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電梯,陳副所長的手嗡嗡震動起來。
“說!”
“陳所,嫌犯在家,下午5點42分回來的,之后沒出去過。”
“知道了。”陳副所長掛斷手機,朝丁新強微微點點頭。
換作平時,掌握涉嫌走私的線索,會第一時間通報海關緝私分局,與海關聯合偵辦。放長線調大魚,先盯住他們,等搞清楚走私團伙的情況,等他們再走私時打現行。
然而,現在不是平時,抓極其危險的顧思成是第一位的!
丁新強習慣性的拔出槍,再次檢查了一下,回頭看看一起來的三個重案大隊刑警,抬起左手砸起門。
“史紀安,開門!我是派出所的,快點。”
等了十幾秒鐘,里面傳來磕磕碰碰的動靜,但門依然沒開。
涉嫌走私的嫌犯不是涉嫌殺人的嫌犯,在海上或許很瘋狂,在岸上不是很危險,何況他老婆孩子全在家,應該不敢負隅頑抗。
丁新強一點不擔心,往后退了一步,掏出證件,看著防盜門上的貓眼說:“看清楚沒有,快開門吧!這是十二樓,你跑不掉的,跳窗不是非死即殘,是十死無生。”
“快點,想不嚇著孩子就別磨蹭了!”陳副所長也來了句。
“給你20秒,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讓我們撬門性質就不一樣了!”丁新強把證件揣進口袋,舉起槍,再次警告道。
事實證明史紀安果然在里面偷窺,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跑不了了,急忙讓嚇得魂不守舍的老婆去女兒房間,硬著頭皮忐忑不安地說:“我開門,警察同志,別喊了,我跟你們走。”
門吱呀一聲開了,丁新強一把掐住他脖子,順勢把他推到墻邊:“不跟我們走你還去哪兒?”
“警察同志,我什么沒干,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史紀安心存僥幸,裝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看清楚了,我是深正公安局刑偵局重案大隊副大隊長丁新強,這幾位是我同事。”丁新強回頭看看部下剛亮出來的兩張蓋有刑偵局公章的法律文書,冷冷地說:“這是拘傳證和搜查證,我們懷疑你涉嫌走私、涉嫌組織偷渡,現依法對你進行傳喚,并依法對你家進行搜查。”
走私不是歸海關緝私局管嗎,公安局怎么也管起走私了。
史紀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苦著臉哀求道:“丁警官,我肯定是冤枉的,您肯定搞錯了,我是遵紀守法的商人,怎么可能去走私,更不可能組織偷渡!我跟您走,我配合您辦案,把事情說清楚,不能稀里糊涂背這個黑鍋,但您能不能別搜查,我家就這么大,有什么東西一眼能看到,別嚇著孩子好不好,求您了…”
錢局那邊正等著消息呢,早一點鎖定顧思成位置就少一點危險,不然等顧思成反應過來,見工業區被封鎖了周圍全是警察,搞不好真會狗急跳墻引爆炸彈。
禍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兒。
丁新強也不想嚇著孩子,但現在真是顧不上那么多了,把他揪到客廳里,把他摁坐在沙發上,掏出手機翻出顧思成的照片:“看清楚,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原來問題出在這兒!
史紀安追悔莫及,暗想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幫那個忙,他舔舔嘴唇,鼓著勇氣說:“沒見過,不認識。”
“都什么時候了,還撒謊!”
丁新強啪一聲猛拍茶幾,厲聲道:“史紀安,我們能大半夜來找你,說明我們掌握足夠證據。警告你,別抱僥幸心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你接走的那兩個是什么人,再睜著眼睛說瞎話,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公安沒問走私的事,直接問這個人,而且說得這么重,甚至勞師動眾。
史紀安抬頭看看刑警們手里的槍,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不敢再隱瞞:“警察同志,我,我是見過他,只見過一次,算不上認識,只知道他姓余,不知道他叫什么。”
姓余,這個顧思成,果然很狡猾。
丁新強暗罵了一句,追問道:“有沒有他手機號?”
“有,讓我說我說出來,記不得,存在我手機里,余老板就是他。”
“手機呢?”
“在臥室。”
“小許,把手機拿過來。”
“是!”
史紀安這次沒撒謊,手機電話簿里確實有個“余老板”,9天前果然有和“余老板”的通話記錄。
丁新強欣喜若狂,但沒傻到撥打“余老板”的電話,而是把手機交給部下,讓部下立即向指揮部報告這一重要情況。
重案大隊民警小許剛接過手機走向陽臺,丁新強再次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手機里的電子地圖,放大到騰龍工業區的位置,坐到史紀安身邊,舉著手機問:“9天前你們在什么位置見到他的,在什么位置接到那兩個年輕人的?”
公安不僅知道9天前的事,而且知道很多,知道得如此詳細。
史紀安更不敢撒謊了,緊盯著地圖看了幾秒鐘,老老實實地說:“在開發大道與興業路口,他住得應該不遠,我們到了路口給他打電話,一根煙沒抽完他們就到了。”
這個情況一樣重要,丁新強立即抬頭給另一個刑偵局刑警使了個眼色。
刑警小黃很默契地拿著對講機跑出客廳,去樓道向這會兒應該已抵達騰龍工業區的錢局匯報。
“那兩個年輕人呢,接到人之后你是怎么安排他們的?”
公安很顯然在滿世界抓“余老板”,“余老板”不知道犯了多大事!
看樣子走私的事想瞞也瞞不住,不說實話只會更麻煩,史紀安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那天晚上我們正好接貨,就把他們接到海邊,送上‘大飛’,我們沒上去,他們去哪兒了我們也不知道。”
“你們,除了你還有誰?”
一不小心說漏嘴了,不過就算沒說漏嘴也瞞不過去。
史紀安摸摸嘴,沮喪地說:“莫旭光,就我們兩個,沒別人。”
“大飛上呢?”
“大飛上是香港人。”
“幾個香港人,他們叫什么?”
史紀安的心理防線徹底被擊潰了,有問必答,而且不太像撒謊。
不過交代的全是走私的事,對“余老板”知道的很少。
更讓人啼笑皆非的是,他和莫旭光一起去騰龍工業區接錢小伍和宗浩,把錢小伍和宗浩送上走私電子產品的“大飛”,純屬“義務勞動”,完全是幫香港同伙的忙,一分錢都沒收。
走私是另一個案子,既然找到了他,既然他交代了,肯定是要把他帶回去的,就在丁新強仔仔細細搜完史紀安家,確認沒什么遺漏,把史紀安帶到樓下之時,錢大海已根據這邊提供的線索,組織警力找到了顧思成以別人的名義租下的廠房。
一下子冒出上百個警察,個個荷槍實彈,不光有警察還有武警,把整個廠區包圍得水泄不通。
老保安嚇傻了,戰戰栗栗地說:“公安同志,6車間好幾天沒開過門,我只管大門口,里面到底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打電話問我們老板,合同是跟我們老板簽的,我們老板應該知道。”
特警勘察過,車間是從外面上的鎖,兩個小門同樣如此,顧思成應該不在里面,考慮他手里有炸彈,又在礦上干過懂爆破,萬一在車間里做過手腳,特警和武警就這么沖進去很可能會造成重大傷亡。
消防隊正在往這兒趕,等他們到了爬到房頂,用專業工具開個天窗,從房頂進入應該比較穩妥。總之,在武警排爆官兵確認安全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但有一點基本可以肯定,來晚了,又撲了一個空!
錢大海越想越郁悶,讓專案組民警接著給很不敬業甚至有些糊涂的老保安接著做筆錄,走到警車邊緊盯著舊廠房舉起車里的手臺:“韓局韓局,我錢大海,據保安說6號車間好幾天沒開過門,沒見人出入,顧思成應該早跑了,我們又撲了個空。”
韓博比他更失望,站在窗前舉著對講機無奈地說:“他比我們想象中更狡猾,技偵確認那個手機號連續9天沒通話記錄,而且關機了,無法鎖定其位置。如果沒猜錯這是他出獄之后用過的第二個手機號,在麥當勞找到的那部手機里的卡,應該是第三個號。”
“他還會不斷換號?”
“應該會,我們不是晚了一步,是晚了好幾步。”
“希望雷管炸藥還在車間,沒帶走。”
“希望不大,要有心理準備。”
與此同時,睡的很早,醒的也很早的顧思成,正盯著筆記本電腦緊皺起眉頭。如果韓博此刻站在他身后,絕對會大吃一驚,因為電腦顯示屏上赫然是廠區的實時監控畫面!
動作挺快,竟然能找到這兒!
顧思成看著畫面上嚴陣以待的公安民警和武警,暗暗慶幸自己夠謹慎,同時慶幸幾年牢沒白坐,尤其在香港赤柱監獄,不僅跟獄友學到許多反偵查手段,還在監獄的鼓勵下學了點電腦技術。
在騰龍工業區廠房里那幾天,本著閑著也是閑著的想法,網購了幾個針孔攝像頭,在客服指導遠程下安裝在鋼結構廠房不起眼的幾個位置,既實踐了一次,又能看到外面的動靜。
走前心血來潮把攝像頭連上了網,里面的電腦一直開著,不管到哪兒打開客服讓下載的那個軟件都能看見,沒想到真發揮了作用。
知道“笑面虎”很厲害,沒想到會如此厲害。
顧思成真有那么點心有余悸,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順手拿起手機翻出一個號碼撥打過去。
第一次沒人接,再撥才通了。
不等對方開口,顧思成便用不容置疑地語氣說:“小伍,小浩,送你們去泰國的香港人靠不住,他出賣我們了,趕緊收拾東西換地方,離現在住的地方越遠越好!這個手機號也不能用了,連手機一起扔掉。現在只能靠你們自己,你們安全,顧叔才安全,明白嗎?”
錢小伍剛醒,迷迷糊糊地說:“顧叔,這是泰國!”
“你忘了姓韓的是做什么的,他以前是警務聯絡官,不知道抓過多少跑到國外的人,小心駛得萬年船,不能小看他。”
“可是這個號碼不用,這個手機扔掉,我們怎么聯系您?”
“我會聯系你們的,走前不是幫你們注冊過電子郵箱嗎,每天上網看看有沒有郵件,別磨蹭了,趕快換地方!”