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遠沒有深正那樣的大都市繁華,一到晚上8點,絲河鎮的最熱鬧的南北街就變得冷冷清清。
沿街商鋪紛紛關門,只剩下唯一的一家超市亮著燈,不過里面也沒幾個顧客。只有通往敬老院的拐角處,有十幾個住上鎮上、平時不以務農為生的婦女在跳廣場舞。
今天是婆爺爺的“頭七”,也就是婆爺爺去世后的第七天。
用老人們的話說,死者魂魄會于“頭七”返家,家人應該在魂魄回來前,給死者魂魄預備一頓飯,之后必須回避,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覺,睡不著也應該要躲入被窩。如果讓死者魂魄看見家人,會讓他記掛,會影響投胎再世為人。
還有老人說到了死者的魂魄會在“頭七”當天的子時回家,孝子賢孫要家中燒一個梯子形狀的東西,讓魂魄順著這趟“天梯”到天上。
不過這些都是大舅、二舅和小舅考慮的事,李曉蕾在大舅家吃完飯,就在韓媽李媽、大舅媽二舅媽以及婆奶奶等人的催促下,同韓芳一起帶著三個孩子先回鎮上的家。
這些天忙著辦喪事,戴孝、磕頭、燒紙…各種儀式一個接著一個,把平時不迷信的李曉蕾都搞得心里發毛,剛把車拐進水利站巷口,見門口亮著燈有一條人影,不禁嚇了一跳。
直到汽車大燈照過去,確認門口停著的是輛警車才松下口氣。
“曉蕾,韓姐!”
“你呀,我以為誰呢,這么晚過來干嘛。”
“看看你啊。”
王燕探頭看了看,連忙壓低聲音:“睡著了?”
韓芳抱著一個,回頭看看躺在后排的一個,苦笑道:“我們都扛不住,別說孩子,這幾天真折騰壞了。”
“先送他們上樓睡覺,來,我抱絮絮。”
本打算把三個孩子叫醒,去洗洗再睡。
現在來了客人,李曉蕾和韓芳干脆把三個孩子先抱到床上,回到客廳打開冰箱拿出水果,坐下一起聊起天。
“曉蕾,送你們回來的人呢?”
“回去了。”
“回去了?”王燕大吃一驚。
“沒事,那個逃犯落網了,”李曉蕾放下蘋果,有氣無力地解釋道:“聽韓博說那混蛋特狡猾,居然想到用無人機襲擊,在無人機下面掛炸彈,幸好他們下手快。”
“我的媽呀,這也太危險了。”跟電影似的,連王燕這個警察都覺得難以置信。
“誰說不是呢,不過現在好了,不用再提心吊膽。”
“逃犯抓到了,危險解除了,你家那位現在可以回來了吧。”
“回不來,市里有好幾個重要活動,中央首長都去了,跟開‘兩會’時差不多,個個有任務,全在搞安保。”
“大城市就這點不好,事太多。”
就在李曉蕾、王燕和韓芳在聊韓博之時,剛聽完匯報的深正市領導、東廣公安廳領導也在談韓博。
“這么說案子只破了一半,至少有四個嫌犯在逃?”
“是的,兩個香港人,兩個貴省人。”
“老關,這四個嫌犯危不危險,會不會…會不會卷土重來?”
“楊書記,這個很難說。”
關局權衡了一番,決定據實匯報:“兩個貴省籍嫌犯一個叫錢小勇,一個叫宗浩,錢小勇的老子叫錢中明,早在六年前就因為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殺人罪等罪名被判處死刑;宗浩的老子叫宗永江,也因為涉黑被判處無期徒刑,雖然減刑了,但想出獄至少要再服七八年刑。
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他倆和已落網的顧思成一樣對韓博同志懷恨在心,堪稱恨之入骨。要不是顧思成堅決要求他們走,他們肯定會參與顧思成后來干的這些事。如果他們與潛逃的兩個香港籍嫌犯合流,那么,卷土重來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省廳徐副廳長沉吟道:“一旦合流,就意味著他們將擁有足夠作案經費,在境外又很容易購買到槍支。加之那兩個香港籍嫌犯對兩地環境較為熟悉,偷渡回來不是難事。”
一個顧思成就把上上下下搞得提心吊膽,如果同案犯“前仆后繼”,那正常工作要不要干了?
這是深正,不是其它地方。
改革開放的窗戶,聞名遐邇的經濟特區,從年頭到年尾各種活動幾乎不會斷,三天兩頭有領導來視察,甚至有外賓來訪,楊書記可不想再遇到這樣的事。
關局也被搞怕了,欲言又止地來了句:“據負責具體辦理案件的刑警支隊副支隊錢大海同志匯報,顧思成落網之后氣焰依然囂張,在接受審訊時不止一次叫囂這事沒完,聲稱做鬼也不會放過韓博同志,在逃的錢小勇、宗浩更不會放過,聲稱要跟韓博來個不死不休。”
“到這個份兒上了還如此囂張,這樣的嫌犯必須嚴辦!”
楊書記啪一聲猛拍了下桌子,旋即話鋒一轉:“之前槍斃的和被韓博拖死的那個純屬罪有應得,過不了多久,這個顧思成估計也要接受法律最嚴厲的懲處。他這樣的罪犯不適用死刑,什么樣的罪犯才適用死刑?但對在逃的嫌犯來說就是三條人命。
韓博同志是秉公執法,關鍵在逃的嫌犯不一定會這么看,顧思成干的事不就足以說明一切了嗎?不能掉以輕心,我們總結經驗,吸取教訓,犯罪嫌疑人同樣會。如果他們卷土重來,肯定不會再像顧思成這么狂妄,很可能是秘密的、悄悄的。
作為領導,我們要考慮到他及他家人的安全,我認為有必要對他的工作進行調整。韓博同志是一個好同志,無論政治素質還是業務能力都出類拔萃,而且學歷高、辦案經驗豐富,不管換個崗位還是換個單位,相信都能干出一番成績。”
市領導這番話顯然不是說給關局聽的。
他現在已經是主管刑偵、技偵、經偵、反恐,分管機場分局,聯系森林公安分局、鐵路公安處、龍口港公安分局的副局長,換個崗位只能依然擔任副局長,只是主管的單位和分管的工作不同罷了,這么換與不換又有什么區別?
顯而易見,楊書記真正想說的是換個單位,確切地說是下“逐客令”,想把“韓打擊”調走。
報復一個市公安局副局長有那么容易嗎,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楊副廳長是常務副廳長,不然楊書記也不會當他面說這番話,他沉默了片刻,抬頭道:“楊書記,您的考慮非常有道理,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一早我再想陳廳長匯報。”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