣的天賦異稟，位面之子之外，當真是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秉性剛強無比，更是容不得一絲僥幸。
就好像現在，一旦發現了一個可怕的敵手，浮云子的第一思維竟然是聯合方明，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要么不做，要做做絕！才是真正江湖梟雄，武林巨擘的風范！
不過想想也對，若是不能化敵為友，又或者一勞永逸，有著這么個敵人，浮云子以后說不定連睡覺都要不安穩了。
“這個不急！”
方明擺了擺手：“畢竟只是一次試探，無傷大雅的玩笑，用不著鬧到這份上，待會我找個機會，看看是不是能為你們二人化敵為友！”
浮云子的心態，便是武林中真正下層的心態，日夜算計，浴血搏殺，容不得一絲懈怠。
縱使他外表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平素看起來也是謙和，但不過外表，一旦遇到了有威脅的高手，便暴露出了本性。
但方明晉升宗師之后，卻是余裕了許多，為人處事也顯得雍容大氣了起來，就好像吃飽了的上層，現在便要講究營養，講究吃相了。
“咦？”
浮云子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方明。
他之前是見過方明殺伐決斷，被逼急了，連青云宗的真傳賀人龍都敢殺的！
但現在，對方卻仿佛轉性一樣，不，并不是性格上的變異，而是更為包容，就好像人不會為了一只螞蟻的挑釁而生氣一樣。
現在的方明，給他便是這樣的感覺。
“心態從容，氣度自生，這…這是諸內形于外的境界啊…難道…”
一個可怖的念頭浮現出來，令浮云子心里大凜，盯著方明左看右看，但楞是看不出有何不同，不免又是在心里埋怨自己大驚小怪，疑神疑鬼。
方明暗自好笑。
宗師便是對身體的絕對掌控，以他現在的修為，真的隱藏起來，便是讓浮云子瞪著眼睛瞧一百年也未必能發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